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焕看她吃的高兴,脸上也浮现笑意,慢慢的夹着碗里的面,说道:“都是被我师父逼出来的,当年我刚到洛阳的时候,母亲还给我准备了六个佣人,统统被我师父赶走了,从此我就开始了伺候师父,顺便学艺的日子。”
“说的你好像过的很惨似的!”谢澜笑道。
“最开始当然很辛苦了,我什么都不会,结果突然间,挑水做饭砍柴缝补衣服……什么都要自己来,还要学武,师父还不许师兄帮我。”薛焕笑道。
看他言谈间神色轻松,笑意盈盈,谢澜便知道,其实薛焕也很喜欢并怀念那段初入师门的“倒霉时光”。
“为什么师父不许剑星帮你?”谢澜问道,“他总要吃饭的吧?你不会做,做的那么差,他也吃不好啊!”
薛焕摇摇头,“我做的再差,师父也吃得下去,他说他不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谢澜可怜的看着他,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脸,感慨道:“你那会儿一定吃了很多苦。”
最尊贵的长公主的独子在家该是何等的养尊处优,结果突然间掉进了苦水潭,从少爷变成了佣人,想想都可怜啊!
薛焕笑着吻了吻谢澜的手,说道:“那为了对得起我这份苦,你把面吃完。”
“当然要吃完了,这么好吃的面难得吃到!”谢澜笑道。
薛焕掏出帕子,隔着小饭桌,给谢澜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热汗,看谢澜吃的香,他也忍不住心生欢喜,说道:“你若喜欢,等你嫁过来,我常给你做。”
谢澜脸埋在碗里,红扑扑的,小声说道:“那你不能只做我一个人的,公主殿下和慧心也得有份!”
她要嫁到公主府还吃独食,宛平和慧心肯定会讨厌她的。薛焕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宛平唯一的儿子,慧心的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再喜欢薛焕,薛焕也不可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好。”薛焕笑道。
提到回金陵的事,谢澜就忍不住想起了连岭父子。
“这次接我回去,对你是不是个很大的麻烦?”谢澜问道。
薛焕笑着摇头,“不过是出来一趟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听林绍说了太孙和连尧光有苟且的事,而且我也问了前世为何你会败给燕王。”谢澜犹豫的说道。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薛焕就说道:“澜娘,前尘往事和如今大不一样,你没必要太过在意这个。”
说到底,薛焕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他同情谢澜的遭遇,他喜爱谢澜,但他更倾向于把谢澜所说的前世划为她做的一个具有预见性的梦。
既然是预见,那和真实的未来便有不同。
至少在谢澜预见的梦中,他和谢澜没有任何交集,谢澜还嫁给了林绍。
他不希望谢澜因为一个梦,而有什么烦恼。
“不,你听我说完。”谢澜握住了薛焕的手,“林绍说,你帮太孙打了八年的仗,杀死了林绍的父兄,把燕王逼的无路可退,太孙怕你功高震主,觉得燕王此时已经是丧家之犬,不足为惧,他把你从主帅的位置撤了下来,换连尧光,想让连尧光领了这个大功劳,但连尧光无能,仅仅两年时间,就一败涂地。”
薛焕沉默的坐在那里。
谢澜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又说道:“我想着,太孙是个糊涂的人,并不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
“我知道。”薛焕长出了一口气,“我以前想着外祖父对我好,对我母亲好,我只是要回报他,但现在一件件的事接着发生,我很失望……”
爱恋一个混账畜生爱恋的昏头,罔顾国家社稷,这样的人不配身为储君!
谢澜脸上一喜,连忙说道:“既然你也不想为他效命,不如从这漩涡中抽身而退。假如你不帮着太孙,仅凭那个连尧光,他肯定保不住龙椅的。我想着,你和公主殿下的身份摆在这里,无论谁登基做了皇帝,都不会太亏待于你。”
论关系,那些年富力强的亲王是薛焕的舅舅们,是宛平的弟弟们,只要薛焕没有外露的野心壮志,谁登基都不会为难他们。
她不知道薛焕愿不愿意。
就算薛焕是个温文尔雅,和善可亲之人,他也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男人,男人有几个不渴望着建功封侯的?如果不辅佐太孙,以他的立场和性格,是不会去投靠别人的,最终虽然保住了命,保住了安全稳定的生活,也只能龟缩在公主府,做一个富贵闲人。
真的就成了谢二夫人口中被鄙夷的“公主之子”。
但经历了乱世,经历了困难无望生活的谢澜觉得无所谓,没什么比安稳生活更重要的事,她喜欢薛焕,喜欢他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样的人合该有平安的一生,而不是在不惑之年带着残兵游勇流亡乡野,朝不保夕。
薛焕抚摸上了谢澜白皙柔嫩的脸颊,轻声说道:“澜娘,假如我放弃了一切,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的儿子,你,还有将来我们的孩子们,要怎么办?你甘心看着谢滟登上高位,甘心忍受他们的欺辱?”
“和一家人的日子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谢澜手贴上了薛焕的手,轻声说道:“薛焕,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
薛焕眼里满是柔情,凑过去亲吻了下谢澜的嘴唇,“你放心,我早有打算,不会叫你和母亲,还有慧心为我担惊受怕的。”
他不会缩在公主府,依赖于母亲的庇护的。他要给他的家人挣下一份安稳富贵的基业,他要让他的妻子扬眉吐气的活在这个世上。
船从渭水驶入黄河,经过洛阳时,众人下了船,改走陆路。
剑星也同众人分别了,谢澜和薛焕都去送剑星了,但路氏没有去。
“我师兄说,你母亲还是舍不得你,放心不下你,不想离你太远,准备在庄子上守着你过一辈子。”薛焕对谢澜说道。
谢澜顿时觉得之前心里那点不满的小情绪实在太自私了,“我去找母亲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