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立时安静下来,高清流刚要说话,忽听一女子喊道:“哥,爹要是知道恁这么瞎胡闹,回来肯定扒了你的皮!”声音清脆中带有泼辣,他同众人一起向大厅瞧去,见一个十八九岁、身段窈窕的翠衫姑娘正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此时,天虽然黑了下来,可月光、火把光、灯光相凑,照得院内亮如白昼,众人清清楚楚瞧见,这女子鹅蛋脸儿,凤眼细眉,薄施粉黛,微启朱唇,温润如玉,娇艳如花,只见她缓缓拾阶而下,体态曼妙,气质雍容,犹如神女下瑶台,直瞧得众人心驰神摇。
王文溥道:“妹妹,俺不是说过不让你露面么?你咋恁不听话?”他话音未落,就听见群雄议论纷纷,“只听说王文溥有个妹妹,没想到长恁好看”,“哥哥长这么俊,妹妹当然不会差,王文溥若是扮成女装,也不会比妹妹差”,“啧啧啧,漂亮,要能娶回家做老婆,这辈子都值了”,“逑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在场诸人都是粗鲁汉子,能说出什么好言语?王文溥听这些人越说越不正经,喝道:“都闭上你们的臭嘴!妹妹回屋去,这里不是恁呆的地方。”
王姑娘径直走到哥哥面前,朗声道:“哥,‘黄沙帮’可是咱爷爷辛苦创立的,咋能拱手让给外人?”王文溥道:“不是拱手让给外人,只是与人结盟罢了,回屋去!男人们的事情,恁一个姑娘家别管。”王姑娘道:“爹常说‘飞马帮’野心勃勃,早想吞并咱‘黄沙帮’,恁要是向他低了头,那不就让他得逞了么?爷爷、爹爹的辛苦经营,不就给别人作了嫁衣裳?”几句话说得王文溥低了头不再吭声,众人听她口才便即,说理透彻,无不暗自赞赏。
柳枝书禁不住喊道:“说得好!”王姑娘扭头向他瞧了一眼,他连忙笑着招手。
高清流见王文溥有反悔之意,打了个哈哈,向王姑娘道:“敢问姑娘芳名?”王姑娘道:“本姑娘的名字恁就别问了,请恁出去!这里是俺家,俺又没请恁来,恁厚着个脸皮呆这弄啥?”她这话如连珠炮响,竟说得高清流不知如何回答。高清流又是“哈哈”一笑道:“好个黄毛丫头,俺本想以礼相待……”王姑娘抢住他话头道:“以礼相待啥!恁拎着两把破刀,在俺家又是跳又是叫,有半点礼数么?恁大个人了一点礼数不懂,不害臊么?”高清流被她数落得火起,全然没有了方才从容自若的气度,拿着刀在王姑娘面前“唰唰”虚砍两下,大声道:“你要是个男人,俺早就一刀劈死你了!”王姑娘面不改色,挺胸向前两步道:“可惜俺是个女人,不过恁但劈无妨。”
王文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说道:“妹妹,别胡闹!”转首又对高清流道:“高帮主,恕难从命!恁想挑了‘黄沙帮’,只怕没那么容易!”五帮三寨的人一听,纷纷喝彩,权跃大声道:“这才像个样子!”
