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帝国与轩阳帝国边境。
两国之间没有雄踞的城墙,放眼是荒凉土地,孤烟之下无故人。
啪——
骄阳照射下,一个带着铁盔的头颅砸落在地,在地面甩出一道血迹,双眼死不瞑目,站着的无头之躯还在喷血,在它身前,手持战刀的悍将仰天虎吼。
悍将身后百丈外,五万红甲雄兵以刀拍盾,“昊”字旌旗飘扬中呐喊声震天动地。
另一方黑甲兵马是四万之数,肃杀之气浓重,眼见叫阵的大将不敌横死,主将拔出长剑,振臂一呼:“杀!”
四万黑甲兵马如猛虎出笼,一营纹金重甲骑兵率先冲阵,战马蒙眼奔腾,嘶鸣不断,震的两方之间的地面沙石颤动,一只青背蜥蜴惊恐的从一个头骨的空洞眼窝中蹿出。
昊天帝国五万雄兵同样鸣鼓杀出,也是骑兵先行,骑兵们纷纷取下了背上的大弓,提缰伏身狂奔,在离轩阳帝国重甲骑兵还有五十几丈时,立身从背后箭囊中摸箭搭弓,屏息渐渐趋同胯下战马的起伏节奏,三息后离轩阳帝国重甲骑兵还有三十丈时,骑兵统领一声令下,数千箭矢如飞蝗攒射。
对面轩阳帝国重甲骑兵竖盾防御,剑雨中不断有人腿部中箭,但更多的是战马中箭,战马一倒,不但会摔死背上的人,还会绊倒后面的战马,一阵混乱惨叫中,没死的轩阳帝国重甲骑兵目光冰冷,挥起了森森战刀,只要近身,这些善射的昊天畜生就该死了!
两方骑兵还有几丈距离,都能听到对方的怒吼声了,狂风中,一直杵在中央的那位昊天帝国悍将面对黑色重甲洪流,虎吼着重劈战刀,一道刀气斩风而去,将轩阳帝国几骑斩成两半,血溅如花。下一瞬,两方骑兵终于冲撞在一起,红黑磨盘咬合,接下来就是迅速的绞肉绞命了。
骑兵是尖刀,完全没有退路,两方骑兵跨过第一道生死关后,将继续往前冲,去面对数量更加庞大的步卒。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役,以雄性最原始的野性决定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死在沙场,是他们的宿命。
而杀,是为了昭示死前的壮丽。
在远离此地二十里的山谷内,隐匿着一股两千人的纹银黑甲骑兵,每人佩三柄战刀,就在刚才,五名昊天帝国的斥候被清理了,而他们在等待出击的最佳时刻,虽然只有两千人,但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冲阵,可以完全击溃敌人的军心,左右战事。两军厮杀,最怕的就是军心的溃散导致全军覆没。
这两千人默默无声,战马已经喂了火心草,这种植物能让战马兴奋到癫狂,眼下战马已经踏蹄摇鬃,按耐不住了。
“上枪!”面容俊朗的青年将军发令后拉下铁面罩。
两千支短标枪齐齐拔出,青年将军一夹马腹正要动身,有一个黑物突如其来从天重重坠落,地面立时塌陷出圆坑。
这是一个穿黑袍的壮汉,站着马步,两臂有猩红纹身,腹部鼓的夸张,虽然戴着斗笠,但下巴奇长明显。
青年将军喝问道:“来者何人?!”
黑袍壮汉不予搭理,忽然趴倒在地,腹部鼓动的同时,喉咙与腮帮子也不断的鼓胀,像极了一只大蟾蜍。
在沙场上杀惯了人的青年将军不禁一阵心慌,楞是他不怕千军万马,也被黑袍壮汉的诡怪举动吓住了,世间凡人最怕的当然是诡怪妖魔。
黑袍壮汉腹部忽然猛的一缩,一团东西从他张的离奇大的嘴中呕出,黑糊糊的竟然是一群如蝇如蜂的东西!
