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这样骗着自己,可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很清楚,我这是在欺骗自己,每次一闭上眼睛,我总会想起那些惨死在我的屠刀下的无辜百姓们那血淋淋的面孔,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每次都吓得我浑身直冒冷汗。后来,老四到河套去了,二哥失踪了,你又一直跟着教主和军师,我当时特别的孤独,我的世界只剩下了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十万将士,他们,都是我的理想寄托所在,他们就是我的希望。只是,现在他们全部都战死了,而我这个一开始叫嚣着要和他们同生死共存亡的大帅却临阵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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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萧漠已经知道了程显清逃走的事情,因此心中更加的愤怒。品书网不管是从一个军人的立场还是从一个神州子民的立场,他都不会放过极乐圣教。虽然他并没有到达河套那样誓死族灭极乐圣教的程度,但是他也不希望极乐圣教的祸首走掉。尤其是朱兆还是在自己的战友故意放水的情况下逃走的。
要说秦川李家和极乐圣教的哪个将领仇恨最深,那么毫不怀疑是朱兆。当日朱兆两度肆虐合州等地区的时候,残杀的秦川百姓多达数十万,连秦川老将李铁河都战死合州,此仇此恨,秦川士兵全部记在心里。今天难得有幸将朱兆包围,哪知道居然让信刻这样给放了,李萧漠自然怒不可遏。
信刻微微一笑:“这个本帅知道。程显清他们必定是准备逃往山地丘陵地区,然后抄近路赶回瓜州,集结最后的家底对抗我们河套大军。”
“信帅既然知道,那为何还放过朱兆?”李萧漠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信帅可曾想过,朱兆返回瓜州之后,我们要想灭亡极乐圣教,将会多付出多大的代价?”
信刻不以为意的道:“将军,云从龙,风从虎,这是一个千载不变的道理。朱兆固然是一代名将,不过没有了基层的士兵,他也什么都不是。你认为,程显清他们抵达瓜州的时候,还有资本和我们对抗吗?”
顿了一下,信刻脸上的表情一收,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极乐圣教,就算他们在高高在上,他们的基础也是这些普通的教民。如果他们所有的教民都没有了,他们还凭什么嚣张?”
“什么?”李萧漠讶然道,虽然他知道河套方面根本不会放过极乐圣教,但是没想到河套真的准备将扬州路上所有的极乐教民全部抹去。
“不然,你以为极乐圣教就凭这二三十万军队,我们河套为什么要出动这么多的大军?”信刻狰狞的笑道。
不过,他没有告诉李萧漠的是,既然程显清和兵恒已经逃走了,那么不妨将朱兆也送给他们,这里毕竟是程显清的老巢,要想抓住他并不容易,给他多留一点资本,日后才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不然,要是程显清觉得自己左臂右膀全部没有了,心灰意冷之下干脆找个地方窝着过一辈子,那河套日后要想将他挖出来可就难了。
从河套大军之中突围出去,朱兆并没有向东或者是绕过战场向南,他直接朝着正北面策马扬鞭,准备从北面绕过寂寞丘陵回到瓜州。只要回了瓜州,只要程显清和兵恒还在,极乐圣教,不是没有机会。
“大哥,你真的不该来的。”平郎苦笑着说道。突围的时候,破灭军团万箭齐发,他背上中了好几箭,不过好在他的金丝甲还穿在身上,因此并未毙命,但是也同样气喘吁吁。如果不及时找一个地方包扎一下伤势,随时都有可能会毙命。
已经跑出了战场三十多里,朱兆总算降低了一下马速。苦笑了一下,朱兆沉声道:“老三,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兄弟,大哥怎么能够不管你?”
