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游浅按下车窗,让冷风灌进车里,“刚刚那人是谁?”
过了半晌,就在游浅以为互里斯不打算回答时,她懒洋洋的开口,“以前的朋友,我的下属,是神殿的侍卫长。”
“季门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后来他就成了神殿的侍卫长。”
这介绍够简明扼要的,“他提到的其他人呢?培前和诗玛都是谁?”
“诗玛是神女,地位仅次于我,众议院长是管理中位长老的重要人物,至于培前……”互里斯叹口气,她的叹息声在游浅的脑海中回荡,“真的就是个赔钱玩意儿。”
游浅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让互里斯去学习现世的常识,一语双关还带儿话音,她真的是以自己这个南方人的记忆为教材学习的吗?
“你看过我的记忆,应该知道大概吧。所谓战神之子不过是神院弄出的一个战争工具,和神之子一样,每一代都会有一个神女、一个战神之子。但是我们这一代的战神之子早夭了,神院不知怎么就复制出了一个培前,之后又不停的重复实验,最后总共有三个培前,可是这三个都是劣质品。”
“所以你们说培前被复制不是一件好事。”
“没错,被复制出来的大概就是个残缺的战神之子。不过复制出的战神之子并不是能力变差了,而是智力方面,和当初你不能很好的接受我的基因一样,这些战神之子具有超高的能力,却没有智力,只会按命令做事。”
“神院的战争傀儡?”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如果有你们这些后世人的科技,或许当初战神之子就会复制成功了。”互里斯感慨一句,“可叹世事无常,而且神院那帮老东西活该没这技术复制出一批怪物。”
游浅扯动嘴角互里斯前一句还那么文艺,下一句居然就这么接地气,“你们每一代之间是怎么传承的?”
“神之子、神女、战神之子都是靠神力,神选中了谁,谁就是下一任。”
“还真是独断。”游浅知道这是神权至上的制度,但是生活在自由民主社会中的他无法接受宗教信仰控制国家政治。
“不,事实证明神是正确的,他们不让战神之子活下来是有原因的,可是神院还是违背了天意,强行再造战神之子。那些疯子从来都不知道和平和知足。”互里斯的声音有些飘渺。
“你这几天怎么了?”游浅忍不住问道,“之前好几天没说话,现在有这么神神叨叨的。”
“只是有点累。”互里斯的声音弱到几近于无。
“游浅,我之前说了你其实是二十八岁,你缺失了一年的记忆,你想知道吗?”
“不想。”游浅果断拒绝,听龙昕这口气就知道可能没什么好事,在前去解救郑亭和孔良燕的路上游浅不想给自己添乱。而且游浅大概也知道一些,比如说他本来并不姓游。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是女的呢?”互里斯叹道。
游浅不知道她在心烦什么,于是闭嘴开车,他倒不担心郑亭和孔良燕会被撕票,先不说如果郑亭收到伤害会演变成国际问题,孔良燕对他们的意义很大,不会随意处理掉重要的实验体。
可是游浅错了。
家具厂里静悄悄的,当游浅走进工厂的时候没有看到郑亭的身影,却看到了在正门前的孔良燕。
她仰面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双眼紧闭,没有一丝生气。左脸青紫高肿,短短的头发混着血和汗粘在脸颊上,还夹杂有地上的泥沙,抹黑了这张俊俏的脸。
孔良燕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军刺,血水就是因为这把军刺而止不住的流。
游浅不敢相信的跪在她身旁,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小燕,你是在开玩笑吧?这不好笑。
小燕,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你起来打我啊。
小燕,你给我站起来!教官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小燕,你曾对我说过你是个祸害,能遗千年。
小燕……
游浅握住她冰凉的手心,终于慌了,“小燕?”他听不到自己在颤抖的声线,“小燕,小燕……”
他的声音太小,这世上没人能听的见。
“游浅,你冷静点!她还活着!”游浅已经看不清孔良燕的眼睛,耳朵里嗡嗡的蜂鸣声不断,互里斯的声音被挡在另一个世界里。互里斯急了强行把游浅拉进潜意识空间,“该死的。”她擦干还没溢出的眼泪,孔良燕还在断断续续的呼吸,轻浅的就像随时要飘走。
互里斯一得到身体的控制权就建造了一个异空间,不管不顾的把所有的能力都灌注进异空间中,这里的时间居然变慢了!
