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荣跟印漓忙了一天,好在那些工人们处理木材也都快到尾声了,能匀出点工具给他们用。
景荣怕印漓受伤,就让印漓坐镇指挥,自己上阵。期间薛母跟景父、还有工人们都好奇来看了两眼,景荣跟印漓卖关子不说在做什么,大家也就用‘小孩玩过家家’的眼神一笑而过。
印漓心里憋着口气呢——做出来后吓死你们。
下午,工人们都走后,印漓跟景荣终于完工了——那个铁桶被对半剖开,但还剩了点铁皮连着,连接的部分后面上了服帖的合叶,以防止它完全断裂开;油桶顶上有洞口的部分在下,刚好留着伸进通火棍勾炭火;下面这半截装进炭火后,就放进一个坚硬的铁网——暂时没材料,景荣跟印漓就用了铁棍交叉固定了一大片铁网,然后两头留下一个可以提上来的扶手;把炭火点燃,铁网放进去刚好卡在剖口往下五厘米的地方。
最后把铁桶往码好的砖架子上一放,一个烧烤炉就完成了。
“原来是这个!”薛母在最后完成那一刻惊呼出声,随即高兴地笑了起来:“还真像模像样的。”
景荣点头:“里面的铁网是临时凑的,明天量好尺寸去弄一个,看上去就更合适。”景荣说着又拉过印漓,跟父母表功劳:“印漓说了,这叫怀旧风。用上崭新的零件和油桶来个对比,看上去还会很时尚。那些不愿意夜宿的客人就干脆固定了烤炉,弄些桌椅在林子里,他们指定喜欢。”
薛母跟景父听了,果然看印漓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印漓这主意好,这样一来,大号烤炉的问题就解决了。”景父说道。
薛母更高兴:“咱们今晚就来试试吧,刚好这里还有用来取暖的碳没用完呢。我先去把肉腌着,世天,你把那铁网洗一下。景荣去把碳拿出来。”
“阿姨,我呢?”印漓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你坐着,忙活了一天你不累啊。”薛母拉着印漓到客厅坐下,灯光下一看,噗嗤乐了:“瞧你这脸。”
薛母说着去拧了热毛巾过来,把印漓当小孩似地,直接上手给印漓擦脸。边擦还边笑:“印漓啊,你不如做我家干儿子算了。我看着你就喜欢,又乖巧又懂事,这大眼睛我看着就觉得可爱。哪像景荣那大块头,真不想承认他是我生的。”
印漓听得脸通红,又羞又想笑,最后干脆沉默了不说话。
“瞧,还脸红了。”薛母越看越觉得喜欢,鬼使神差地一把抱住了印漓,在脸上亲了一口:“哎哟,做阿姨的儿子吧,阿姨可喜欢你了。”
印漓顿时就懵了,浑身僵硬地不知道往哪儿放手脚。恰好这时候景荣跟景父出来,也听到了薛母的话。景父只看着薛母笑,一副宠溺模样;景荣却沉默了——他都还没亲到印漓呢。
景荣愣了一下,然后就去解救了印漓:“妈,您还不腌肉,印漓晚上可没吃的了。”
薛母恍然:“啊,对。看我这记性。印漓你歇着,一会就能吃饭了啊。”
“好。”印漓小声答应了一声,然后摸了摸被薛母亲了一口的脸,突然无声笑了。
他真的很高兴。自从妈妈去世后,他有多少年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温暖了?印漓以为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可是当真被这温情包围,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渴望这份情谊。
景荣看得出印漓高兴,他也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印漓的头发,就去忙活去了。
印漓茫然地摸了摸脑袋,最后还是跟着景荣去了那个烤炉边帮忙。
晚上的烧烤虽然有些仓促,但不影响味道。八仙桌被抬到烤炉边,上面摆着丰盛的蔬菜和腌肉、腌鸡翅。几人轮番上阵去烤,很快就有了一大桌美味,景父拿了葡萄酒跟景荣喝着,印漓也喝了一大杯。
印漓那酒量实在是……虽然没醉,但是情绪和动作都放开了,敞开心扉跟薛母和景父表白呢:“景叔,阿姨,我真的好喜欢你们这。真想住着不走了,给你们做好多小玩意,能帮到你们我好开心。”
薛母看得直乐:“那可好,叫我一声干妈,以后想来住多久就住多久。干妈想要什么小玩意,也就能名正言顺跟你要了啊。”
“嗯,干妈!”印漓笑弯了眼,叫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诶!真乖。”薛母咯咯直笑,景父只是无奈地看着薛母,心想着等明天印漓清醒了……那小表情还真让人有些期待。
景荣无奈了,大冬天的,几人在烤炉边愣是吃到了大半夜。景荣好不容易帮着印漓洗漱了,把人放到床上。一回头,穿着睡衣缩在被窝里的人正盯着他傻笑。
景荣被印漓笑得心猿意马,关了门,景荣坐到床边看着印漓:“笑什么呢?”
