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刚从萧家走了,不大一会儿,村部安静了半个月的广播喇叭就响了。
这回在里头喊话的不是老刘头儿了,换成了王建国本人。
老爷子在里头郑重其事的通知村民,明天中午村部召开全体村民大会。
这次开会跟以往那些想去就去的大会不同,王建国在喇叭中一再强调,这次大会关乎刘家湾今后几年的发展规划,所以,每家每户必须有一个管事儿的到场。
通知连着重复喊了三遍才算完事儿。
大喇叭那边喊完了,王建国的电话就打到了萧家。
电话里,老爷子叫萧明悦明天跟他同时上台,在他说不明白的时候,帮忙阐述一下具体的发展计划。
萧明悦也知道老爷子的计划里很多都是自己出的主意,如果让老爷子自己说,还真有可能说不明白。
而且,考虑到自打她回来,这老爷子就从方方面面给了她很多的帮助,所以,能动动嘴皮子就回报一二这种事儿,她还是很乐意去做的,于是,姑娘很痛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吃过晌午饭的村民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村部大院。
人来齐了,王建国拉着萧明悦就走到了破桌子边上,拎着高音喇叭喊了两声,聚集了村民的注意力以后,全体村民大会就正式开始了。
老爷子拿着昨天回家以后赶工赶了一天写出来的计划书,把昨天他跟萧明悦,还有几名村干部坐到一起,商量得出来的想法计划一一跟底下的村民做了介绍。
王建国上头刚一介绍完,村部大院里就炸开锅了。
农家乐、有机食品、家禽山货、小摊儿…….傻子都知道这是有钱赚的事儿啊,所以,听懂了的村民一窝蜂的围上去就开始提问,瞬时间王建国就被问了个头大。
这时候萧明悦的作用就显出来了,老爷子一把把姑娘抓过来,“都问她,这些注意都是这丫头出的,她最明白了,你们要是不懂的就跟她合计合计……”
说完,老头儿就钻出了人群,笑眯眯的看着萧明悦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村民想知道如何实行计划,看到德高望重的老村长推荐萧明悦,大家伙儿自然也就找萧明悦去了。
而萧明悦呢,虽然被围得有些头昏脑涨的,但她答应了王建国不是?姑娘可是很重承诺的,所以,也尽心尽力的为村民答疑解惑。
如此种种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村民总算是把自己想知道的都弄明白了。
而这之后,村民看萧明悦的眼神就变了。
在农村,你生活在这有时候并不代表你就能被这个村子所接受。
就比如,一些外乡人迁移到别的地方,虽然生活上没有什么不如意,但人际关系上就很单薄,这就是他们没有被当地村民接受才会出现的隔膜。
所以,要想在农村扎根落脚,那就必须要想办法融入进这个集体。
萧明悦虽然是刘家湾出生,但是,毕竟姑娘在外面闯荡了多年,冷不丁回来,村子里的人对她虽然很热情,但相处起来到底有些距离感。
现在大家得知这种种规划皆为姑娘费脑子想出来的,感激的情绪刺激下,自然就越发的亲近起来了。
也是到这时,萧明悦才算是又一次融进了刘家湾这个大集体。
看村民亲热的围着萧明悦问东问西,王建国这老爷子摸着下巴上那两根半胡子眯了眯眼微微笑了笑,他对萧明悦被村民接受那是乐见其成的。
虽然萧明悦之前拒绝了接班的提议,但老爷子这倔脾气可不是一次拒绝就能打消他念头的。
此时他还惦记让姑娘接班呢,所以,现在老爷子只盼大家伙儿能让萧明悦更加看重才好,看重刘家湾,那就会对刘家湾上心,上心了自然为村子着想的就多,保不齐啥时候姑娘就改变主意了呢。
村部大会以后,时间进入到了七月上旬,地里的苞米已经窜到大人的膝盖了,能够追肥了。
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从春天开始就不曾断溜儿的雨水到了追肥季节却迟迟不来,这让村子里种苞米的人家各个都愁眉不展的。
有经验的农民都知道,苞米追肥时是需要一场水来稀释尿素的,这场水最好是雨水,如果是自己浇的,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是少了那么点东西……