孔良燕的伤口不再有献血流出。互里斯一手拔下军刺脱掉上衣压在伤口处。用军刺割破手腕,把血涂进孔良燕的嘴里,“喝呀!还想活命就喝啊!”
她嫌弃这样太慢,皱眉直接用嘴吸出自己的血,嘴对嘴灌进孔良燕的嘴中,接着直接在孔良燕的伤口上吸食鲜血。
她喘着粗气用血在孔良燕的额头上画下一个诡异复杂的符号,接着把游浅拽出来。“吻她的额头,想着你爱她,想着你能为她付出一切!”
游浅惊醒,孔良燕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游浅虔诚的俯身在孔良燕额头的符文上印下一吻。他的脑海中满是健康的、骄傲的孔良燕,她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耀眼,无灾痛、无烦恼。
奇迹突然来到,孔良燕的腹部亮起白光,柔和而神圣,可怖的伤口在愈合,如游浅所愿,无痛无灾。
白色的光芒渐渐消散,孔良燕没有醒来,但是却明显好转,躺在地上仿佛是刚在泥沙中玩耍后累到睡着的孩子。
“她肚子里现在有你的孩子。”互里斯轻声说,“你……打算怎么办?”
游浅大口喘气,全身汗如雨下,像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孩子?”
“刚刚的是一种神术,是在向神要孩子,神给了你孩子,便救了孔良燕。”
“不,不能这样。”游浅一手抚摸着孔良燕的脸颊,“这对她不公平。她不能有我的孩子。”孔良燕说了要和父亲好好相处,要和余越结婚,要好好过日子,自己没有权利去剥夺她的这一切,就算想要孩子,也不是以这种卑鄙的手段。
“那就把她的超能力拿走吧,拿走了她就会变成普通人,这个孩子就无法继续依凭她的身体存活下去。”
游浅如患癫痫般颤抖着双手,擦掉孔良燕额头猩红的符文,深吸一口气盖住她已经闭上的双眼,超能力如同暖流般流进游浅的身体中。
孔良燕如同知道自己离游浅的距离越来越远,热泪从游浅的手掌下溢出。
感受到孔良燕的能力已被自己夺走,游浅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孩子已经离开。
“好了。”互里斯轻轻说,“她已经没事了,去救郑亭吧。”
游浅疲惫的站起来,凭借声音找到一间仓库,郑亭就睡在一张裹着塑料布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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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三。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两天,每天游浅都会执着的在孔良燕的病房前守候,当天的混乱的一切来得太突然,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郑亭会默默的给他送饭,偶尔也会陪着他沉默的站在病房外,她不知道游浅在想什么,她能做的只有守着自己爱的男人。
互里斯不见了,游浅没有被允许进入病房,孔月晖在见到他的一眼时就冷眼相待,进入病房看孔良燕更是痴心妄想,游浅只能固执的守在门外。就连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都知道,四层的病房里有一段三角恋,男人守着女人,另一个女人爱着这个痴心的男人。
“游浅,别跟自己过不去。”郑亭忍不住劝他,“跟我回家吧,燕儿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游浅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好。”
郑亭带着他回家,和初见时一样,带着一个傻子回家。
游浅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饭,塞下了一碗又一碗的白米饭,放下碗便起身回房间倒头睡觉。
郑亭垂眼,她捂住脸无声的哭了,她心里也很痛苦,一边是最亲的妹妹,一边是她深爱着的男人。她却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她不想看到的不是孔良燕昏迷不醒、游浅颓废,而是他们之间刻骨铭心、锥心蚀骨的羁绊。她恨这样的自己,她恨自己和妒妇一样的嘴脸,却无法抑制住满心满怀的悲哀。
游浅睡了一觉走出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郑亭,她捧着杯咖啡,眼下一片青黑,“昨晚没睡好?”
“嗯。”郑亭愣愣的抬眼看他,“你……”
“早饭想吃什么?”
“你还好吗?”郑亭不确定的开口。
“我很好,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游浅笑着说,“我是个男人,总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还有很多该做的事,你说得对,小燕她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我。”
他的笑容灿烂,就像是那个烙入郑亭心脏上的那个笑,可是却不再天真,其中包含了很多的沧桑和无奈以及坚强,郑亭咬住下唇不顾一切的扑进游浅的怀中,失声痛哭。
“好像该哭的人是我吧。”游浅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别哭了,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