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漓闻声蹙眉,连忙伸手把穆文芳拉到一边。
在他们面前站着有四五个男人,都二十几岁的模样。领头的就是穆文芳撞上的那个,穿着件波点衬衫,一头蓝色短发,手臂上还有一串纹身。他大概喝了些酒,两个脸颊酡红一片,但眼神还算清醒,属于酒壮怂人胆的程度。
这是印漓的表哥,王旭。
“还真是你啊。”王旭笑着走过来,又扫了眼穆文芳,这次看清了穆文芳的模样,王旭顿时眼睛一亮。
“呵呵,有你的啊。”王旭揽过印漓的肩膀,在印漓耳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印漓伸手挡开王旭的手,淡淡道:“我们该回去了。”
“站住。”王旭伸手拦住要走的印漓,倨傲地仰着头:“嘿,你这态度什么意思啊?属白眼狼的吧你?”
“你喝多了。”印漓脸色冷淡,偏头对穆文芳说道:“文芳你先回去,我陪他们聊会天。”
“别走啊。”王旭一个偏头,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就上前一步拦住了穆文芳。
印漓见状连忙把穆文芳拉到身后,厉声对王旭道:“你到底想干嘛?耍酒疯别跟女人跟前耍!”
“嘿,我操,长脾气了是吧?”王旭说着,突然之间挥出一拳,印漓没有防备,只来得及用手护住了头。那一拳结结实实砸在印漓的小臂上,王旭接着踹出一脚,把印漓踢倒在地。
“印漓!”穆文芳尖叫出声,怒火攻心拿起手里的手机就用力砸向了王旭的脑袋。王旭喝得有点多,反应不够灵敏,没躲开。但这一下也没把他砸成什么样,只是在他的怒火上浇了桶油而已。
“我XXX!”王旭怒骂一声,转身就要打穆文芳。
然而他的手还没伸过去,就见旁边从男洗手间出来一个少年,一脚给王旭踹翻了。他看上去跟印漓他们差不多大,一副简练的朋克打扮,五官英俊,却天生带着股煞气。
“操,打女人?你上辈子属太监的吧?”少年皱着眉大骂。
王旭吃了一脚,急眼了:“都他妈愣着干嘛,给我打!”
顿时,一方混战。那少年也是个能打的,但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要落了下风。印漓忍痛站起来,把穆文芳推到角落,然后提起墙边立着的金属圆柱垃圾桶就朝着王旭那群人砸去。
印漓从没打过群架,但是不代表他就是好欺负的。印漓的眼睛都充血了,他这一刻是真的想把王旭打死在这。
“印漓!”混战中,印漓突然听到了景荣的声音,接着他就被人拉着手臂扯到一边。印漓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看清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景荣旋身一个扫腿过去,把冲过来的一个人给踢趴下了。
与此同时,白金汉宫的保安终于到场,把一场混战平息了下来。
景荣伸手擦去印漓脸上因为垃圾桶倒过来染上的烟灰,手都是抖的:“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儿疼?”
“我没事。”印漓呼吸急促,丢开一直抓在手里的垃圾桶,才发现手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染红了印漓的手背,也染红了景荣的眼。
景荣连忙拉着印漓到水池边处理伤口,而这边,跟保安一起过来的经理认出了朋克少年。
“哎哟,钱少!”那大堂经理点头哈腰,连连赔笑:“钱少看这是报警呢,还是咱自己处理?”
“操。”钱勇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破的嘴角,冷冷地看着被保安围起来的几人:“你们这他妈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啊?”
经理哪敢跟面前这位爷讲理,只能做小伏低什么骂都接着。这时候又见张新元拿着他们的包慌慌张张跑过来,迎上穆文芳的瞬间就咋呼开了:“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你们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穆文芳把摔烂的手机扔进包里,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边往印漓那边走边对钱勇喊:“钱勇你开车来的吗?”
穆文芳这话喊出来,钱勇跟景荣都诧异了。景荣有些不敢置信,但转头看去,还真是钱勇。景荣上辈子唯一的一个生死之交就是钱勇,他们本该在五年后才遇见的。
而钱勇看清了穆文芳,立刻‘操’了一句:“怎么是你啊?”