面对如此情形,还不知如何应对的当先几十骑瞬间被黑虫叮咬,那青年将军惊恐的拉起了铁面罩,脸上明显叮了好几只,抹着脸吃痛的嚎了起来。这些黑虫攻击完后立即飞起再去叮咬其他人,而那些被它们咬过的人,眨眼间从体内开始****,下场极惨。
后方的骑兵掉头逃离,却见又有五个黑物从天坠落,个个都似鬼怪,还有一人是从地底钻出,所过之处肢体乱飞。
两军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各自主将已经不用再调度阵型,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谁麾下的兵卒将校更猛了。不过轩阳帝国的主将额头布满了阴线,自己精心暗藏的那支两千骑兵怎么迟迟没有出现?!本该是雷霆一击奠定胜局,不但能大败敌人,还能减少己方死伤,眼下却只能一兵一卒的死磕,统率那两千骑的还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本不该如此!
直到横尸遍野,两军鸣金各自带着残存的数千人离开,那两千骑还是没有前来,殊不知他们的尸体早已在山谷里凉透了。
轩阳帝国与昊天帝国常年战事不断,如此规模的大战虽然罕见,但双方都习惯了这样的结局,死兵死将不可怕,帝国最不缺的就是想建功立业的大好男儿。
在战场最中央,伏尸层层叠叠,血流成池,那位昊天帝国的悍将,铠甲残破,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连两臂都被卸了,跪在地上同样成了无头尸。
在战场上,入衍境同样死的快。
离中央不远,有位穿黑氅戴斗笠的道士出现,手上铃铛发响,身后跟着六个并脚跳的身影,正是在山谷杀了两千骑的鬼怪,吐黑虫的黑袍壮汉站最前面,此时额头都贴了道符,只能算是没有任何知觉感情的僵尸。
依稀可以看清道士的两片小胡子,脸颊黄蜡干瘦,他祭起背后的乌黑桃木剑,踏剑孤身前行,飞过血泊中死相惨绝人寰的铁甲伏尸,身上插着的箭矢和战刀成了它们的灵牌,最后他停在了最中央。
道士下方的地底明显有异动,眨眼间一个身影从地下破土而出,拔地而起,这是个乌金甲缝在身上的怪人,形如穿山甲,短发灰白稀松,两眼空洞无珠,明显是个死人。它咬着一条黑链,强力拖拖拽出一柄黑链连着冒黑气的巨刀,凌空一翻后,松开黑链重新钻入地底。
它与远处六具尸体都是道士炼化的尸妖。
道士接住巨刀,刀的杀气竟然成实质,使得道士黑氅狂动。这柄连着黑链的巨刀通体墨黑,刀柄与刀身一体,无护手刀镡,刀背厚直,刀身如杀牛刀般大宽面,至刀尖又窄尖,使得刀刃有弯月弧度,不知刀刃处是什么材质,猩红如血染。
巨刀吞噬了战场上的厚重死气,此刻躁动不已,道士强行镇压住它,吸纳巨刀上的死气,一时被黑气吞没。
大风不止,这片天地在数万死尸的渲染下静如幽冥,忽然间,在伏尸中蹦出一袭红衣,挑准时机火红一掌轰向黑气中的道士,夺走巨刀转瞬遁走。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被中途破功的道士咯出一大口血,胸口道袍被焚出一个手印,急忙封穴定神,怒喝一声:“去死!”
隐藏地底的那一具尸妖在道士神识控制下疾速钻地追向红衣,只见红衣身后拖着巨刀,再后面的伏尸翻动,在追出百丈后,红衣那张如女子的美脸忽一笑,丹凤眼眯起。
在红衣身前的伏尸下有石板破土飞出,有一袭戴斗笠遮纱的红裳拔地腾空,在空中越过狂奔的红衣,胸口两个大球简直压倒众生,宽袖下戴银色手套的手一掌大力轰下,元气鼓荡出一圈气浪。
嘭——
地面塌陷开裂,气浪如罡,红裳这一掌把地面之下猛追的尸妖轰的挤压在泥土中,而她双臂一张,腾空飞起追向红衣。
重伤的道士已经踏桃木剑飞至六具尸妖,一指元气焚去第三具尸妖额头的道符。
这具尸妖身形普通,黑袖及膝,一头青发干枯,额头钉着一柄小桃木剑,剑身上元气符文时隐时现。
道士重伤之下,只能操纵这么一具尸妖了,而这具是七具中神识操纵距离最远的。
长袖尸妖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如鹰隼直击长空。
……
在轩阳帝国边境,连绵山川中有一座被郁郁古松合围的老寺,寺中钟鸣悠远,门口枯藤老树昏鸦。
有一位刘海中分后发扎辫的灰衫剑客叩响了寺门,他牵着一个稚童,片刻后寺门嘎吱打开,探出一个从小被门缝夹过的长脑袋,光头顶上烫戒疤,年轻和尚揉揉眼睛,怔了好一会才勉强挤出笑脸,说道:“大师兄你回来了!”
