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了下来,乌云随着季风由西向东快速飘动,这里的气候与其他地方不同,雨云飘的方向自然也不同,不过杉海院和其他地方都要在这个季节迎来雨季,而现在似乎是雨季的末尾了,接下来应该会有许多晴朗的日子。
杉海院内的餐厅,暗淡的烛光,纯白色的桌布,一排排桌椅,当然还有美味的食物,今天是个例外,饭前多了一杯苦艾酒,苦艾是对逝者的缅怀,在杉海院也有这样的传统。
安则一木,这位杉海院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火狮子,今夜在这庄重的另类葬礼之后,终于可以如他心愿享受安静之土了吧。
“开动!!!!”
角落里抽着劣质雪茄的胖厨师大喊道,闻声的学生们一饮桌上的苦酒,面无表情的缓缓咽下,他们会记住这味道,更明白前辈们的艰辛,更体会到如今生活来之不易,他们会一如既往地在漫长的追寻自由的路上永不放弃的走下去!
哗哗哗~
窗外的雨再也无法平静,落了下去,夜晚也落下了,古老的红杉林隐没在黑暗中,不时传来布谷鸟叫,一上一下,飘得悠扬。
杉海院东南,银杏树叶在雨水的冲刷下闪闪发亮,闪过之后便落下,慢慢的没了美感,置身于夜里。一旁的银杏阁楼,开了一扇窗,灯心草的光亮透了出来,却更显雨夜的冷漠。书桌前的古上静海玩着机械积木,努力的想拼出图纸上的图案。纤细的手指摆弄着,眼睛平静的看着,其实他并不想拼出什么,只是无聊吧。
这积木是一次在机械城冯林港口执行任务时,安则一木亲手铸造给古上静海的,那时候他们四个还很年轻,安德烈还不是现在的猥琐样,安则一木也没有想过要归于平静,而他也没有决定要一直固执下去,还有那个骄傲的像独角兽的家伙还没死,他们,,他们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死在不同地方,会在不同的时间死去。。。
古上静海放下积木,躺在了木椅之上,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毛毯,慢慢闭上双眼,右手摸索着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咣
窗户被风一吹,狠狠地光上,风中细细喃喃之语:吾老友啊,百里红土,有你可安。
杉海院的传说之词,百里红杉原,愿与吾友同眠静海之源。
百里红土,有你可安,那逝去的友人在逝去之时就已经记起当初之约了吧,那么这死亡又会有多可怕呢?!
呼,呼~
雨声渐渐小了,风声慢慢大了,到了后半夜,暖季的风开始来了,在天亮之前气候的变换会完全完成,这也是与其他地方数十天的气候转换不同的地方。过了今夜也是一泽到杉海院的第三天了。
杉海院的西北方向,学生宿舍,哥特式建筑,钢铁浇筑,两人一座阁楼,庞大的建筑群与这里的草木结合的巧妙,自然。
灯早早的灭了,只剩楼上的铜铃随风飘动着。
铃~铃~
铜声响得清脆,割着夜晚的冷漠,敲打着人心。这样的夜总要有人失眠。
一片红杉之后的空地上,一座较大的阁楼矗立,阁楼前的古银杏树在后半夜也落完了叶子,光秃秃的站着,不过对于杉海院的银杏树来说,这次落叶之后,就是结果的时候了。
阁楼上席地坐着一个人,扎起的长发,蓄起的整齐络腮胡,挽起袖子的长衫,裸着胸口,光着双脚,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穿着还真没法抵御末了的寒冷。
咕嘟
随手拿起一旁的酒瓶,长饮一口,放下酒瓶,默默看着眼前的银杏发呆,是白兰地。一如既往地英气逼人,虽然平时不注重衣着。不过黑色的眼圈让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自从白兰地记事起,已经不清楚会有多少身边的人从没再在杉海院出现,或许是死了,或许是失踪了,又或许因为一项任务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杉海院,这些在杉海院再平常不过了,不过他还是没办法平静,往事不是只要专注往前走就能忘的。
他很了解那种痛处。犯了错,不会再有人指责你,你会失落;同样的季节,不会再有人陪你看着雨水从落到停;过生日,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还是阳光充足的午后,不会有人从那扇门外拿着礼物进来;夜晚,踢掉被子,自己以为还会有人帮你盖上,一直等,等到自己把被子拉上,才发现自己哭了。。。
本以为自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可当这相似的一幕再在眼前发生时,还是不由自责,没缘由的自责,为什么没好好珍惜逝去日子。
雨水停了,不会再下了,风还在微微吹,白兰地金色的长发轻轻的起落,头埋在了曲弓的双腿里,默默的沉静了下来,一旁的雪茄燃烧殆尽,风一吹就散了。
滴答,滴答,
房檐的雨水落下,敲打着楼下放置的形形**的酒瓶。地上的银杏叶紧紧的印在地面上,一层叠着一层,像一片没有微波的水塘,看来雨水真的停了,雨季,从现在开始是结束了。
乌云也随即消失无影无踪,天上的星星透了出来,密密麻麻,星海闪现,月亮也满满的跑了出来,依着一块未散的乌云,慢慢的游走。
月光也铺在杉海院之上,透过窗,落在餐厅的白色桌布上,印在剔透的酒杯上,透过木窗,照在书桌上,留在了那未完成的积木上,透过天窗,照在少年的脸上,少年还皱着眉,突然抱紧了被子,沉沉的睡了。
雨季结束了,雨水冲刷了过去,微风带走了灰尘,月光留在了阴暗处,无论是浓茂的红杉林,还是古老的银杏,以及那一座座古老的玄铁建筑,在此刻都焕然一新,明天会是艳阳高照吧,真好。这里的人都这样想着。
‘咿呀‘
白兰地所在的阁楼一间房门被打开,一个少年从边角的房间出来。手臂上搭着一条毛毯,一开始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走上前去,把毛毯盖在了白兰地身上,目光停留片刻,又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还没睡啊,,木乃伊。。”
躺下的白兰地坐起说到。
“是的,前辈。。”
少年停下脚步平静的回答,看来是白兰地的一个师弟。
“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不会开个玩笑吗?呼~”
白兰地整了整松开的衣领,捡起地板上的雪茄,点燃,缓缓吐出一团烟雾。
“抽烟对修行不好,,,”少年依旧平静的回复。
“是吗。。。”
白兰地依旧抽着雪茄,没有多说什么。
“前辈,,为什么睡不着?”
