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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雅绮也知道自己这个嫂子打的什么主意,论家境武尔古岱两口子条件委实不错,阿木沙礼长得又好,况且是自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姑侄做婆媳,岂不比外头聘的陌生媳妇强?但是阿木沙礼自小和褚英家的两个阿哥比较亲近,她也生怕莽古济看上了褚英家,毕竟莽古尔泰虽是她的胞兄,条件和褚英家比起来,还是要差了许多,谁让褚英这会儿可是实打实的建州以后的贝勒爷呢?
她抽了两口烟,烟雾缭绕中细细瞅着阿木沙礼精致的脸庞,那孩子坐在小杌子上,玉葱似的手指穿针引线,那股子气韵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如今年纪略小,似还带着几分婴儿圆肥,待在闺阁里再养个两年,怕是出落得跟年画上的娉婷仙子一般了吧。
莫雅绮越看越是舍不得放手,怎么着都得努力争取一把。
主意拿定,她停下抽烟,笑着对莽古济道:“布占泰倒是个会卖乖巧的好女婿,也难怪贝勒爷几次三番饶过他。这回布占泰又服了软,当着贝勒爷的面认了错,保证日后定会好好对待妻子……”
莽古济盘着腿,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冷哼:“娥恩哲姐姐怕是不愿回去了。”
娥恩哲和额实泰一样的年纪,姐妹俩差了二十来天,小时候手拉手出门,不知情的人还都以为是双胞胎。额实泰给布占泰生了一儿一女,娥恩哲没有儿子,却也有两个女儿。
“是吗?难怪她前阵子一直跑阿尔哈图土门家找噶禄代唠嗑,这主意打的倒是好的。”
“怎么回事?”莽古济来了劲,侧过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兴味。
“我原也想不到,这不才听说这回打乌拉没打下来,布占泰服软认错,说是当众喊咱贝勒爷阿布哈[1]……”
布占泰年纪虽比努尔哈赤小,但就联姻而言,布占泰固然娶了努尔哈赤的侄女女儿,努尔哈赤的大福晋不也正是布占泰的侄女?女真人联姻甚为频繁,亲上加亲得多了,关系乱得一两句话没法扯得清楚的多了去了,所以大部分都以男方为主攀亲戚认关系,这一层也更加体现了父系为尊的制度。
“布占泰这小人,从来都是不要脸的,他以前在费阿拉城沦为阶下囚时,比这更没骨气的话都说过,不足为奇。”莽古济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哈哈,还是嫂子见多识广,我是闻所未闻,觉得特别稀奇。这布占泰求饶,咱们贝勒爷勒令他将长子绰启鼐和十七位乌拉大臣的子女一并送到建州当人质,他却顺杆往上爬,说要和建州永世相好,愿将两个女儿一并送到建州来。”
莽古济听弦知音,立即领会到这其中涉及的微妙,忍不住道:“送两个女儿过来?做什么?”
莫雅绮笑道:“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打的联姻的主意么?要我说,布占泰对这两个女儿嫁好嫁坏倒是无所谓的很,他妻儿众多,不差这两个,只是这回大约也知道娥恩哲受辱委屈得厉害,怕是不愿再回乌拉城与他再续夫妻情分了,索性人情做到底,把娥恩哲的两个女儿一并列入名单送来建州。”
“娥恩哲的女儿……”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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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济脸色数变,“这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还能有什么主意,这阿玛不疼,额涅还能不爱么?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娥恩哲三天两头去投噶禄代所好,不就是看上她的两个儿子了么?”
“她敢!”莽古济砰地一掌拍在炕桌上,震得桌面上的茶盅跳了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阿木沙礼眼皮直跳,略带羞愧地低下头去,恨不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避人视线。
果然,莽古济接下去便毫不避讳地嚷嚷起来:“谁不知道杜度那孩子稀罕的是我家的阿木沙礼,凭她娥恩哲的女儿也想来跟阿木沙礼争男人,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阿木沙礼笑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将头牢牢压在胸口,全身发烫,羞臊得厉害。
莫雅绮将阿木沙礼的反应悄悄收入眼底,心里愈发对这个儿媳人选感到万分满意,伸手拍了拍莽古济,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杜度那孩子,前途无量,我瞧着吧,他将来的亲事怕还不是噶禄代能做得了主的。”
莽古济一顿,和噶禄代打交道她倒是不怵的,但要她跑到褚英跟前说这事,她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她从小对这个大哥就是又敬又畏,她敢在任何人跟前放肆任性,却惟独不敢在褚英跟前高声嚷一句话。
她倒也不并以此为耻,反正就算全建州最尊贵的女人大福晋阿巴亥,在褚英跟前也一样吃挂落。
不知道跳过褚英,去求阿玛做主,能不能把这门亲事指下来。
莽古济精神萎顿,莫雅绮当即猜到这个嫂子在想什么,正想再加把火上时,没想到阿木沙礼突然怯怯地说了句:“我才不要嫁给杜度。”
阿木沙礼的声音委实太低,跟含在喉咙里呜咽似的,若不是屋子里安静,还真就忽略掉她这句话了。
莽古济听女儿这么一句,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沉了下来:“你不要嫁杜度?你再说一遍?!”
