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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别逼我(1 / 1)

赵凤麟这次穿了胡服,紧窄的一截袖口,露出了精实的小臂,而看着白芷的眼光,也带着一丝探究。

白芷很冷静。

而他,恰恰相反。

他直勾勾地看着白芷,大剌剌的,毫不遮掩,手指拂过自己的嘴唇,仍旧不改那个姿势,根本不理会白芷说些什么:“听那些老家伙说,女人没有不爱首饰的,大抵就是上次那个九凰冠做的不对,你才不喜欢,我便去令他们重做了一回,你看如何?”

他神色冷凝,倒是说不出的的俊挺。

这人,虽然不像顾培楼似的,有胡人血统,难得穿一回胡服,倒也是格外英挺,他脸颊靠得近,气息若有似无,好像要靠上白芷脸颊一般。

白芷矮身,却被赵凤麟抓住了手臂。

“下次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处乱丢,小心我把你医馆封了。”

白芷呵呵笑了两声:“贤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不是送给我,随我处置了嘛。”

赵凤麟心道,这女人,真是不怕。

他也就不再和她开玩笑了。

慢慢坐下后,让白芷给自己诊脉,只手撑住了额头,微微开阖的凤眸,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头疼的厉害。”

白芷捏着他的脉,想不通,前几次喝得好好的,他自己说喝起来没那么苦的药,应该是能发挥功效的,怎么又变成这样?

想不通归想不通,白芷发现他的脉数,又和最开始诊的时候不一样了。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头风还算是一种头风,只不过没找出病因的话,那么现在的透风,反而成了一种无法说清楚的病。

他的脉很乱。

甚至还有不听话的气流时而拂过白芷的指尖。

赵凤麟的手腕很热,白芷每每触摸上去,都要辨别一阵子,才能分得清,哪一股是真实的脉相,哪一股是内力。

白芷看了一眼赵凤麟眼下微微的青色:“是不是最近睡的并不好?你从前能够忍受的头疼,越来越严重,已经扰乱睡眠了。”

因为靠得很近,白芷近距离,能看见赵凤麟的一双眼眸,她这才看清,赵凤麟的眼睛,和其他人并不一样,是浅浅的灰色,带着一点儿寡淡的蔚蓝,收缩的瞳孔,还有两轮。

赵凤麟,是重瞳。

重瞳,在大梁,是天生的皇者之相。

如今,这眸子里却添了一层暗沉的光,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止不住声音喑哑起来:“你用这种眼神,看着男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白芷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颈椎,拍了几下,才让他住嘴。

然而他的那双眼眸,却在白芷心里生了根。

前世里,好像,见过有同样眼眸的男人?

可是谁呢,她早就记不起来了。

记忆里,那一道波光潋滟的眸子,却清晰地划过胸口,带起一抹些微的疼痛。

白芷不喜欢这种感觉。

凡是不喜欢的情绪,她不会努力去镇压,而是任它胡乱地滚过心间。

她微微拧着眉头,收回了给赵凤麟按压着找病灶的手:“你容我再思考思考,这个月,绝对拿出一个方案来。”

赵凤麟被她真而又真的语气感染,嘴角微微上扬,难得感觉到了一点儿好心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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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宴。

本该和家人团圆的好日子,白芷却孤身一人,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花好月圆夜,你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赵凤麟懒懒坐在桌子上,倒了一壶酒,这次的酒味闻起来倒是淡了许多。

白芷知道,他喝酒多半是为了祛头风,又多半什么都不为,只是为了那一份寂寞。

对,寂寞。

处在高位的人,常常会觉得,自己有多寂寞。尤其他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这么一想,赵凤麟倒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实权人物,成了值得同情的人。

白芷也不想被他看出来,语气和软了一些,天上月儿倒是露了出来,天井中凉意渐重,赵凤麟倒是对着银盘似的圆月看了一会儿,两人之间,仿佛有一股宁静的气息胶着住了。

赵凤麟本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作为一个自己看上的女人,她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然而,他喜欢的,正是她身上这些不同的地方。

所以他很容忍。

顾培楼?不——

或者说,她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

老实说,他已经快没有时间了,陪她在这里耗着。

他不是纨绔,除了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他还有事情,许多许多的事情。

所以这一晚,他本来是很期望着她或者能够留下来。

月色如水,白芷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原本要出门的脚步为什么渐渐慢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曾孤家寡人过?所以见到赵凤麟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今晚是团圆之夜?