不过,好在这样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终于在距离上次降雨十二天的时候,一大片黑乎乎的乌云出现在了刘家湾的村民眼中。
真可谓暴风骤雨啊,萧明悦原本和高伊宁正在菜地那边的地瓜田里拿着锄头除草,偶然一抬头,远远就看见西北方向一团黑云扑了过来,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达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看这情况不好,萧明悦和高伊宁连锄头都没拿,撒腿就往仓库的方向跑。
等到他们跑到仓库,刚一进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伴随着呼呼凛冽的冷风,硬生生叫这二人打了一阵冷战。
进屋以后,也就有两分钟的时间,外头的雨就下冒烟了,透过窗户往外看,视野一片茫茫,万物在雨幕的遮掩下只留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场雨可真好啊,这大地的苞米追肥就不用浇水了……”
仓库里有两间留出来给人住的屋子,这里面刚刚装修完,虽然不比家里物件齐全,但洗个手的脸盆还是有的,高伊宁和萧明悦二人这一溜跑弄得满头大汗,进屋之后再一闷,愈发的觉得燥热,于是,高伊宁拿了洗脸盆,到水缸边打了一盆水,凉水激面,热意倒是退了几分。
“可不是咋滴,再不下雨我看村子里的人都要毛了,二娘这两天天天跟我磨叨,说再不下雨他们家就要绝收了…….”萧明悦接过高伊宁递过来的拔了凉水的毛巾,将之捂在脸上退热,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可别听二娘邪乎,他们家那点地就是宝贝嘎达,天热了绝收,下雨了说捞了绝收,春天晚儿有两根垄没出齐苗,我在地里碰见那老太太,老太太还说要绝收呢……”
噗呲,萧明悦笑了,高伊宁形容的李二娘倒是一点不差,这老太太在意土地在意的邪乎,时不时弄出来点让萧明悦和高伊宁这帮小青年哭笑不得的事儿。
“你说的倒真还对,老太太……啧……挺有意思的……”
说了两句之后,萧明悦和高伊宁就安静了,两人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望着外面的雨幕,享受着雨水带给她们的清凉。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大雨雨势小了一些,怕雨一会儿会再变大,萧高二人赶紧拎了东西匆匆忙忙往家赶。
萧明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此时,墨晨已经在家了。
看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姑娘就回到厨房忙活了一阵,
还是秫米水饭,配菜依旧是茄子酱,今儿没有咸鸭蛋,不过,对于最近怎么吃秫米饭也吃不腻的墨晨来讲,有水饭就好了,咸鸭蛋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吃过饭,闲着无事二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沙发前的屏幕里放着狗血偶像剧,哭哭啼啼爱恨缠绵的情节只把萧明悦看的直皱眉,当然,墨晨这个神经粗的老爷们观感也好不到哪儿去。
实在看不下去了,姑娘拎着遥控器就闭了电视。
之后二人发现……越发无聊了。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萧明悦忽然被屋外的一片蛙鸣声吸引住了。
进入夏季以后,因为萧家离小青湾这片水域极近,所以时常听到蛙鸣,不过之前因为没有雨水,蛙类也消停了许多。
今儿一场大雨过后,销声匿迹了几天的蛙类又倾巢出动了,乌哩哇啦的叫个没完。
瞅瞅外面雨停了,姑娘想到一个好点子,“咱俩抓□□去啊?咋样?有没有兴趣?”
