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月色,悄悄爬上枝头,晕开一圈圈朦胧的淡黄色光晕,轻轻洒落地上,投入湖底。
往生城一向闭户较早,今夜,却是意外的灯火通明。大街小巷上,尽是手持火把,搜寻密集的守卫。
眠空巧妙的避过守卫,一路到街角一处废弃的房屋,眼看四下无人,方才伸手轻叩三声房门。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回应,“进。”
他推门而入,谨慎的四下查看后,才又将门关上。走到那人身旁,恭敬的施了一礼,“漏夜前来,不知前辈有何事吩咐?”
那人回过身,摘掉风帽,露出一张皱纹横生的脸,“听说,那个叫多伦芨川的小子,也在满城得找赤雅?你觉得,人如果先让他找到,会怎样?”
眠空怔了怔,慌忙垂下头,“晚辈也曾想过此事,只是······只是自司岸暴露起,晚辈便总觉得周围好似有双眼睛。晚辈猜想,多伦芨川他·····他是否已有所警觉?”
“如果这次放掉赤雅,你觉得自己就会安然无事?”
话里的威胁之意太过明显,眠空瞬间脸色大变。
白莁将他的恐惧之情尽收眼底,又适时的松了口,“说实话,合作至今,我对你一向很满意。放出赤雅,杀掉多伦穆,舍弃司岸,这些你不都做的很好吗?而且没有人怀疑你。况且,你为了长生准备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就甘心突然舍弃?”
看着眠空略微松动的神色,白莁适时的补充道,“你放心,一切有我。等赤雅一死,我会找个时间将《九宫秘术》传给你。到时候,你暗中杀了多伦芨川,告诉众人,他临死前,将大祭司之位交于你,众人必定信服。”
眠空心底原本平息的欲望,瞬间又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终于忍不住点头答应。
街道上,尽是纷杂重叠的脚步声,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两盏琉璃灯,为往来巡查的守卫行个方便。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眠空小心翼翼的避开众人,辗转到了神殿西侧的一片密林深处,见四下无人,才捏着嗓子,学了三声鸟鸣。一道黑影瞬间如鬼魅一般,身着黑色披风,头戴风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眠空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低声吩咐道:“你即刻出城去,在东郊的酒馆与风涂会合。取回他手中的那枚司岸的令牌,速去一趟天牢,暗自调走一百精锐,全力追击赤雅的下落。一旦有消息,立刻来向我汇报!听明白了吗?”
那人只是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宽大的风帽几乎遮住他整张脸,唯有一张薄唇露在外面。
眠空心中陡然袭来一丝强烈的不安,“你······你是谁?”
“呵!”那人似是忍不住,从鼻翼抖落一声冷笑,这才缓缓伸手,摘掉头顶的风帽,嘴角笑意轻蔑,“怎么?大长老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吧?”
“是你······多伦芨川!”眠空看着完全堵住去路的层层守卫,黑色的瞳孔放大了不少,却又在一瞬间变了脸色,笑意柔和道:“你怎么在这儿?”
多伦芨川冷眼瞧着他虚伪的模样,“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听眠长老方才所言,似乎是晓得风涂的所在,那又为何迟迟不肯告知于我呢?莫非······是有什么苦衷?”
说道此处,眠空脸上顿显沮丧之色,重重叹口气道,“你也是知道,这众多执事长老之中,无郡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且脾气暴躁,鲜少有人与他相交。我虽贵为长老,却也难同他多说什么话。这些人之中,我也独独与司岸来往密切了些。听说,司岸行刑之前,也不肯将令牌交于你。那令牌统领着将近一千的暗卫,又是他私自调教出来的,将来,恐生祸端。我私心想着,既然风涂一向对司岸唯命是从,那他必定是知晓那令牌的下落。我从前,既然与他们交好,那此时,想必这些关系多少还是管用。先不妨,利用这层关系,将司岸的执掌的令牌骗来也是好的。至于风涂,我想他也只是听命于他人罢了,就姑且饶他一命吧。”
他说的情真意切,有理有据,若非早派人暗中盯着他,知晓了他所行的一切,只怕今日,便又无端地被他蒙骗了。
多伦芨川轻笑一声,“也难为眠长老的这份苦心了。听说,您最近大病一场,身体大不如前了。说起来,倒是芨川的不是。如今,眠长老年事已高,本应颐养天年,却屡次被这些琐事叨扰,芨川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这样,今日起,我擅自做主,收掉眠长老的腰牌,让您从今往后,可以享享清福?”
眠空笑意有些僵硬,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是在怀疑我吗?”
多伦芨川也收起笑意,压低了嗓音,“难道我不应该怀疑吗?这场戏,你可是从头唱到尾的,功不可没······”
眠空看一眼他的身后,怔怔道:“赤雅······”
多伦芨川匆忙回头,眠空已伤了几人,迅速逃离了包围,眨眼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
“啧啧······真是狼狈啊!”说着,多伦芨川原本带着笑意的眸子,逐渐变沉,双手逐渐拿捏成拳,“就算是我还了你这数十年来的虚假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