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正在给谢滟挑秋日做新衣裳的料子,摆在她们面前的一排排卷的整整齐齐的锦缎绸纱颜色鲜亮,花样时新,都是今年的新料子,还有不少是内供皇宫的面料,二夫人走了关系才拿到的。>
“这胭脂袖的如何?给你做条六幅罗裙,配这块料子做的比甲……”二夫人笑道,“过几日永诚伯夫人做寿,太子妃和连老夫人都会过去贺寿,你穿这身一定好看!”
谢滟微袖着脸,点点头,她和太子妃,连老夫人都见过面了,两个人都很喜欢她的样子,这让她信心大增。
“不等二嫂回来再挑么?”谢滟有些犹豫的说道。
二房的媳妇钟氏和丈夫谢衍文去英国公家吃席了,这一时半刻回不来。在以前,二房女眷做衣裳,都是一起挑料子的,虽然钟氏绝不会跟谢滟抢,但面子上该做的,谢滟总要做的。
“不必了。”二夫人笑道,“你嫂子不是那小气的人。”
钟氏已经是自家的媳妇了,而女儿却极有可能一步登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两人正在说话,有下人来通禀,说四房三姑娘的奶娘求见。
谢滟皱了皱眉头,厌恶的说道:“不见!”
昨天谢洛哭哭啼啼的来找她们,说四老爷给她定的亲事不好,要她们帮忙把亲事退了,这不是异想天开么!她和母亲都没有见谢洛,今日谢洛的奶娘来,定是为了此事。
四房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谢滟脸色一阵阴郁,她想起了谢澜,那个三番五次冒犯她权威的人。
二夫人脸色也不好看,没有吭声,就是默认了谢滟的吩咐。
下人领了命,出去复命了。
然而没一会儿,通禀的下人又回来了,隔着房门,为难的说道:“夫人,三姑娘的奶娘说了,她今日来,是知道了一件天大的事,要告诉您知道。”
“什么天大的事?”二夫人皱眉问道,四房不过是个破落户,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下人说道:“她不肯说,非要见了您当面说。”
“行,那就让她进来说说。”谢滟倒是有点好奇了,“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有她受的!”
很快,葛氏就被下人带过来了,隔着竹帘跪到了门外。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二房,进门后就忍不住东张西望,看二房的院子不管大小还是摆设布置,都远远强于四房,暗道真不愧是大官之家,这样的人家才当的起谢家的称号,自己今天来是来对了!
“奴婢娘家姓葛,夫家姓李,是四房三姑娘的外家送来的,伺候三姑娘的奶娘,。”葛氏跪在地上,先对着门帘磕了三个响头,恭敬的说道。
二夫人身边的婆子问道:“你来见我们夫人,有什么事?”
葛氏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婢今日来跟二夫人说的事,事关重大,是奴婢冒了天大的风险……奴婢不敢跟二夫人邀功,就是,就是想求二夫人……”
“你想求什么?”婆子问道。
葛氏连忙说道:“我们三姑娘这个月底就要嫁去嘉兴了,她要带着奴婢一家做陪嫁,奴婢一家都不想离开金陵,求二夫人恩典,把我们一家从四房要到二房,奴婢一家愿意给二夫人和四姑娘当牛做马!”
她才不愿意去那个什么鬼罗家!听说是草寇洗白了,谁知道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杀人?
二夫人冷冷的笑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不是三姑娘的奶娘么,从三姑娘小的时候就一直伺候,到现在十多年了,你就这么舍了她?”
葛氏叹了口气,说道:“二夫人有所不知,三姑娘那个婆家实在可怕,奴婢还有男人孩子,没办法啊!再说,奴婢一向仰慕二夫人和四姑娘,尤其是四姑娘,才学好,样貌也好,处处都好,跟着四姑娘,比跟着公主王孙都强!”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带着一家子来二房,给四姑娘当陪嫁!
葛氏还要天花乱坠的吹捧下去,二夫人懒得听,直接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的?”
“这,这事关重大……”葛氏犹豫着说道。
二夫人看她的确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模样,挥了挥手,叫人带了她进屋。
“说吧。”二夫人说道。
葛氏进了屋,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压低了声音说道:“四房的五姑娘今天出门,叫人给劫了!”
“你说什么!”二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盅。
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叫人给劫了!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祸事!