穆文芳翻了个白眼:“别废话了,开车没?送我们去下医院,算我欠你个人情。”
钱勇明显不乐意,但看着印漓手背那少说四厘米的口子,钱勇咂了下舌,应了穆文芳的话:“开了,走吧。”
“印漓你先把药吃了。”穆文芳把一片药放印漓嘴里,又接过张新元手里的水给印漓喂进去,然后才对景荣说道:“景荣你背下他,等会缓过劲,他铁定走不动。”
景荣自然没有二话,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到了最近的医院,穆文芳跟医生交代了几句话后,印漓这边点滴就挂上了,人也睡了过去。印漓手上的伤口没有缝针;一是伤口不深,二则是因为穆文芳跟医生说的情况。
“什么叫体质特殊?”急诊病房外,四个人挨个坐在塑料椅上,景荣先开口问了。
穆文芳叹了口气,交代道:“印漓的疼痛阀值比常人低,通俗的来说,就是不耐疼。你们觉得打一针的感觉,在他身上,就像是把针尖放大了好几倍的效果。我之前给他吃的药就是止疼药,看着吧,等他醒了,有他疼的。”
钱勇听得惊奇瞪眼:“还有这种病啊。”
张新元却有些愧疚:“怪不得他体检的时候那么怕抽血,我还笑话他来着……那他这还能有的治吗?”
穆文芳摇摇头,没说话。
景荣捏紧了拳头,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完全不知道印漓的这个体质。上一世他只觉得印漓有些娇气,很轻微的刺激就能让印漓做出很大的反应,所以他一度很喜欢印漓的身体。有时候,印漓甚至会被他弄疼到晕过去,而他还乐在其中……
天呐,他都对印漓做了些什么!
“嘿,你怎么了?”穆文芳撞了下景荣的肩,担心道:“你不会也受伤了吧?还有钱勇,你去让医生检查一下。”
“啧,能有什么事儿啊,我从小打大的。”钱勇不以为然,反而看向景荣:“哥们最后那一脚挺能耐,练过吧?”
景荣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嗯。我出去透透气。”说完站起来走到外面去了。
张新元悄悄问穆文芳:“景荣这是怎么了?”
穆文芳皱眉:“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去看看?”
张新元为难干笑:“我这又不是知心姐姐。”
他们三个中,跟景荣玩最好的就是印漓了。他们知道景荣是心里难受了,可这又不是什么生死大病,劝劝什么的,就显得矫情了。
钱勇这时候站了起来:“我也该走了,你们这是要留着过夜,还是给你们叫辆车啊?”
穆文芳笑了笑:“我们自己叫车就行了,今天谢谢你了。”
“甭客气了。”钱勇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没看上我吧?”
穆文芳:“……”
“没看上就好。”钱勇笑了笑,大步朝外走了。
穆文芳:“……”
张新元嗅到了里面的八卦味道,咧着嘴问穆文芳:“你俩……认识?”
穆文芳无力道:“姐今天的相亲对象。”
张新元:“嘿哟——”
“闭嘴。”穆文芳打断张新元的话:“没八卦、没□□、没好感、没联系。”
张新元:“……”
钱勇掏出车钥匙,拐弯去停车场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他。
“有烟吗?”
钱勇回过头,见景荣靠在墙边,脸挡在阴影里,看不太清楚。钱勇心中对景荣挺好奇的,想了想,掏出烟跟火机走过去,给景荣点燃了一支,自己又叼了一支。点火的时候,钱勇看到景荣的手背骨节上多了一片新的伤口,心想这哥们刚才肯定砸墙了。
两个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飘白的烟雾萦绕了半饷,两人才有了对话。
钱勇:“我叫钱勇。”
景荣:“景荣。”
钱勇:“你身手不错,都练过什么?”
景荣:“我爸是特种兵退伍,跟他瞎学了一些。”
钱勇:“操,特种兵!牛逼啊!”
景荣笑了两声:“今天谢谢你了。”
钱勇站直了身体:“谢什么啊,我总不能见那孙子打女人不是?我先走了,有机会跟你比划两招啊。”
景荣:“行,再见。”
钱勇:“再见。”
钱勇的路虎在景荣跟前呼啸而去。景荣看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在墙上按灭了烟蒂。
上一世他是个混蛋,那是改变不了的,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景荣在花园喷泉里洗了手,才又回到了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