平郎振作了一下精神:“大哥,其实我如果要走,当时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我就算冲了出去还能够做些什么。我们当日参加圣教,是为了给天下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让百姓们幸福安康。可事实了,我们才是百姓们痛苦和悲剧的根源。不过教主和大哥你都已经走了出去,兄弟也不好反对,只是这些话憋在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老四投降了河套。老实说,我不怪他,他是一个真正的一腔热血的人,不像是我,总是这么畏畏缩缩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如果不是看穿了圣教的丑恶,明白了大是大非所在,老四他绝对不会投降。二哥也失踪了。”平郎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不知道二哥当日是否战死,但是,如果他真的没死,可是这么长时间又没有出现的话,那只能说明,二哥他已经对圣教失望了,他已经看透了圣教的本质。”
朱兆眉头一皱,平郎平时沉默寡言,就算是喝多了酒,也从来不说这么多话,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了。
“大哥,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我们的路在何方。教主变了,自从起兵之后,教主就再不是以前的教主,你也变得更加阴沉了,兄弟们一起说话的时候都不像是以前那么畅快。当然,我自己也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手上也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我也渐渐变得麻木不仁。许多时候,我总是告诉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帝国的未来,必要的牺牲是必须的。”
“我总是这样骗着自己,可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很清楚,我这是在欺骗自己,每次一闭上眼睛,我总会想起那些惨死在我的屠刀下的无辜百姓们那血淋淋的面孔,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每次都吓得我浑身直冒冷汗。后来,老四到河套去了,二哥失踪了,你又一直跟着教主和军师,我当时特别的孤独,我的世界只剩下了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十万将士,他们,都是我的理想寄托所在,他们就是我的希望。只是,现在他们全部都战死了,而我这个一开始叫嚣着要和他们同生死共存亡的大帅却临阵脱逃了。”
朱兆闷哼了一声,他不是不理解平郎的这种感受,毕竟朱亚平等人战死沙场的时候,他也曾伤心过,痛苦过,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不同于平郎的就在于,对于这些蝼蚁一般的士兵的战死,他也许会伤感一下,但是绝对不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而平郎,似乎太多愁善感了一点。
“大哥,其实今天我真的很想和将士们一起战死沙场,因为这样无愧于我军人的身份。当初的理想堕落了,自己的信仰也崩溃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留念的,但是好在,我还是一个军人,还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国难当头,谁都能够退却,但是身为军人的我们绝对不能退却。我的战场应该就是在这里,因此,我希望用一个军人的方式,展现我自身的价值。”
朱兆怒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冲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跟着我走?”他是真的愤怒,自己拼了一条性命,而且还搭上了自己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五百亲兵,这才将他从河套大军的包围圈中救了出来。可是他倒好,居然一个劲儿的在这里说泄气的话。
平郎在朱兆的身后发出一声苦笑:“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走,大哥你一定不会离开。你知道吗,当时我的身边就只剩下几百个士兵,我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是觉得特别的安详。只是,当时我并不是毫无牵挂。临死之前,我很想见一见老四,看一看大哥你。不过我又不希望你们来,因为一旦来了,要想离开就难上加难。幸好,大哥你总算是走出来了。”
朱兆的心底浮起了一抹暖意,不管怎样,平郎都是自己的好兄弟,他还是当初在清风大军之中,需要自己安慰自己保护的小弟。
平郎的声音突然有了些落寞:“大哥,谢谢你来看兄弟最后一眼。现在,兄弟的心愿已了,我也该走了。我的将士,他们还在等着我去指挥。”
朱兆大惊,手中的缰绳一紧,战马一声长嘶,顿时前足一顿全身立了起来,朱兆随手将自己的方天画戟一扔,反手抓过平郎,却发现平郎面带微笑,只是他的佩剑却插在了胸口之上。
“老三!”朱兆翻身下马,仰天长啸道。
“大哥,兄弟不能陪你走了。我答应过我的将士们,我将和他们同在,我不能苟且偷生啊!”平郎脸色苍白,不过还是勉力说道。
朱兆只觉得两颗冰冷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滴答在平郎的脸上,然后迅速弹开:“老三,你这又是何必了?”
“大哥,我这是为了我们曾经死去的理想。这样的生活,我受够了,因此,我想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在自己的战场上绽放出最后的光彩。”平郎面带微笑,不过却是紧紧抓住朱兆的手臂:“大哥,答应我,从此以后隐姓埋名,不要再跟着教主走了,那真的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可能成功的。我们兄弟一场,我不想看着你这样错误下去。”
朱兆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平郎的双手。
“大哥,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平郎还是面带着微笑,不过语气却相当的急迫。
朱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平郎越来越苍白的面孔,最终点头道:“老三,大哥答应你,此去之后,一定会隐姓埋名,不再过问这些事情。”
平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瞳孔之中的光彩却越来越淡,最终变得一片空洞。
“老三!”
得知平郎军团全军覆没,平郎被朱兆带走的消息,骆祥和玄机都有些意外。他们很显然是没想到朱兆居然如此的讲义气,数十万大军之中,居然敢只身率领着五百亲兵前来救人,最后居然还将人救走了。
“信帅外表虽然粗犷豪放,不过谁要是认为信帅了无心机,那就大错特错了。只是,朱兆居然捎走了一个平郎,多少让人有些失望啊。”骆祥笑呵呵的说道。
玄机不以为意的一笑:“此战之后,极乐圣教的军事力量已经全部被我们拔起,他们就算能够逃走,那又能怎样?再说,血帅不是跟着程显清追了上去吗?”
