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驸马脾气好……”
太后看着女儿笑,不置可否:“那是你性子急喽?”
“母后!”
长公主嗔道:“您老取笑我,我说的是昆哥儿的事……”
“哀家没忘,母后又没老糊涂。”
太后对自己的儿女是真心疼爱:“……哀家想起你头回跟母后说要嫁给驸马,那会儿,你才十五岁吧?眼瞅着昆哥儿都二十好几了……”
母后您还知道昆哥儿二十好几了啊?还劝我不要急?我能不急吗?
“哀家和你父皇不依,你就闹腾,口口声声非永安侯世子不嫁……你父皇不同意,是因为他太好,他有才华,于朝堂有益,若做了驸马,只能屈才领闲职……老侯爷起初婉拒也是因为这个。”
太后不管女儿是不是跳脚,丢开了永安侯的话题,述起旧来。
驸马因为娶她,确实有损仕途。
说起来,还是自己对他不住。长公主沉默了。
“你知母后为何也不同意?”
长公主摇摇头,父皇从朝堂考虑,母后总不会也不想误了他的才华吧?
“因为你对他有情,愈是非他不嫁,母后就愈不想你嫁他。”
太后笑着拍拍女儿的手,如今驸马将女儿放在心里,有些话她也能说了。
“为什么?”
长公主愕然。
知道我喜欢他,不应该成全,帮着说情?
她可是记得,当初母后反对强烈,一直以为是她不想违背父皇……原来,还另有真相?
“……你有情,人家对你呢?”
太后记得,当初女儿与自己提此事,她就禀过先帝谋锦。找机会观察过他与长公主的相处,事实表明,任怀元对自家的明珠儿无男女情。
“求而不得最是苦,你自生下来。就不知什么叫求,驸马一心有志于朝廷,对你不甚有意。你偏要逆他的意愿,赐婚尚主,绝了他的念想……母后是怕你受苦。”
因为你喜欢他,他就无缘于仕途,所谓赐婚,说白了就是以皇权压人,不娶不行!
不想哭哭啼啼办丧事,就得高高兴兴办喜事!
这般状况。你还想要他的心?
他怎么会心甘情愿付出?
成亲做夫妻与对你动心动情,是完全不同的啊……他不愿尚主,先帝一道赐婚旨意,他不敢不从。
可是,若他心里没你。谁都帮不了的!你父皇总不可能下一道圣旨逼他对你有情吧?
但凡男人,特别是有本事的男人,不论面上如何温谦,内心都是有几分恃才傲物的。屈于圣恩尚主做夫妻,敬重是必定的,情爱却未必。
偏偏这个傻女儿要的就是人家的情意!
明知她会吃苦,做母亲的又哪里舍得?
从太后角度想。宁愿她惦记一辈子,也不愿她嫁他为妻。
“……人不在眼前,留下的都是好,真要做了夫妻,就有可能因爱生恨,反目成仇。母后宁愿你怨恨父皇母后一辈子。也不愿你将自己弄得一身伤……”
这些年,他们俩所谓恩爱不过是人前勉强,内里过得如何,她怎么能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
向驸马讨说法?人家哪里不好了?
无论公主怎么闹都是谦让容忍,彬彬有礼。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完全当君上尊着敬着,你说我不对我就认错,你要赔礼我就应承,你要我跪下,我绝不站着……还要怎么样?
她真没办法。
女儿受了委屈,娘家人能出头。
明摆着是自己女儿仗势欺人,驸马已经低到尘埃里了,你还能让人家怎么退?
体贴宽容退让尊重无女色纠葛……能明正言顺要求的,驸马都做到了。
干干净净只守着公主这个妻子过日子,还要求把心也交出来?
人世间,凡事可控,唯独人心握不准。
谁也不能要求他心里有你。这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情。
男女之间的缘与份,是要分开讲的。
名份可求,操作能得;缘却求不得,有没有缘,是不是情意相通,这个,无人能帮忙。
没有谁能要求对方一定付出情,没有谁可以命令一个人一定要爱上另一个人。
你可以一辈子爱一个人,但无法要求对方也把快乐和幸福托付于你。
做母亲的,从来都宁愿女儿嫁个不爱的好夫婿,举案齐眉一辈子平淡,也不愿她将自个的心奉上,对方却视若不见。
这些年,长公主百般折腾万般不满,归根结底一个原因:
你爱他他不爱你。
太后看得分明,却不能将真相告之。能做的只是对女儿反复提点告诫,对驸马百般安抚……
……
“母后,您说这些做什么?”
想起走过的弯路受过的煎熬,长公主眼圈一红,心里委屈:“哪有做娘的笑话女儿的?”