少年说着,席地而坐,靠在墙上,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黑暗,微风一吹,掀起少年黑色的刘海,两只大而黑亮的眼睛露了出来,月光下,长长的睫毛显得漂亮至极。是个俊俏的少年,却没太多的表情,和他的睡衣一样,他的表情也淡淡的,像剔透的湖水。
“不知道,,也不想想为什么。。”
白兰地说到,不时用手指敲敲雪茄,弹弹烟灰。
“你为自己的人生感到过悲哀,无奈吗?”白兰地停下抽烟的节奏,问道。
“前辈呢?前辈会感到悲哀和无奈吗?”少年说到,双手插到了睡衣的口袋里。
“会觉得无奈,会替别人的人生感到悲哀,,”白兰地缓缓说到,表情也淡了下来,古铜的眸子更加深沉。
“。。。我们是不同的,前辈,,在杉海院里,被风诅咒着,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少年微笑着。
“,,好吧,,祝你好运,,,我心情好多了”白兰地又抽起了雪茄,笑看着一旁的少年。
“给。”
白兰地将一条毛毯扔了过去。
“谢谢前辈。”少年接过盖在了身上
“换个话题,你有因为他骄傲过吗?”白兰地摊坐在在地上,背倚着墙,脸上是放松的表情,看来他准备和旁边的后辈好好聊天了。
“没有。不过只是想像他一样死去。”少年平静说到。
“列奥纳多,,好吧,这名字还真是搞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羡慕你的帅气,年轻,以及超赞的女人缘。。呵呵”白兰地开着玩笑,转过头将一口烟雾朝少年吐去。
‘列奥纳多,,这个名字下出过许多英才,有十大英雄之一的列奥纳多·让·安鲁;天才的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太多的英才延用这个名字,人们不禁玩笑,不论在哪个时代,在哪个国家,哪片土地,凡是有列奥纳多的地方就会有传说。’然而现实中的人们,并没有延用这个名字,因为那名字本身就太飘幻,真的取这个名字,会被人笑掉大牙吧,只有不切实际爱做梦的人才会叫列奥纳多吧。
那个人,那个爱做梦的人,还是给他的孙子取了这个名字,为了让孙子记得他的作风,他也相信在未来某一天,他的孙子,不,应该是后来的人们会生活在名叫列奥纳多的土地上,那也不再仅仅被当做传说传笑。
“叫我木乃伊吧,前辈,,我还没看完列奥纳多的传记。。”少年站起身说到。
“好吧,,,不过你别那么平静好吗,你不该笑笑吗?或者怒一下。。。?”白兰地也起身说到。
“好的,我会慢慢学习,,现在我要睡了,,”少年说着,裹紧身上的毛毯,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谢谢你,,,额,,睡了。”
白兰地轻声说到,提着酒瓶,向近处的房门走去。
“。。明天再见,前辈。”
列奥纳多轻掩上房门,吹灭书桌上的灯心草,开了一扇窗,披上毛毯,往床上一躺睡了,像极了一个完成功课的孩子,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独角兽真的是种有戒心还温柔的动物吗?。。额,好恶,不过女生们就好这一口’白兰地心想。
关上房门,将酒瓶放在房间一角的小酒柜上,白兰地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望着床上熟睡的一泽,嘴角挂着一丝笑,不禁想到:这小子以后会多混呢,,
往事也随之浮在脑海,拿起桌子上的折刀,黑色的零字迎着月光露出优雅的弧度。
大概,不需要那么确定,大概那时候他也这样看着自己,想着这个弟弟以后会有多浑呢。。。
“白兰地,,,起来,,,我要走了,,”
“知道了,,,滚啊”
那时候他还没走。
“小子。。呵呵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哥,,,别走,,我会,,我会,,救你的。”
在梦里,少年还是少年郎,那人却越走越远。
‘哥,,,那人怎么越走越远?’
’哈哈,,去看看呐,,’那人用力一推,白兰地也向前追去。
。。。。。
‘是你啊,,,,’
那人站在远处,脸上是玩笑似的笑,不过这次他没像平常一样藏起来,而是变得模糊,,对面的少年,,,张大着嘴,满脸泪痕,不知道向谁倾诉,
“骗子!!!!!”
风透过窗,吹的好温柔,在与世隔绝的这里,有过这样一个玩笑式的答案:世上的悲伤放哪里了,,,在杉海院吧。这里的风才会这般温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