“血帅若真的追上去杀了程显清,那极乐圣教也就自此覆灭。但是,兵恒冯莫这些还在,这两个人一个谨慎一个胆小,他们要是将极乐圣教现在的力量全部转入地下,我们就算是将扬州路的人斩尽杀绝,恐怕也难以将极乐圣教连根拔起。而且,没有了极乐圣教这个潜在盟友,有些人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着急的跳出来啊。”骆祥叹道。
玄机一手紧紧的勒住马鞭,一手小心翼翼的摇着羽扇:“此战消灭了极乐圣教明面上所有的军事力量,而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将扬州路所有和极乐圣教有关之人斩尽杀绝,那极乐圣教就不足为虑了。因此,就算程显清不死,朱兆和平郎也逃了出去,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威胁。”
战场上尸横遍野,两人骑在马上也有些不便,干脆翻身下马,对着跟在两人身边的血杀军团的两个步兵统领林方廖其成道:“你们左右无事,将我们战死将士的遗体全部收拢起来。破灭军团的放在一边,其余的分各个军团放好。至于极乐圣教的,挖个坑,将他们埋了。”
廖其成在这之前乃是血杀军团的步兵卫指挥使,不过血杀军团扩军三万,缺少三个步兵统领,血杀觉得廖其成此人不错,于是就顺势提拔了一下。
本来骆祥打算的是将极乐士兵的遗体全部扔到淮水里面,对方张家的大军还没有散去,正好可以威慑一下对方。不过想了想,总担心极乐圣教有士兵趴在地上装死的,要是将他们扔进江中,必定有人侥幸逃脱。所以,还是觉得挖坑埋掉可靠一些,如果真有人装死,那么就让他再死一次好了。
刚刚走出两步,骆祥突然发现玄机并没有跟上,疑惑的回头一看,却发现玄机脸色铁青,正怔怔的看着脚下一具河套士兵的遗体发呆。
“军师,这个士兵你认识吗?”骆祥好奇的道。
玄机摇了摇头,蹲下说道:“先生,你看一下这个士兵身上的伤口。”
骆祥也跟着蹲下,仔细看了一下,这才说道:“这是信帅麾下的青龙骑兵,看着军牌号,还是张振奋的直属骑兵军。致命伤是在这里,应该是被对方的长矛刺中了胸膛。咦,不对!”
玄机凝重的道:“先生也发现了?”
由于河套一开始是出动骑兵大举突袭,因此但凡有战死的遗体落在地上,大多被后面的马蹄踏的支离破碎,这个士兵的遗体运气不错,虽然也被马蹄踏了几下,但是大多数的地方还算完整。
“这里,不应该再出现这个伤口。”骆祥指着那个趴着的士兵背上的伤口道:“这个士兵从战马上跌落下来之前已经断气,而既然是死于对方的长矛手下,我方骑兵又正飞速朝极乐圣教杀来,极乐士兵应该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在补上一刀。很显然,这一刀应该是其他人补的。”
骆祥和玄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两人对望了一眼,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旁边几具河套士兵的遗体,发现每个河套士兵在致命伤之外,身上都还有另一道伤痕,如果这个士兵当时还活着,这道伤痕也足以致命。而这道伤痕之上,并没有马蹄踏过的痕迹,很显然给他们这一刀的人是在骑兵之后抵达的。
“破灭军团!”玄机和骆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异口同声道。
玄机脾气很好,不过这个时候也气得双目通红:“如果他们不服气,真刀真枪的明来,那么就算是输了,也算是一条汉子。不过这样,真的是禽兽不如!”
骆祥也是一脸的阴沉,先喝令林方二人暂时不要搬动所有河套士兵的遗体,这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应该和李萧漠无关,李萧漠不会做这种没品格的事情,看来,应该是秦川士兵自作主张了。哼,他们和我们河套之间本来就有着深仇大恨,用些阴谋诡计也是无可厚非。不过现在是在战场之上,居然对自己的战友下阴手,好!
“先生,现在如何是好?”玄机张口问道,他并非是没有主意,只是担心骆祥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那么问题可就麻烦了。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让昊天知道,不然以昊天的火爆性子,肯定会严查这件事情,就算不会公开进行,恐怕私下里的动作也不会少。这里折损的都是信刻和五小郎君的部下,他们几个一起在昊天耳边吹风的话,谁知道昊天一冲动之下会不会将破灭军团全部杀了。
骆祥深吸了一口气,细想了一下,招过林方廖其成二人:“你们两个,将我们河套将士的遗骸先收拢一下,这百步范围里的暂时就不用管。对了,去看看血帅信帅和奉帅完事没有,就说老夫请他们过来商讨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林方二人很不是不解,不过他们也知道骆祥不喜欢解释,而且骆祥和血杀等五大战将是同一个级别,两人只好遵命行事。
玄机暗自松了口气,他就担心骆祥将所有河套将士的遗体全部留在这里,先不说这是对河套将士的不尊重,要是让李萧漠看出了端倪,反倒是不好。李萧漠实在是太精细了,即便是玄机自己,对他也有些惮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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