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自从发现上了岳家的当后,不只飞速把女儿接了回来,也彻底与贾家和太子一党划清了界限。摆出一副只忠于皇上的纯臣姿态,再不肯为太子控制江南出一分力了。
他表面玩冷傲,实则暗地里却冷眼比对了参与储位争夺的三方面势力,最后,把宝都压在了他这个最不显眼的人身上。真是个聪明人呢,既可取信于皇上,又能在未来皇位更迭中寻找到足以保护自家的力量。毕竟他表面虽只是个平头皇子,属于与皇位最没缘分的那一伙人,暗中展示出的力量却不比除太子外的其他两个皇子差,足够他用身家性命赌一把了。
而引发一切改变的关键人物,则是薛蟠,那个漂亮又莽撞的小家伙。那天他们在雅间密谈,小东西就那样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他可知要不是自己授意,护卫当场就会把他从楼上丢下去,哪还能由得他尖牙利嘴的气得林如海拍桌子跳脚。
水澈宠溺的点了点木雕小猫的额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薛蟠不知道只因自己发现林如海一时亢奋,冲昏了头脑,竟给未来的BOSS留下个易冲动的差劲印象。由此才导致他入仕后,顶头上司总是不放心的把他拴在身边,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
水澈摩挲着木雕小猫不想放手,眼底越发温柔。木雕有些年头了,只有掌心的一半大小。猫身上雕的有些粗糙,很多地方有用刻刀来回切割的痕迹,能看出雕此物的人力气非常有限。但小猫的眼睛却雕的犹为传神,灵动狡黠的微微弯着,与上翘的唇角一起勾勒出坏坏的笑意,与薛蟠使坏时的笑容一般无二。
这是元皇后亲手为儿子所雕的礼物,也是唯一留给他的东西。百姓人家爱护幼子,都会为其取个贱名,像小狗子,狗蛋之类的。其实养过狗的人都知道,狗崽是极其难养的,看似娇弱的猫崽反倒更加皮实,易成活。
因此母后才亲手雕了这只小猫留给他,希望他像猫一样坚韧,强大,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能以高傲的姿态存活下去。李母妃曾受过元皇后的大恩,对他爱若亲子,小时候特意为他养了两只猫,让他每天细心观察。学习它们的孤傲,独立,沉默,为了食物可以谄媚,狩猎时又能不动声色的隐忍,只要抓住机会既一击必杀,鲜血染红皮毛时,又是那样的华丽与残酷。
他一直努力隐忍,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无论是心情低落,还是因做出些成绩而欣喜,都喜欢捧着母后留给自己的小猫说说话。只是从扬州回来后,小猫正式有了名字,蟠儿,他终于找到可以紧拥在怀里取暖宠爱的人了。不管他有没有妻室,蟠儿只能是自己的。
薛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盖上了私人所有的印章,他正瞪大了眼睛打量对面的妹妹,一边佩服两位母上大人的效率,一边又觉得不可思议。刚穿来时的傲娇小胖妹不只变成美丽的白天鹅,竟然连人家都快要定下了。
虽然知道女孩能在十三四岁定下人家最好不过,但他还是有种好容易种得一棵美美的桃树,唯一结出的桃子却被别人抢了去的不爽感觉。
“看够了没有。”宝钗被哥哥死盯着看了太久,逐渐从羞涩变成了狂躁,挥舞着小爪子,要是哥哥敢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抓花他的脸。不就是相看个人家么,哪家女孩儿都得走这一招,难不成要留成老姑娘让妈妈着急上火。
薛蟠看妹妹彪悍的样子突然心情又好了,虽不知自己的饲养出了怎样的岔子,才会让端庄随和的宝姐姐变成一捅就炸的愤怒小鸟,但能看到她以后出门祸害别人家,咋就那么让人高兴呢。
远处没发觉得薛蟠阴暗心里的薛母和杨母还在热烈的讨论着,她们实在想不到彼此竟能有这样的缘分,不只成了儿女亲家,甚至还能更近一步与杨母娘家二哥也成为亲家。
上个月杨母娘家二哥被点了一年学政,带着老婆儿子上任时顺路到金陵来看望妹妹。那天正赶上宝钗到杨家住下,帮着好姐妹杨二姑娘绣嫁妆。杨母二嫂一见端庄秀美的宝钗当即惊为天人,也不再带儿子随老爷上任了,留在小姑家里细细观察这位亲戚家的姑娘。
宝钗素日行止还怕人审视么,杨母二嫂自然是越看越爱。再一细算两家的家世,门当户对虽算不上,可嫁女嫁高,人们薛家身家清白,家底又足,自家沈氏一门虽是耕读诗书世家,可老爷只是二房人,当个五品小官刚够糊口用的,也算不上多能拿得出手的人家。儿子能娶上薛家姑娘这样品貌双全,嫁妆丰厚的媳妇也算是捡着了。
