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开始传着一个恐怖的流言,听说南方的一座小城遭了妖怪,一日之间成了座毫无生气的死城,数千人全都变作了干尸,堆在城墙边上,堆了老高,故事到这儿,还不算得上恐怖,最恐怖的是,经过一夜,第二日阳光普照大地之时,干尸突然一个个站了起来,在城池里漫无目地地游荡着,据说第一个瞧见的人是一个从外地回来的镖头,身边带着十余个伙计,压着货物在城门外嚷了半天也没个动静,大白天的,城墙上没有士兵把守,城门也紧闭着,镖头寻思着有些诡异,也幸得镖局里的都是些练家子,三两下爬到了城头,把头一伸,这一瞧,个个大老爷们儿吓得魂飞魄散,索性连货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逃。
短短几天,鬼城的故事几乎传遍了南方所有的城池,越穿越玄乎,到后来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因为着实没人敢去亲眼瞧瞧,但凡世间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时间,各个城池张罗着掷千金请江湖术士,茅山道士以及各路得道高人护城,穿着道袍的江湖骗子一夜之间暴富,同样受益的还有各个神庙,香火钱都塞得满满的,举行祭典,跪求神明庇佑。
小老百姓皆是诚惶诚恐,不管传言是真是假,没有人愿意这样的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兴许,他们唯一能赌的就是运气,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青玉和鹜远站在城墙上,俯首望着下面。
“这就是复活之术?”他显然不屑。
青玉摇摇头,道:“看来远远不够,我要的是让他们真的活过来,而不是这种没情感的行尸走肉,这次失败了,还要找下一个目标,好麻烦。”
鹜远看向她,道:“你的复活之术只能复活你自己。”
青玉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她猛地抓住鹜远的衣领,“你给我记住,好好的记住,绝对不能怀疑我!我说过,他们可以真正地活过来!”
这么久以来,鹜远头次见她露出愠色,出乎意料,竟然有一瞬,他被这么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震慑住了,虽心里不服气,也不再反驳什么,只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青玉面上又变得明朗起来,放开了他,继而又有些忧虑,“又要屠城,又要见到那帮神仙,又要打架,好害怕。”
“反正你是不死之身,有什么好怕?”
青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就算是不死之身,挨刀子也会痛啊,哪像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就只会在旁边观战,这不公平,这次,你得上。”
“好。”
一个大老爷们儿,谁愿意被女子瞧不起。
“走吧走吧,找下一座城池,苍痕也该恢复了……”
“去哪?”
“看哪最热闹。”
要说最热闹,要属南方最为富有的城池,因为有钱,大张旗鼓地做着法事,戴着面具的巫师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拿着几根柳条沾着所谓的圣水四处挥洒,没过一会儿,一辆囚车吱呀吱呀地从人群中拉到祭坛,里面是关押着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他们是祭品。
“以活人祭祀,真可怜。”
鹜远闻声看向她,真是琢磨不透,此刻,她会为区区几个凡人的生死感叹,可下一次,她又会变得很残忍,藐视生灵。
囚车里的祭品双手紧紧抓着结实的柳木绝望地望着冷漠的人群,他们不是犯人,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却要比犯人更没有尊严。
几个彪悍的大汉铆劲儿将囚车抬到了台子上,巫师拿着柳条神神叨叨地围着囚车转了一圈,之后退向一边,大汉抱起早已准备好的枯草木材堆上去,祭品中不知是谁惊恐地大叫起来,紧接着,一声声求饶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他们用身体撞击着,挣脱着想要逃离困境,面对生死,没有人真的会那般凛然。
一声令下,四面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盖过了车顶,浓烟滚滚飘向天际,唯一可以依稀看到的是从囚车里伸出的一双双手,被灼烧地血肉模糊。
随时间流逝,哀嚎声渐渐消失了,祭台上只剩些灰烬以及忽闪忽闪的火星。
“走吧走吧,看得我心都碎了。”青玉转身走在前面。
鹜远看着那团灰“嘁”了一声,才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呕!”人群中有人当场吐了出来。
紧接着,胆小的妇人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捂着脸低声抽泣着,兴许这是一个*,点燃了所有的良知,一时间,哭天喊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青玉滞住脚步,缓缓回首望去,眸子里透着清冷,“所以说不要小看凡人,他们往往比想象中……更出乎意料。”
鹜远轻蔑地看了一眼,哭喊有什么用呢?即使捶胸顿足也改变不了现状了。
祭台上的巫师大声呵斥:“你们这帮愚民!哭什么哭!得罪了神明如何是好!都给我闭嘴!闭嘴!”
纵然声音再大,也没人听他的,人们都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真是愚蠢,神明又不能保护你们。”青玉摇了摇头。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早点吧。”青玉笑了笑,“对了,你以前也被关过这样的笼子吧,不同的是,他们是火烧,而你是……水浸。”
鹜远停下脚步,双眼凌厉地望着她的背影。
青玉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悠悠地围着鹜远绕了一圈,“因为生来过于虚弱阴柔,受了不少欺凌,狼族弱肉强食,而你,弱得就像一只蚂蚁,要不是苍痕救了你,说不定就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了,我只是看到此情此景颇有感悟,若是不小心说错话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你怎么知道!”他咬牙切齿。
“那次你重伤,意识浅淡,我就好奇地看了一眼你的过往,话说那时你虽弱小,却比这些人出息得多,浑身湿淋淋的,冷得直发抖也一声不吭,那困兽般的眼神真是记忆犹新。”
鹜远垂下眼,双手默默握紧,“谁都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青玉姑娘也不例外。”
青玉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堪回首。”她拍了拍鹜远的肩,笑道:“要直面过去啊,唉,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
鹜远看着她一副老成的模样,没搭话,闷声不语地走着。
青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