“抓□□?回来麻辣?”一听萧明悦的这个建议,墨晨眼睛一亮,最近他被姑娘各种好吃的养的,听见食材就不自觉的想到对应的美食……所以,在听姑娘一说到抓青蛙,墨晨就想到了自家饭店那经典的干锅蛙肉。
“抓的多就给你香辣弄成干锅,少的话油炸当零嘴。”姑娘瞅瞅外面的天,眼擦黑了,“找两个手电筒去,□□这玩意天黑用手电一照就不能动弹,到时候一抓一个准儿……”
“嗯,好。”墨晨点点头,起身找家用电器去了。
找个东西花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没一会儿,萧明悦和墨晨悠悠荡荡的就从家出来了。
晚上的刘家湾已经褪去了白日的暑气,空气中带着一丝雨后的清凉,二人信步走在去河滩的小道上,回头看刘家湾,薄雾中,村庄中寥寥几户人家透着浅黄的灯光,与墨黑色天幕上的密密麻麻的繁星相对应,气氛安静而祥和,使人在不自觉间,呼吸都能轻上了几分。
“这样看着这个地方就有一种想让人永远留下来的冲动。”墨晨看着暮色下迷离幽静的村庄,一时间有感而发。
“是啊,这个时候实在是太美了。”萧明悦看墨晨有些迷蒙的眼神笑了笑,她刚回来的时候也曾着迷于这样的美丽景色,所以她很理解墨晨此时的想法。
“走吧。”姑娘一出声,墨晨就从沉溺的感觉中醒了过来,随后问道,“要去哪儿抓?”
“往南走,那边有一大片芦苇荡,里面有很多青蛙,我小时候就在哪儿抓,可好抓了。”一说抓青蛙,萧明悦立刻变得跃跃欲试的,“咱们抄小道儿走,快,一会儿就能到。”
说着,萧明悦拉起墨晨的袖子就开始加快步伐。
芦苇荡是小青湾冲击到一座小山后形成的一处浅水区,这里面积大概有二十多亩的样子,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苇子。
萧明悦记得小时候村子里谁家盖个窝棚之类的都会到这来割萎杆制草帘子,每当这个时候,她们一群小朋友就会跟在大人屁股后头凑热闹捡漏。
芦苇荡里苇子长得很是茂密,很多水鸟都会选择在此做窝,繁殖季节中,鸟窝中总会有鸟蛋在孵化,高高的苇子被大人用镰刀割走以后,水面上就剩下了一片片秃茬,这时候,她们一群小不点就在后面一寸一寸推进,试图找到鸟窝中的鸟蛋,得到鸟蛋后孩子们找点干柴点着就烧了,烧出来的鸟蛋滚烫滚烫的,但架不住味道香浓,就是偶尔遇见几个死蛋(孵化到一半的蛋),她们也不害怕,照样乐此不疲。
萧明悦和墨晨大概走了有十五六分钟,二人就穿过了草地,来到一片黑黝黝的水域。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雾蒙蒙的水面上生长着一人左右高的芦苇,晚风的吹拂下,芦苇枝条悠悠荡荡的,在黑黝黝的夜色衬托下,很有几分群魔乱舞的感觉,弄得多年不来的萧明悦瞬间瑟缩了一下。
不过毕竟是他生长的地方,身边还有人,所以,很快的,萧明悦就克服了这种恐惧心理。
萧明悦这恐惧的瑟缩行为只有一瞬,她以为别人不知道,但事实上,姑娘一缩脖子,墨晨就发现了,感觉萧明悦是在害怕,大个子伸手就把姑娘拽到了身边,“害怕还是不得劲儿?要不咱们回去?”
听到墨晨的问候,萧明悦在黑暗中吐了吐舌头,自觉丢脸丢大发了,“没事儿,刚才就是有风吹过来了,一哆嗦,真的!没不得劲儿,真的!也没害怕,真的……”
墨晨想说你真的不用强调你不是害怕的,越强调就越有掩饰的意味啊,不过,大个子到底还是有点心眼儿,没有真的这么跟萧明悦说。
看萧明悦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墨晨想了想,就把她抓到了身侧,大手牢牢地牵住,“天黑,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