苏玉抱着无涯子的身子轻轻落于地面,但觉其身轻如纸旗,旗帜飘飘,浑若没有一丝重里,脸色青灰,就似冥纸糊成的童男相似。
“师父——”
苏玉轻唤一声,不由一阵心疼。
无涯子艰难地挣开混沌的双眼,见是苏玉,突然眼中一亮,手一下抓紧苏玉的衣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相仿,微弱的声调道,“一定不要让敌人接近祖庭,祖庭里有——”
说至此,无涯子的声音如风中之烛,突然被风吹熄,头一扭,竟尔耗尽最后一丝灵力,昏死过去。
“师父——”
苏玉大叫一声,可是无涯子犹如死去一般,紧闭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玉儿,把掌门师兄交于我吧!”
背后传来熟悉的慈祥声音,正是怡馨仙子。
苏玉回过头,把师父此时若僵木干尸一般的躯体轻轻交于怡馨仙子怀中,口中却关切地道,“一切有劳师娘了,师父他——”
话语未尽,一行关切的珠泪就顺着双颊流淌了下来。
“玉儿,且请放心,有我在,你只管对敌。”
怡馨仙子宽语道,说着光洁若幻的脸上不自然地轻动一下,好似肌肤凝滞一般。
“啊——”
苏玉一惊,却见那怡馨师娘透着七分古怪,再仔细看时,但觉她竟把师父倒着头朝上脚下抱起,好似抱着一截木头,而那木头已经枯黄干瘪多时。
“你不是师娘!?”
苏玉惊道。
“咯咯咯——”
那怡馨仙子发出一阵娇声媚笑,“我自然不是你的师娘,老娘才不屑于做你的师娘,我要做送你下地狱的孟婆娘娘——”
一阵风过,但见那怡馨仙子脸上的面皮被风吹去,就现出一张光滑得如同无瑕美玉的一张脸,只是双眼双鼻双耳口七窍皆聚拢在一起,透着十分怪诡,好像一个萝卜上钻了七个眼相似,一身罗裙随风飘散,却像乱草一般。
“你是——”
苏玉脑中忽然闪过一人,心中划过一丝恐惧。
“咯咯咯——”
那怪异婆娘娇叫一声,“不错,老娘就是麻姑山的俏喇仙姑,老娘的‘倒崩孩儿’,修炼了三千载,耗费了三千个孩婴的头颅,如今终于有机会施了——”
苏玉听闻此语,心中更是一惊,这“倒崩孩子”之功,原本是尸族中法术,没想到却被麻姑山习去,改头换面之后就专坑害婴孩,吸取其元处元阴之气,凝聚为一丹丸,深纳胸中,吸取日精月华,一旦发功,直有天崩地裂之威。
眼见着俏喇仙姑轻轻把怀中的无涯子倒转来,好像一个人偶相似,一双红手在其身上捏过,但闻空气中传来“咯吱吱”的一阵脆响,红口一张,就像吸过死孩子的吸血鬼相似,在无涯脸上轻轻嗅过。
但见一股青烟就从无涯鼻孔中荡出,接着无涯双眼一睁,双手轻挥,双脚乱蹬,就似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发出“哇哇哇——”的一阵大叫。
苏玉见师父竟被那麻姑女玩弄成这般模样,心下恼甚,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直欲冲杀出去。
突然四下里血光飞溅,杀气翻涌,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股血腥气。
苏玉定睛看时,却见一道道“丘”字旗,由远而近,遮天蔽日而来,旗下荡起滚滚烟尘,旗杆上赫然挂着一个个人头。
“扑通——”
旗杆上的一个人头就飞了起来,直落在苏玉脚下,苏玉捡拾起来看时,正是昔日与自己朝暮相处的莽昆仑派弟子李萌笑,想着他不笑不说话,多少次都因自己闯祸替自己求情,甚至一次自己误闯女弟子沐浴五谷轮回之所也是他出头代已受过,如今身首异处,不由悲从中来,手一颤,握剑的手竟而一时抓握不住。
“噗噗噗——”
一个个人头都飞掷到苏玉脚下,张牙裂目,七窍流血,一只耳朵断去,若一块块尖石在慢慢地击打自己的意志。
突然一个人头滚至苏玉面前,正是昆仑九子之一的无心真人,他身为莫雅峰首座,又是莽昆仑派的传功长老,自己的武学功底大多为他打下,如今竟然也撒手人寰,苏玉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越来越重,莫不是我莽昆仑派合该倾派灭亡不成?
苏玉越想越心惊,不由额上滚落黄豆般的汗珠。
“苏玉,快些投降吧,否则这杀师的罪名就落在你的头上。”
俏喇仙姑说着,手中早有一把明晃晃的三刃刀在无涯上人脖颈上比划着。
“苏玉快些股降吧,如果你不想你的心爱娇妻死于芳华之年的话。”
苏玉向声音望去,但见一把禅杖抵在琴韵仙子后心,琴韵仙子如同一个待宰的鱼一般,双目呆直,竟尔不动。
“苏玉,你看这是谁,还想不想与你的红颜知己成就洞房花烛的好事?”
苏玉心中一惊,但见蝉玉仙子身着蝉翼纱裙正被一把鬼头刀抵着后脑勺若一只待罪羔羊般一动不动,眼珠一转,一行清泪就从玉颊上滑落下来。
苏玉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没想到顷刻之间,自己最为关切的人都已经成敌人的俘虏,若自己一意孤行,却失去至亲之人,活在世上还有何意义?
苏玉握剑的手慢慢地松开,意志慢慢地瓦解。
突然本来受人刀柄动弹不得的蝉玉仙子,身子竟尔一翻,那抵在她后脑勺的鬼头刀就抵在敌人后脑勺,那人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一颗人头就被提在蝉玉仙子手中。
“扑通——”
一个硕大的身躯就倒落在地上。
苏玉握剑的手一紧,不解地看着蝉玉仙子。
却见蝉玉仙子把刀上的血在无头死尸上擦拭了一下,轻轻娇笑道,“你们的鬼把戏该到头了吧?”
“蝉玉——你叛派之徒,死后不得入终南山派活死人墓——”
敌营中传出一声大叫,就叫一个头缠白布之人跳将起来。
“哎哟,我好怕啊——死后岂不是没有埋骨之处——”
蝉玉仙子显出担惊受怕的样子,却又做了个鬼脸,道,“哼——我欲追随夫婿苏玉尸解飞仙化鹤上仙界,谁希罕埋骨终南山,我死也与苏郎做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还会信你‘埋骨活死人墓以求来世脱生仙界人家’的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