印漓挪了下脑袋,脸红红的,他问景荣道:“你生日多久?”
“正月初六。”
“嘿嘿,那你得叫我哥。”印漓得意地笑了。
景荣:“……睡吧。”
印漓摇摇头,转着眼珠子,沉默半饷才小声说道:“不想睡,总觉得这是梦,睡着了,就都没了。我妈妈去世的那天,我也这么开心,结果睡了一觉,什么都没了。”
这是第一次,印漓对景荣说他自己藏起来的痛。
景荣听得难受,他脱了鞋上床,侧躺在印漓身边,把印漓半抱在怀里:“没事的,我保证,我陪着你。”
印漓不再说话,静静地任由景荣抱着。好一会后,他才伸出手抱住了景荣,抓着景荣的衣裳,然后就靠在景荣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景荣心里只有满腔的心疼——在上一世,景荣甚至都不知道印漓的母亲过世了。
印漓的家庭不圆满,显而易见。但是当这份不圆满赤-裸-裸摆在景荣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也很难负担。他几乎想要把印漓揣进口袋,让谁都伤害不到他。然而加诸在印漓身上的伤害,是来自于内心的。
景荣轻轻放下印漓,关灯偎在印漓的身边,伸手环住了印漓。他没有办法对印漓说亲密的、安慰的话,那就让时间慢慢让印漓快乐起来吧。
第二天早上,印漓起床还很迷糊,他昨晚并没有完全喝醉,事情都记得,但是一部分他无法分清是梦里还是现实里的。直到出门看到了薛母。
“干儿子,起来啦。”薛母正在端早饭,大笼大笼的白面馒头,熬的白米粥。早来的工人们在院子里随意找地方坐了,一手馒头一手粥,吃得热火朝天。
印漓停下脚步,有些发懵地看着薛母:“啊?”
薛母呵呵直乐:“忘记啦?昨晚你可是叫了我干妈的,叫了就算数,不能反悔哦。”
印漓瞪大了眼睛,记忆里以为是梦境的画面被翻了出来,然后印漓的一张脸一下就红了,手足无措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这算什么事儿啊!
薛母捂着嘴乐了好一会,又从厨房端出来一份精致的多的早餐——葱油饼卷时蔬鸡蛋、薏仁百合粥,还有几截胖胖的油条。
“快来吃吧。”薛母招呼印漓,她看出了印漓的无所适从,笑道:“这是奖励你的,不过吃了可得干活,一会跟景荣去镇上的五金铺子,买几张尺寸合适的烧烤铁网。”
印漓闻言有活干,果然自在了许多,点头道:“好,阿姨——”
“叫干妈。”
得,薛母是认真的。
印漓脸红红的,小声叫了声:“咳,干妈。你也吃啊。”
薛母心满意足地笑着:“我们都吃过了,景荣跟世天去晨练,一会就该回来了,快吃吧,啊。”
“嗯。”
印漓饭快吃完的时候,果然看到景荣跟景父回来了。两父子打扮无二,都是短裤背心,汗流浃背的,头顶上都冒着热气。
景父跟印漓打了招呼就回房换衣裳,去林子里继续折腾。景荣则跑到印漓跟前,抓着印漓的手,把印漓筷子上咬了一口的最后一截油条塞进嘴里,又端了印漓的碗,里面就剩两口粥,景荣呼啦就喝掉了。
印漓无语地说道:“你没吃早饭啊?”
“又跑饿了。”景荣吞下嘴里的东西,嘿嘿笑道:“去买铁网知道吧?我换身衣裳就走,早上天冷,你有手套吗?”
“没有,没关系。”印漓边收拾碗筷边回答:“我一会揣兜里。”
景荣闻言一笑,快速折腾好后,跨上二八杠。等印漓坐上来后,景荣拉过印漓的手往前一拽,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因为冬天,两人都穿得很厚,这样的一个姿势,印漓从后面把景荣抱了个满怀。
印漓下意识就想缩回手,却被景荣反应很快地摁住了:“土路不平,你这样揣着免得掉下去。抓好了,开骑了啊。”
景荣说完就骑走了,速度奇快。印漓给吓一跳,手伸了伸,还是没有抽回来。印漓心里也有些小心思——反正景荣自己都说了,是怕我掉下去。那……抱一下也无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