高清流斜着眼瞥遍了王文溥、权跃、姜扇屏等人,右手突然一刀,劈头盖脸砍向王文溥,王文溥侧身躲过,高清流向前一步。王姑娘感到事情不妙,想向一旁闪开,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随即又听高清流喝道:“都别动!”这一下兔起鹘落,等众人回过神来,王姑娘已成人质。
高清流嘿嘿笑道:“王少帮主,只要你归顺俺,俺就放了恁妹妹。不然,俺就带她回去当小老婆。”正说着,有人呼叫道:“帮主!后面!”夹杂着呼喝声、衣袂破风声、脚步声和“哗啦”声,猜想多半是使三节棍的蓝辟疆跟偷袭自己那人交上了手。从声音可猜出,那人出招甚快,却不知是何方来的高手。
高清流正要转身瞧个究竟,只觉右侧脖子上一凉,心道,不好!着了人家道儿了,难道偷袭者另有其人?就听有人在自己身后道:“嘿嘿,高帮主,一命换一命,如何?”高清流道:“恁是何方高人?”那人道:“在下姓柳,名枝书,身高不及六尺,不是啥子高人。”
那“叮当”之声依然未停,并且越响越密,突然一人喝道:“撒手!”只听“叮当哗啦”两三响之后,一切陷入宁静,过了片刻,才听见有人喝彩,高清流听出这是三节棍落地之声,这一战,定然是蓝辟疆输了。
方才高清流出手袭击王文溥时,陈邕等人就已看出他意在挟持王姑娘,知道来不及阻止,只能在心中替王氏兄妹着急,陈邕、万林、陈灵灵本打算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柳枝书却已等不及,他趁着高清流说话之时,飞身越过前面的蓝辟疆等人,跳入圈内,直取高清流,蓝辟疆见状,忙跃上前阻拦,他双脚刚落地,却见另有一人凌空扑来,手中剑正对自己面门刺下,他连忙一个“铁板桥”仰面背倒,一甩右臂,三节棍飞起,如灵蛇腾空一般,去噬那人前胸,那人一个侧翻,不但躲开他这一击,而且稳稳落在地上,蓝辟疆定睛一看,原来是洪州陈家的陈邕。
“飞马帮”众人刚从这三人的混战中回过神来,连忙提醒自家帮主。那边柳枝书不理会陈邕、蓝辟疆二人打斗,紧走两步,挥手把剑放在了高清流脖子上,高清流想回头却为时已晚,“飞马帮”众人想要上前搭救,却又怕对方来个投鼠忌器,真的抹了自家帮主的脖子。
蓝辟疆知道遇上了高手,不敢怠慢,身子未起,一招“横扫千军”已经打出,陈邕知他三节棍优势在于远攻,遂一跃而起,避开这一招,落下时却已在蓝辟疆身旁咫尺之遥,紧接着他出手如电,不给蓝辟疆喘息机会,蓝辟疆也甚是了得,提着三节棍首尾两节,当做两根短棒,跟陈邕以快打快,他这三节棍通体是纯钢打就,每与陈邕的剑刃相碰,总会溅出火花,加之二人身法又快,教众人瞧得眼花头晕,亏得陈邕从信阳太守处借得了这柄松纹古剑,不然早已被蓝辟疆磕断。
酣斗中陈邕左手一招“紫煞春雷”击蓝辟疆面门,蓝辟疆见这一拳隐隐有风雷之势,变幻莫测,便想后退,他退意一生,手上稍稍慢些,忽见陈邕手中剑幻化出数道数道光芒,星星点点,笼罩了自己上三路要害,大吃一惊,正不知如何闪避招架,忽听对方喝道:“撒手!”只觉手腕上疼痛钻心,再也握不住手中的三节棍。他丢掉兵刃,抬起双手瞧了瞧,见两只手腕上被刺出分别一道口子,鲜血正向外涌,若非对方心地慈悲,这双手就废了。蓝辟疆输得心服,忍痛抱拳道:“少侠武功高强,洪州陈家真是人才辈出!”陈邕也抱拳道:“承让,过奖!”走过去捡起三节棍,双手递给蓝辟疆,蓝辟疆低头接了,退到一边,自有帮众上来替他包扎伤口。陈灵灵和万林走到陈邕身旁,陈灵灵上前挽住陈邕胳膊轻声道:“哥,最后这一招是什么?”陈邕道:“这便是曹大哥传授的那招‘青蛇吐信’。”陈灵灵惊道:“真的?你得教我!”万林也道:“二哥,这一招真是绝妙!”陈邕道:“不足挂齿,且看柳贤弟如何。”
周围群雄见陈邕、柳枝书年纪轻轻,就已有了如此本领,心想,洪州陈家来的,果然非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