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感激的朝老婆婆笑了笑,顺手扯下了一只耳朵上的金叶子耳坠,让徐俊等会交给老婆婆。等老婆婆出去给羊喂草了,徐俊和马山把林绍翻了个身,解开了林绍的衣袍。
林绍的后背上,一道一尺长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血已经止住了,然而因为发热,原本麦色的后背呈现出了微微的红色。
马山出去打了盆雪,放在棚屋的火塘里烧化了,就出去守门了,谢澜沾湿了帕子,先给林绍擦干净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又扯下了她棉裙的内衬,给林绍包扎了伤口。
徐俊把林绍翻了个身,让他侧躺着,谢澜低着头,拿帕子给他擦着滚烫的身体,手掌和指尖免不了和林绍的肌肤有了接触。
其实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林绍的裸|体,年轻健壮,线条优美,然而原本这具充满了无尽力量,仿佛无敌一般的身体此刻却软弱的倒在这里,呼吸急促,病的昏昏沉沉。
谢澜也没有多想,外头随时可能有追兵过来,林绍又成了需要照顾的病人,再多的羞赧也在凝重的气氛和对林绍的不满怨憎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擦完后,就让徐俊给林绍穿上了袍子,端过了碗,想喂他喝点羊奶。
这会儿上,林绍突然醒了,睁开了眼睛,一把攥住了谢澜的手腕。
谢澜吓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碗扔出去。
“这里是哪里?”林绍问道。
“马山找到了一家歇脚的地方,只有一个牧羊为生的老婆婆,暂时没有可疑的地方。”徐俊说道。
林绍强撑着从床上起了身,说道:“我们马上走!”
“你还病着!”谢澜忍不住拦住了他。
“不要紧,我没事。”林绍说道,他抬头对徐俊说道:“我们走了之后,你找个机会回来,杀了她!”
谢澜刚开始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当她看到林绍的手指向帘子外面给羊喂草的老婆婆时,她彻底震惊了。
“你发什么疯?”谢澜恼了。
林绍扶着额头,冷静的说道:“这荒山野岭都是那群山匪的地盘,她一个老太婆独居太可疑,很可能是山匪放在山下的眼线,假如留她活着,她跟山匪告密,山匪很快就会追上来。留她活着,不保险!”
“她也有可能不是山匪的眼线!”谢澜说道,“她帮过我们,你这是在滥杀无辜!”
林绍盯着谢澜,讥讽的笑了起来,“她若是给山匪通风报信,我们都得死。”
“那就等她通风报信之后再杀!”谢澜坚持的说道,按住了徐俊腰间的长剑,十分气愤,“不管她是不是山匪的眼线,她现在没有做任何伤害我们的事,我们就不能害她的命!我们走到这里,精疲力尽,是她好心收留了我们歇脚,我们歇息好了,又吃了她的东西,再杀了她,那我们成什么了?和那些草菅人命,杀人越货的山匪有什么分别?”
谢澜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可她也不愿意做一个恶人。
仅仅因为对方的存在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一点威胁,她就去要一个无辜之人的命,她做不到。
这让她想起她一直憎恶厌恨的谢家人,谢相,谢老夫人,谢二夫人,谢滟,还有常氏,前世的林绍……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他们都可以因为对方的存在可能挡了他们的路,就毫不犹豫,毫无心理压力的对一个无辜之人举起屠刀。
因为他们身处高位,他们是人群中的强者,就可以视弱者的生命为蝼蚁,肆意的践踏弱者的生命和尊严。
就算是活了两辈子,谢澜也绝不允许自己也成为那样卑鄙无耻的人。
“只是一个老太婆而已,她又不是你什么人!怎么,一碗羊奶就把你收买了?”林绍冷冷的说道。
谢澜仍旧摇头。
她养了林绍的祖母十年,比一碗羊奶的恩情重多了吧,林绍休她,杀她的时候,是不是想着,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只是一个让他蒙羞、家族覆灭的女人而已?
林绍沉沉的瞪着谢澜,“你那点所谓的良知会害死你!我保证,只有这一次。澜娘,倘若没有你,我是不会杀她的,我又不是嗜杀的疯子,我只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你不要听林绍的,别去杀人。”谢澜见和林绍说不通,看着徐俊,恳求道。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当她习惯了把人命视作蝼蚁,她就会逐渐向谢滟林绍靠拢,最后彻底堕落成她厌恶鄙视的人。
徐俊笑了笑,双手抱到了胸前,“我不杀,我听我澜妹妹的!”
林绍气的要命,攥着谢澜的手,冷笑道:“你不是想做个坏人吗?你不是要报复我,报复谢滟吗?怎么,都是嘴皮子上说说而已?”
徐俊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绍的狗头,说道:“舅兄啊,她要是跟你一样,心黑手狠的,你说,你还会喜欢她吗?”
林绍看着谢澜,再没有说什么。
徐俊的话撞击到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他喜爱的谢澜,是那个全心全意为他默默付出,坚贞善良的女子。纵然她经历了苦难悲惨的命运,在人心叵测的乱世,受尽了生活的折磨和他无情的对待,她也不曾失去良善的心境,她依然忠于他。
她就像是他混乱黑暗又愤怒无望的人生中的一泓清泉,又像是他心中最珍贵的一抹暖阳,是他心中最隐秘的渴望。
林绍拿过床边的剑,撑着起了身,拉着谢澜走了出去。
门口把风的马山看到林绍出来,很是惊讶,“林大人,你不再歇会儿?”
“这里不安全。”林绍说道。
他们现在只有徐俊和马山两个人可以用,徐俊倒没什么,可马山是后来倒戈加入他们的,林绍还不能彻底信任他,眼下只能先赶到安全地方再说。
四个人饿着肚子在雪原密林里走,朝嘉峪关的方向进发,到了下午,直到离嘉峪关很近了,山匪不太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接近这里,他们才走到了宽阔的官道,终于看到了前方积满了雪,巍峨耸立的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