沈二太太相中后,自然是先与小姑子通个气,让其到薛家探探口风。杨母早先还纳闷二嫂的反常举动,听她一席话后才算明白了原委,细一合计,沈薛两家还真是一门好亲。
自家二哥二嫂不必说,都是诗书世家养出来的人品。唯一的独子也教育得诚恳好学,心地纯善,才十四岁就考中的秀才。听自家老爷的意思,过两年得个举人亦不成问题,那时孩子才十六七,真正的才华横溢年少有为,比自家那两个强百套。
人家薛家除了家世简薄些也没啥可挑的,端看他们对杨家的照顾和大姑娘现今过的日子就知道了,能与他家结亲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福份。
杨母觉着这门亲事不错,就来与好姐妹提了一句娘家二哥如何,薛母最近两年除了到处相亲没干别的,哪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听说沈家丈夫做官的太太看中了自已的闺女,薛母心里先愿意了五成。五品官虽小,以前那也是薛家摸不着的人家,孩子肯又上进,十四岁就当了秀才,以后还能差了。而且沈家又属清流,儿子见天儿的跟自己磨叼,她也早就明白了
娘家二哥保了太子,跟上了贼船也差不多,能不能全须全尾的下来另算,贼头子能否保住地位和性命都不知道。自家往那些读书人一伙靠靠,也能为娘家留下条后路,不至于船翻后连个捞人的找不到。
既这么着,薛母干脆以赏花听戏的名义把沈二太太母子请来见一面,想要结亲的话,有些事还是需要当面讲清楚的。
薛蟠也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岳母为人他信的过,通过她也能看出沈家门风清正严谨,会是个不错的婆家。
沈家少年大号沈名,今年十五岁了,相貌清秀白净身量修长,在京里县学念了一年书,这次随父上任,是专门出来开拓眼界的,没想到老婆也能一并解决了。在未来大舅哥的打量下,沈少年虽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却依旧坐的笔直,目光坚定,一副你妹妹我娶定了的架式。
薛蟠剑眉一挑,突然一句:“见过我妹妹了?”
沈名被薛蟠的神来一笔吓的手足无措,脸上红中带青,弱弱的承认错误,“是,是见过了,听母亲说后,特意猫在垂花门外看了一眼。”他越说头越低,表情羞涩梦幻,那样美好的女孩儿竟能成为自己的妻子,幸福到快要冒泡泡了。
“杨二帮的忙?”除了他也没别人会做出这等混帐事。
“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沈少年复又抬头挺胸,怎么能出卖战友呢。
这二货,薛蟠心里一翻白眼。倒也没真的生气他偷窥宝钗的行为。明知道老娘看好的老婆人选就在隔壁,还不想办法去看一眼的,得迂腐蠢呆成什么样子。看来他还没读书读傻了脑子,也算敢作敢当够义气,人品还算可以。
只是有一点,“不知沈少爷以后打算讨几房美妾?”人品再好,后院是渣的话照样踹你出门。
“这,这个……”沈少年被问的面红耳赤,嘴里拌蒜半晌才勉强冷静下来,“按家族的规定,只允许有一妾一通房,无故不得更换,她们也不被允许生育。男过三十无嫡子者,可讨良妾生子后记于嫡妻名下。”这是写在沈家族规中的条例,凡沈氏一族的男丁,启蒙时都是从族规学起的,故而都背得非常纯熟。
“听起来不错嘛。”薛蟠赞叹道。不愧是老牌的耕读世家,规矩就是严谨,以后薛家也得借鉴一二才是。
“当然,确保嫡子和嫡妻的地位,方是家庭和睦清静的保障。”沈少年对自家的传承还是很自傲的。而且自打见了宝钗后,他也根本应不起纳妾的想法来,薛姑娘风华绝代,哪是凡花可比的。
薛蟠对沈少年还算满意,内院薛母听了沈家的规矩后也笑的合不拢嘴,当即口头应下了两家的亲事。第二天拿两个孩子的庚贴到普觉寺去合八字,得到的又是顶顶好的批文,两家随即交换了信物,就等着沈家来提亲了。
薛母去了最后一块心病,只觉天也高了云也淡了,连阴雨天时心里都不堵得慌了,天天招呼亲家过来品茶听戏逗孙子,日子过的别提多悠闲了。
闺女的嫁妆大头儿子早已准备妥当,打家具的木头家里好些呢,动工也得沈二老爷一家回了京定下新房再说,采买首饰布料也得出嫁当年的时兴款式,她现在是身上无差心里无事,不整日乐呵做什么。
薛蟠对母亲的及时行乐大加赞赏,同时也难免自傲。原著中此时薛家恐怕要因为薛蟠的人命官司愁云惨雾了,以后进了贾家又得巴着贾母奉承,四处讨好,哪能像现在这般逍遥。
五月初六,阴雨连绵过后难得的大晴天,薛家大门外雁声阵阵,沈家登门求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