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开玩笑。爹都跟着别个女人跑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宋来弟叹口气,情绪有些低落。
村子里谁家没闹过口角,夫妻俩大打出手的也不是没有,但也没听谁闹过离婚这种丑事。
父母婚姻关系的破碎,对她的冲击特别大。
原来结婚是可以再离了的。
原以为能在一起过一辈子的男人,说不定哪天就被其他女人勾走了,爹妈孩子全能舍得下,就跟以前的日子都在骗人似的。
结婚十几年的男人都这样靠不住,那还没结婚的能有指望吗?
宋来弟觉得贴身穿的小里衣憋得慌,就想赶紧回来脱下烧了,晚上也不去晒麦场草垛子见王红胜。
男人,靠不住的。
宋来弟叹口气,拍拍妹妹单薄的肩膀,理解地说:
“没事的,就算爹走了,家里也不会不管咱们的。奶说了,以后就算咱妈也改嫁了,家里也会养着咱们的。”
宋来弟心情低落,也没多少耐心安慰妹妹,开解两句就进了里间,躲在被窝里把里头贴身的小衣裳脱下来,感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都顺畅不少。
她不敢把东西留在屋子里,团吧团吧塞进裤兜,匆匆跑去灶房,主动帮忙烧火,趁人不注意,一把将东西丢进灶膛,拿烧火棍拨了拨,眼睁睁看着火苗把那点布料烧着。
“没事吧?给,吃块地瓜,甜甜嘴儿。”
宋淼帮着她妈做饭,不小心瞅见来弟哭得满脸是泪,却连一声都不出。
宋淼心里也揪了一下,忙把手里洗好的生地瓜,切下一块递给妹妹。
来弟在裤子上蹭蹭手接过来,咬到嘴里尝到咸涩的滋味,抬手一摸脸,这才知道自己哭了,忍不住愈发伤心。
女人的命咋都这苦呢?
宋淼给她妈使个眼色。
于爱红拿手巾擦擦手,又给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侄女子擦脸,好声好气地劝她:
“孩子别哭,大人的事跟你们不相干,你还在家好好过你的,跟以前一样。”
宋来弟使劲咬一口生地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长长叹一口气。
哪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呢?不一样了。妙笔阁
可大妈有句话说的对,日子还得接着过。她得为她的将来打算了。
宋淼怜惜地看看她。
这个妹妹瘦骨伶仃的,剪短了头发露出清晰的眉眼,看人都不敢抬起正眼来,哭都没有声音的;
身上破旧的衣裳上满是补丁,瞧着像是前些年二婶穿过不要了的。
跟吃得胖墩墩,穿得虽然脏却没那么破旧的宋辉,完全没得比。
唉,这就是典型的重男轻女陋习的受害者。
“来弟,你想不想跟我学识字?好好学习,以后考进厂子里当工人,自己就能养活自己。”
宋淼说这话有底气。
她向来成绩好,就是岁数还小,爹妈舍不得她早早出去上班,先叫在家里帮忙做活。
爹说当她再大两岁,可以托一下以前的老战友,帮她找个好单位。
像是工厂里的干事,还有邮局、报社、文工团那些地方,看哪里有名额就去考考看。
所以学习还是很重要的。
只要自己有文化有本事,心里就有底气,遇见啥难事都不怕。
这些话她不好直白地跟堂妹说,但却是真心实意地想拉她一把。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道理跟二婶说不通,她光想着卖闺女收彩礼呢。
见识短浅,还特别固执,连奶说她都不听,不是个称职的妈妈。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二叔走了,二婶伤心欲绝,大概也顾不上管闺女,刚好是个改变的机会。
就看来弟想不想抓住了。
宋来弟迎着堂姐期待的目光,犹犹豫豫点点头。
宋淼一下子弯起眼睛笑了。
她从灶膛里抽出一根烧到一半的细树枝,把火星在地上敲掉,用黑炭那头在黄泥地上写下三个秀气的字:
“这仨字就是你的名字宋来弟,你好好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