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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祸福牵连(1 / 1)

次日,曹羽、白静羽、杨旻、雨晴与霍起蛟、荆玉盟、叶天佑、洪氏兄妹等人告辞,曹羽想带白静羽南下寻医,杨旻、雨晴也要同他们结伴回江阴,叶天佑向杨旻、雨晴道:“二位一去,河北百姓又要受暴徒虐待。”杨旻道:“听说博野、蒲阴两地新城主,依旧为非作歹。暴徒源源不绝,而我夫妇之力微薄,又能济得了什么事?有霍大哥在,诸位安危自然无忧,不过还是早早迁居江南为好。”曹羽道:“诸位可到杭州城东清和巷寻我。”霍起蛟道:“不错,此非久留之地,待我伤好些,就同大伙一起,去杭州投奔。”曹羽道:“期盼早日再相会。”

出南城门时,遇见蓝辟疆正在巡视,他看白静羽、曹羽人要走,也随同霍起蛟等人出城相送,大伙在城外十里之处分别。

曹羽、白静羽、杨旻、雨晴本打算游山玩水,放松心情,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疮痍,无论如何也惬意不起来,只有白静羽心情甚好,说说笑笑,丝毫不把一切所见放在心上。

这日到黎阳渡黄河时,曹羽见昔日长虹卧波、气势雄浑的天成桥、圣功桥已被焚毁,只剩下几根铁索黑漆漆、冷冰冰横在河上,不胜惋惜。出了白马,雨晴道:“还从未去过东京,想去一瞻风貌。”白静羽道:“无非是破败景象,没什么……好瞧。”曹羽道:“去瞧瞧也好。”

不多时进了东京城,见外城断壁残垣间,不少百姓正在修缮房屋,且时不时见孩童打闹嬉戏于废墟之中,进了内城,又见房屋几乎无损,三街六市,货品罗列,颇有几分热闹,只是少见青壮男子和年轻女子,白静羽道,金人将东京城子女玉帛洗劫一空,不知有多少人家遭殃,如今能有这般热闹,倒有些出乎意料。

当晚,众人在东京寻客栈住下,城中早早宵禁,除了时而响起的更鼓声外,夜间静谧异常,白静羽道,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喧嚣,倒也落得个清净。曹羽道:“这其中有你一份功劳。”白静羽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谬赞,谬赞!”

众人睡到辰时末方起,出来见云朵遮住日头,心想,这是要变天了。吃罢早点,白静羽道:“羽哥,赶路吧,我想……快些回家,见见爹和娘。”曹羽道:“怕是要下雨,你身子弱,经不得雨淋。”白静羽道:“半阴半晴天,未必能下。”杨旻也道:“道上总有地方避雨。”

行至傍晚时分,果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众人撑起绿油伞,走了一会儿,那雨越下越大,周围一片烟雨蒙蒙,愈发显得四夜葱茏,白静羽道:“难得见这……好景致。瞧,那里还有……座寺庙。”众人顺着她的手望去,遥见一处寺院,坐落于前方树林之中,忙策马奔去。走近了,方看出这是一片枣树林,枣子尚未摘尽,零零落落隐藏于绿叶之间,果实硕大,青红鲜艳,煞是惹眼可爱。大伙赶到那寺庙前,见三门牌匾上写着“红枣寺”。

杨旻上去敲了敲门,等候片刻,那门应声而开,从中走出一位俊秀伶俐的小沙弥,向着众人合十稽首,杨旻打了个问讯道:“小师父,可否容许去寺中避雨?”小沙弥道:“请稍后。”转身又奔进门去,不一会出来道:“方丈有请。”

众人牵马随着小沙弥进了三门,听到大雄宝殿内传出木鱼声声,梵音阵阵。小沙弥接过马缰绳,指了指大雄宝殿,示意众人进去,牵马到后面去了。

曹羽等人走进大雄宝殿,见殿内香烟袅袅,大店东侧,有十几名僧人面北,在一名长眉老僧朝南,盘膝坐在蒲团上吟诵经文,众人见状,不敢作声,静静立在门口等候,约摸过了半炷香之久,那老僧“咄”了一声,吟诵声止,只听那老僧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众僧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随后起身,低眉垂首,由东到西,依次转入殿后去了。

待众僧都去,那老僧才向曹羽等人指了指蒲团,示意去坐。众人缓行至老僧面前,躬身合十,盘膝而坐,只有白静羽歪坐着,倚在曹羽肩上。杨旻道:“敢问大师法号?”老僧道:“贫僧慧觉。”那慧觉大师年近八十,虽骨瘦如柴却精神矍铄,他扫了一眼白静羽道:“这位施主气色不佳,似有病魔缠身。”曹羽道:“她受了重伤,大师可有法医治?”慧觉道:“生老病死,皆有定数,贫僧只讲超度,不问他事。”

白静羽道:“但愿能如大师方才……所诵偈语,抛却生灭之念,到达涅槃极乐之境。”慧觉道:“施主既有此念,便离涅槃不远。”白静羽笑道:“大师离涅槃……有多远?”慧觉道:“六根未净,七苦未脱,远甚,远甚。”白静羽缓缓道:“大师乃有道高僧,尚且远甚,那我这红尘俗人……岂不要隔着……一层天地?”慧觉道:“慧根深具,一悟便能立地成佛;福缘浅薄,一念即废百年修行。”白静羽道:“大师是说,我有出家做尼姑……的天赋?”