阿木沙礼涨红了脸抬头:“我不要嫁杜度!”
莽古济怒道:“你不要嫁杜度那你还成天往他家跑?你不要嫁杜度那你还想嫁给谁!”
莽古济原说的是气话,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任性惯了,从来没人敢跟她争抢东西,一想要娥恩哲居然敢偷偷摸摸背后抢她的女婿,她就忍不住冒火,而阿木沙礼那句话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阿木沙礼抿着嘴不说话,满脸倔强,这神情当真酷似莽古济。
莽古济吼完,瞪眼看着阿木沙礼。
蓦地,莫雅绮手指抖了下。
莽古济同时心上一颤,忍不住惊呼:“你该不会是……看上国欢了吧?”
莫雅绮嘴里刚吸进一口烟,听到国欢的名字竟忘了吐气,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莽古济气道:“你长不长脑子啊!国欢是什么人?他从小到大,吃的药比饭还多,那副身子真比银子打造的还精贵了。是,那孩子是长得好看,可一个男人靠一张脸能有饭吃吗?他那精贵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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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能上马杀敌还是弯弓射猎啊?你还能再蠢一点么?”
阿木沙礼听不得额涅如此诋毁国欢,蹭地从杌子上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地顶嘴:“国欢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莽古济气得从炕上跳下地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冲到阿木沙礼跟前,手指直戳她额头:“你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是要找萨满来给你瞧瞧么?魂都丢哪去了!你大舅虽然只有三个儿子,但是国欢不长不幼,又偏偏没能力自立门户,好在是个嫡子,将来兄弟们体谅些个,多半是要让他守户,一辈子靠着父母过日子了。嫁给国欢等于嫁了那么一大家子,你伺候得来两个婆婆?呸,我宠着捧着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去给人伏低做小当一家老小的奴才的!”
阿木沙礼从未被额涅这般数落过,特别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心里又气又羞,忍不住拂开额涅的手,叫道:“那也是我的事,你有本事留我在家里一辈子!”说完,眼泪唰的掉了下来,她不愿当人面哭,扔了手里的针线活,扭头便往屋外跑。
莽古济追了两步方才发觉自己没穿鞋,急匆匆地去找鞋穿上,被从炕上下来的莫雅绮一把拉住。
“气死我了!”莽古济捂着心口,只觉得胸闷气短。
“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别把她逼急了,反而拧了性子。”莫雅绮显然也没想到阿木沙礼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平时看着挺温和的一孩子,怎么气性儿那么大?倔起来脾气真真儿大的厉害。
莫雅绮不觉有些犹豫起来,这样的侄女真的适合自己那软面团似的长子吗?
“哎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莽古济抚着胸口顺气,转头抓着小姑子的手,“都怪我平日里太惯着她了,这要是嫁到婆家去,还不得把人婆家上下都给得罪死。她要是有岳托媳妇一半儿的强悍,我倒也不着急了……”
一提起岳托新娶的那个母大虫福晋,莫雅绮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汗毛竖起,这上辈子得做了多大的缺德事才能摊上这样的儿媳,真真儿是家宅难安。萨茵生孩子前受济兰的罪,这才消停了没两年,家里又蹦跶出来个叶赫格格。这一下可真成了一山难容二虎!
莫雅绮正出神儿,冷不防莽古济抓着她的手,顺嘴儿说道:“你家的迈达礼也有九岁了对吧?不如与我结个亲如何?”
莽古济两眼放光,越想越觉得这想法可行:“孩子们都还小,不如我们先定下亲事,等过个五六年,迈达礼成人后再完婚。”
找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婿,还能把女儿再多留家里几年,何乐不为?更何况,迈达礼是侄子又是外甥,这亲上加亲的,真不用怕他能欺负了阿木沙礼,毕竟这公婆都是自家亲人,还能给女儿难堪不成?
“这……”这明明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可是一想到刚才阿木沙礼那么大的气性儿,莫雅绮不禁迟疑了。
这门亲事究竟是应还是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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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布哈:满语发音amha,岳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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