灰衫剑客原来是个八字眉,眼神忧郁有些斗鸡眼,一张脸苦得似乎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见了师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等寺门大开,他如一阵风飘过。
在佛堂里,住持老和尚敲着木鱼念经,底下大大小小十来个和尚却在傍晚打起了盹,呼噜声此起彼伏。老和尚两条垂下的白眉颇有佛气,头小脖长加驼背,袈裟穿在身上太像一只老龟,他停念佛经,慈祥的扫视这些弟子,目光忽然落在一个瘦和尚身上。这个瘦和尚僧衣掀起,躺在蒲团上睡的正香,因为布裤包紧的缘故,两腿正好把鸟蛋夹在后面,格外明显。老和尚越看越手痒,情不自禁的一木槌敲下。
“啊!”
佛堂一声惨叫绕梁不去,大小和尚全部从睡梦中惊醒,老和尚正襟危坐敲着木鱼,闭眼道:“空碗,你做噩梦了?”
被木槌敲了蛋的空碗夹着两腿,小腹剧痛,但摸着头又脑子一片空白。
老和尚睁开眼,面容沉静的说道:“好了,今日课业已毕,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是!”大小和尚齐声应答,一溜烟没了踪影。
老和尚眺目望向佛堂外的晚霞,那个看门的长脑袋和尚急匆匆跑了进来,老和尚先启口问道:“空瓜,有事么?”
长脑袋空瓜竖起眉毛不悦道:“废话,不然找你干嘛?!”
空瓜在入空门前是个剪径的山贼,不过只劫钱财不害命,更不碰女色,但有一次遇上了老和尚,老和尚愣是把他说上了寺,剃光头发成了和尚。
老和尚和蔼笑道:“你不说有事我怎么知道你有事,你要是说了有事我怎么会问你有事。”
空瓜袖管里的手蓦地捏成拳头,真想一拳胖揍老和尚,但他还是强忍了,因为老和尚平日里待他不薄,何况还是个老人家了。呼出一口气,空瓜皱着眉头说道:“大师兄回来了!”
“哦。”老和尚点头,然后抬起左手。
“干嘛?!”空瓜不解。
老和尚白了空瓜一眼,没好气道:“扶我起来。”
空瓜记得老和尚身板挺好的,昨儿晚饭还吃了三大碗,纳闷着扶起老和尚,谁知道老和尚一起身,立马精神抖擞的打了通拳,还放了个中气十足的响屁。
空瓜再次捏紧了拳头,但还是忍下了。
老和尚走出佛堂,一只蝴蝶在堂檐下飞出,飘忽着远离佛堂,飞过墙院,飞过寺门,然后落在了空地外的山门上,正有三人穿过山门,可见山门上刻着“三藏寺”斑驳三字。
当先是位黑衫的俊美剑客,右臂有魔纹,长剑别身后,在他右手边是个壮壮的黄衣少年,在他左手边则是个穿黑色无袖劲衣的剑客,气质冷酷,刘海中分后面长发扎辫,下半张脸蒙上了有孔洞的银面罩,露出的双臂是灰色肌肤。
三人来到寺门口,当先的黑衫剑客叩门,空瓜的长脑袋又从门缝探出。
“几位施主何事?”空瓜疑问道。寺里大半年都不见一个香客,可今日先来了一对夫妇,后来了大师兄,这会又来三人,真是奇了怪了。
“敢问大师可否留宿一夜。”宗阳微笑问道。
空瓜不敢做主,拉开大门,扭头望向身后的老和尚。
老和尚不见大徒弟,却见有访客来,赶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来此便是佛缘,施主请进。”
元贲急急跨过门槛,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有没有鸡吃?”
空瓜如梦中人被一言惊醒,咂巴咂巴嘴,也怀念起鸡的味道,这都一晃多少年没沾一滴油了。
老和尚老脸开花,笑道:“鸡没有,老衲不杀生,但不介意一掌拍死小施主胯下的小鸟,那就有鸟肉吃了。”
“哈哈。”元贲被老和尚的话逗乐了,神经大条的问道:“那你们有什么?”
老和尚低眉虔诚回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