太后娘娘笑了。
“傻瓜!母后哪是笑话你?哀家是高兴,得亏驸马是个好的,忍你这么多年。”
太后见过驸马与女儿的相处,神态间藏着的情意做不得假。这颗心终于能放下了。
驸马的确是个好的。
长公主心里的甜蜜咕嘟咕嘟往外冒,虽说蹉跎了好些年,以往吵吵闹闹的日子也没白过,驸马说了,前半辈子把架都吵了气都生了,下半辈子余下的全是和美。
“……你十五岁要嫁驸马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些年的不如意?”
长公主摇头。
那时候人家一门心思的憧憬柔情蜜意的夫妻生活,哪会想不好的?
“昆哥儿性子象你,犟,愈是阻着他愈是跟你拧巴。除非是自己想通了,否则任谁说也是没用。你不就这样?”
太后打趣道,父母不让嫁,不听;让她不要跟驸马吵闹争短长,不听;让她放下不跟自己较劲,也不听……
总之。各种不听,谁劝也没用。
有朝一日,自己忽然想明白了,听进去了。一开窍,第一步迈出去了,所有的兜兜转转,都成了美满幸福的铺垫。
太后到现在,也没明白犟女儿是怎么想通了。
锦言讲的类似的道理,过去自己不知说多少遍了,她哪次也没听进去!偏锦言讲了个故事,她就通了……
亲娘说的听不进去,儿媳妇说的,她倒是听进去了……
太后不至于吃锦言的醋。只是搞不懂。
做娘的总盼着孩子好,至于是谁劝解的,总归都是自家人。
锦言那孩子,她瞧着也是个好的。
“昆哥儿的事,你就别管了。别问别摧别逼着,发脾气有什么打紧的?还不都是跟你学的?这些年你砸的物件有数吗?只要别动手,锦言那里你多劝解着。”
哪是跟我学的?我也没砸多少东西,哪有这样埋汰自己女儿的?
“锦言不用我劝解,她心宽着呢,不会为这个生气……”
哪里用她劝了,人家想得比她还开。
这两个。一个混账一个通透,里外就她一个干着急。
“这就好……得空你也带她进宫走动走动,该做的脸面做全了……”
当年卫妃对自己有恩,不能亏待了她的后辈族亲。
昆哥儿是管不了,撇了昆哥儿抬举锦言是举手之劳。
“听母后的……不是我不带她,那孩子。素来好静,不喜应酬。我担心她到宫里拘束……”
锦言觉得人家母女见面有说不完的话,她一个外人晚辈掺和其中,彼此不自在,有事便罢。若无事,不去亦可。
意思与公主婆婆明讲,长公主反倒高兴,随她自由。
“……锦言不是你,这孩子,明白着呢,卿卿我我的,不适合。昆哥儿不是与你约了期?他自己说的话,不会不认账。到了日子,安排他二人圆房,有了子嗣,昆哥儿收不收心的,随他高兴吧。左右都是玩意儿,为这个家宅不宁,不值当的。”
“母后说的是。”
这样的念头长公主也转过,只是觉得宠爱小相公之类的,总归不是正路,左右都是玩意儿,这好小相公的名声还不如那好女色风流的好听呢……
她宁愿他后院收一堆女人,也不愿前院放一个小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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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太后向长公主面授机宜,放手不管。
御书房内,皇帝陛下正揪着任昆耳提面命。
“……昆哥儿,朕听说你最近火气旺,是差事太忙之故?”
说完了正事,众大臣告退,皇帝单独留下永安侯。
没有啊,任昆茫然,他什么时候火气旺了?
“朕在慈宁宫遇到皇姐……”
皇上点到即止,他给母后请安正遇到皇姐入宫,一脸的不痛快。既然不是为驸马,定是为这小子。
“昆哥儿,与私讲,朕是你亲娘舅,管你是应该的;与公讲,你是朕的股肱之臣,你的事,少不得要多说几句。”
陛下推心置腹闹得任昆很惶恐:“……陛下言重,子川不敢当……”
母亲到底又掰扯些什么?
原以为她与父亲好,就没心思盯着自己了,哪知父亲那边摆平了,她一门心思地只盯自己了!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又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说,你办事朕放心,治国平天下都做得,修身齐家有何难?你那媳妇卫氏,朕看是个好的,合不合心意,嫡妻的体面应该给……”
“回去好好与你母亲认个错,早早有了子嗣,你母亲的心也安稳,朕也盼着做皇舅公……”
陛下讲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怎样?
只得再三保证,态度诚恳。
等出了宫,心里的这把火就窜出来了。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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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日第二更会晚些,要九点后,抱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