“到底怎么回事?”谢滟厉声喝问道。
葛氏不敢隐瞒,把从李家回来后,在四房门口看到狼狈不堪,衣衫脏污的文娟和彩绣,到四房开始集结人手,再到谢澜一个人回来,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奴婢偷偷跑到四太太后罩房的窗子底下,偷听到了几句,五姑娘千真万确被歹人劫持了,好像是五少爷得罪了人,那些人还嚷嚷着要坏了五姑娘的清白……”葛氏说道。
谢滟瞪大了眼睛,问道:“谢澜一个人回来的?”
“是,五姑娘一个人回来的。”葛氏说道。
谢滟捏着帕子,犹豫的问道:“那,那她,有没有……”
她想问谢澜有没有被玷污,但终究是个姑娘家,这些话问不出口。
葛氏立刻就明白了谢滟的意思,连忙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看五姑娘回来的时候,像是重新梳洗整理过了,不过衣裳能看出来皱皱巴巴的。”
二夫人沉着脸坐在那里,良久,才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这怎么会是小事?”葛氏惊讶的叫道,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二夫人。
没等二夫人开口,她身边的婆子就是一声厉喝:“放肆,好看的:!”
吓的葛氏一个哆嗦,慌忙低下了头。
“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二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葛氏愣了下,陪着笑,说道:“您看,我冒那么大的风险,到您这里把这天大的事都说了,要不,要不您就让我留下来吧!我给您和四姑娘当牛做马,什么都能干!”
“我们这里不缺人手。”二夫人和气的笑道,“三姑娘远嫁,想必你这个做奶娘的也不舍得,还是跟着过去吧!”
“二夫人,您可不能这样啊!”葛氏急了,“不都说好了么,您留我一家……”
二夫人身边的婆子喝道:“谁跟你说好了?一直不都是你在说么!我们夫人可没许诺过你什么!”
“我,我都冒了这么大的险来跟您说了!”葛氏膝行了几步,哀求道,“我就是回去,四太太也容不下我了!二夫人,您行行好,留下奴婢一家吧!也就您一句话的事!我发誓,我一定对您和四姑娘忠心耿耿,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二夫人微笑的转过头去,看着葛氏,问道:“你真愿意忠心追随我们?”
葛氏大喜,赶忙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二夫人,四姑娘,奴婢一家子情愿卖身给二夫人,一辈子为奴为婢,忠心耿耿,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很好。”二房笑着点头,吩咐身边的婆子,“带她下去,安排个房间先歇着,明日给她安排个活计。”
葛氏喜的连磕了几个头,又讨好的说了几句谄媚的吉祥话,被婆子拉走了。
葛氏走了之后,二夫人神色凝重,手边已经换上了一杯新茶,她却无心喝,说道:“滟娘,你先在家里呆着,我去找你祖母。”
“母亲……”谢滟有些不安的叫道,“五妹被劫受辱的事若是传了出去,我,我可怎么办?”
她马上就要成为太孙正妃了,名声上担不起半点瑕疵,堂妹若是被歹人劫持污了清白,她这个堂姐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二夫人回头看看女儿,神色有些狰狞,十指涂的如鲜血一般的丹蔻在空中划过,仿佛空气中飞扬起来的一道血痕。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儿,你放心,娘绝不会叫那个下作东西坏了你的前程的!这不要脸的下作东西,出了这种丢脸的事,竟然还有脸回家,怎么不死在外面!”
听到母亲这么保证,谢滟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又说道:“那,那个葛氏她也知道这事,万一,万一她又去跟别人说,怎么办?”
二夫人问道:“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把葛氏收留了下来?”
“是,母亲不应该立刻处置了她么!”谢滟叫道,四房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倒贴给她们,她们也不要,又不是四房那种破落户,缺奴才使唤!
二夫人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谢滟的肩膀,说道:“这种卖主求荣的下作东西,是绝不可用的!今天她能背弃了四房,把五姑娘的丑事卖给我们,焉知明天她会不会背弃我们,转投比我们来头更大的人?”
“这种人,一定要好好处置了!但犯不着咱们动手。”二夫人冷冷的说道,涂着鲜袖丹蔻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先看好她,等我们处置好了五姑娘,就把她送到四太太那里去,四太太自会收拾她!”
谢滟笑着赞叹道:“还是母亲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