慧觉道:“人人心中都有佛性,修行不分出家在家,有一枣林居士,刚来本寺修行两年有余,其功德已超过贫僧远甚。”白静羽笑道:“来庙中修行的居士,哪里还能……算得上居士?分明是……带发的和尚。”曹羽道:“羽妹,不可对大师无礼!大师,请勿怪罪。”慧觉道:“论法参禅,何罪之有?”白静羽伸手指点了点曹羽后脑勺道:“是你心有挂碍,执著尘世之礼。”

外头雨声不住,众人无法赶路,只好逗留寺中,听慧觉说法。慧觉先说《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又说了段《父母恩重难报经》,一直说到掌灯时分,用罢斋饭,白静羽又请慧觉将《父母恩重难报经》余下部分说完,才去寺中客房歇息。

是夜,曹羽喂了白静羽一粒“秋霜百花丹”,又如往常那般替她运功疗伤,突然发觉她气息生出乱象,曹羽心中“咯噔”一下,晓得大事不妙,连忙收拾心神,催动内力,尽力帮她凝聚气息。之前导引一个大周天,只需花不到半个时辰,此次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白静羽道:“羽哥,你太累了,今日就做……这一个周天吧。”曹羽不愿告诉她实情,笑了笑道:“是我心有挂碍,待我洗心涤虑,重新来过。”白静羽笑道:“一点就透,你倒也……颇具慧根。”接着,曹羽又帮她导引了第二个大周天,好在他内力深厚,若换作他人,早已经受不住。

待行功完毕时,白静羽已沉沉入睡,曹羽心中烦闷,在白静羽床前,握着她的手,盯着她脸庞坐了一阵,烛光下见她脸颊泛红,隐隐浮肿,嘴唇略略发紫,嘴角微微扬起,长长的睫毛间,蕴含着丝丝笑意,多半在做美梦。曹羽想起她语笑嫣然的模样,既怜爱又心疼,忍不住探过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白静羽似乎被他胡须刺疼,轻轻动了动。

曹羽吹熄蜡烛,走出房去,雨已住,天上露出了几颗星星,四周秋虫唧唧,伴着清风阵阵。他踱进院中,隐约听见后院有诵经声传来,暗念,不知是哪位高僧,在如此深夜用功。见角门未闭,便信步穿过,一到后院,便有一缕光芒映入眼帘,曹羽缓缓走到那间房前,轻声道:“在下曹羽,因闻大师深夜诵经,奥妙精微,特来请教。”

诵经声住,脚步声响,房门大开,走出一位灰袍居士,其年龄、身段与曹羽相仿,向曹羽合十道:“打扰客人歇息,敬请赎罪。”曹羽道:“居士切莫误会,在下深夜无眠,无意中听闻居士诵经,声韵优雅,令人忘俗,一时悠然神往,忍不住冒昧前来拜访。”

居士道:“既如此,客人请进。”曹羽进了房,见房中一塌、一几、一蒲团,几上两卷经书,一柄烛台,起居甚为简陋。那居士请曹羽坐于榻上,自己则盘膝坐在蒲团上,曹羽见他面目俊秀,举手投足间像是习武之人,因问道:“敢问尊姓大名?”居士道:“贱名不足与道,自号枣林居士,听客人口音,像是苏杭一带人。”曹羽道:“在下杭州人氏。听慧觉大师说居士修行非凡,没想到竟是位青年才俊。”居士拱手道:“客人过奖。”

二人聊了一会,曹羽听他虽打着京畿本地乡谈,口音中却带有三分万林的川西味儿,又见其容貌越看越像万林,当即问道:“居士年纪轻轻,惊才艳艳,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为何起了遁入空门之念?”居士道:“客人谬赞,在下资质愚钝,何来惊才艳艳?当年少不更事,风流意气,以致铸下大错,悔之莫及,故而诵经修行,以赎罪孽。”

曹羽道:“在下瞧居士有一身高超武艺,若能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到时将功补过,自可消除罪愆,岂不好过青灯古佛,虚度光阴?”居士惊道:“尊驾到底是何人?”曹羽起身道:“在下是万林好友,万兄,你可知令堂大人两年前因你而病数月,至今仍在休养?你可知冷姑娘因你痴痴傻傻?你可知令兄嫂为寻你仍在四处奔波?眼前人你不知珍惜,躲在这里做什么?”曹羽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声色俱厉,说完他举右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似乎惊异于自己激昂过头。

居士盘着腿、扬着脸听他吼完,慢慢站起身,向曹羽抱拳道:“在下正是万冲,曹兄肺腑之言,当真是醍醐灌顶,明日在下就回川西,探望我爹娘。”曹羽未料到自己这一阵吼如此管用,他稍微理了理情绪才道:“先去阳武“黄沙帮”总舵吧,令兄令嫂多半还在那里,冷姑娘被其父领家去了。”万冲道:“晓得了,多谢曹兄,曹兄是特意来寻在下的么?”曹羽道:“不是,我们路过此地,避雨来到这寺中,方才我听你口音像是川蜀人氏,又见你长相与万大哥有几分像,故而断定是你。”原来,万冲跳崖后被人救起,虽未死成,却也万念俱灰,因见此处僻静,便隐姓埋名,在此做起了居士。

二人说了些过往之事,曹羽见他谈吐比乃兄文雅许多,性情也十分随和,颇有些书生气质,心想,如此人物,却动手杀了李朝阳全家妇孺老幼,可见人若是被逼迫得紧了,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聊了个把时辰,曹羽道了声叨扰,告辞出来,觉着烦闷之情稍解,抬头见乌云尽散,星光满天。回到房中,到白静羽床前站了站,才去枕着蒲团席地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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