她还是踏出了脚步,马车中毕竟有人在等。

于是白芷没有回头,她拒绝自己被赵凤麟身上那种孤绝的气息所感染,因此这一刻的胶着,迅速便停止了。

一切以白芷出门作为告结。

赵凤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送到了唇边,月满人缺,秋风飒飒,吹起他了黑色长发,半缕额发,遮住了他无情的眼眸,谁也不知道,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什么样的情绪。

一夜秋风起。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夜。

鹿鸣宴,向来是分大小两宴。

大宴,宴请文官领袖和新近的前十进士。

小宴,则宴请医官等一些微末官员。

实际上,也是一次宫廷的优待,让这些官员们,和乐之后,赞颂朝廷。

趁着月园之夜,正好这些新进的进士们,也都和文官们,唱和一些视作,以便他们踏入官场后,能和同僚先熟识一番。

前十的进士,再怎么说,也是可造之材中的佼佼者。

然而这宴席就开在皇宫中的瑞凤楼上,大宴小宴用屏风左右隔开。

白芷方才下马车,却见到了顾培楼王府的车驾,也停在了前面。

她心头微微动了一下,顾培楼果然抱着玲珑出来了,长长的黑色披风将顾玲珑遮住了。

白芷努力想要看清玲珑的模样,却不得其门而入。

就在她想要开口叫住顾培楼的时候,顾培楼回头了。

他早就见到了白芷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

他怀里就抱着玲珑,因为太累了,玲珑早已经睡着了。

她睡的很甜。

白芷看了眼玲珑的脸色,总算放心下来。

看样子,顾玲珑这一次的心理疏导工作,顾培楼做的还算是可以。

“还算不错……没有积在心里面。”白芷总算放了一点儿心,玲珑的鱼翔脉,最近才初露端倪。

她就是因为这个,最近才加快步伐,总有一天,她还会得那种怪病。

说实在的,这件事,一直在她的心底压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上辈子的伤口,这一世,她怎么能再让它出现?

所以她必须掐断所有的苗头。

然而这世界上总有怪病,是人力无所及的。

偏偏,病人身上的病,她轻而易举,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却——

顾玲珑睡得很浅,见到白芷,便要去抱她的脖子。

“娘亲,我想你了。”

白芷也就顺势抱住了顾玲珑,她的一颗小脑袋沉沉地坠在白芷肩膀上的时候,白芷反而觉得,心上一直负担着的重石,好似不翼而飞了。

是啊,不要害怕。

再怎么艰难险阻,穿越一世,她还是在这遥远的古代,重新找到了骨肉亲情,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把握住。

谁也不能阻隔她们母女二人?

顾玲珑似乎是在白芷肩膀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白芷身上柔柔软软,清香扑鼻的味道,带着一点点醉人的药香,正是她一直梦着的娘亲的味道。

因此她眼皮垂了几下,又沉沉睡着了。

顾培楼眼光还是扫到了,白芷脸上若有似无的泪痕,她一双翦水秋瞳,看起来红彤彤的。

顾培楼还是感觉到自己心头被什么东西给捅了一刀似的,他不自觉闷哼了一声。

上次凌七这样污蔑她,她都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更别说哭了。

可是在顾玲珑面前,她总是特别柔软,特别——像一个正常的女人。

上次他想着不打草惊蛇,看看凌七的目的是什么,这才从头看到了结尾。

如果说,她那样的倔强,是伪装,却又不像。

她是真的不在乎,别人对她怎么样——

可,到了玲珑的事情上,她的心肠歹毒,可以堪比狼毒花。

她是一个护短的人,若是被她放在了心里,只怕也能以命相许?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里,顾培楼的心没有来由猛烈地勃动了好几下。

他一贯是自己成长,从没有想过,被人抵死相护,是什么滋味。

顾培楼那双阴鹜的双眼,扫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白芷来说,赵凤麟还算是很好弄懂的男人,可是顾培楼脾气反复无常,最是难以应付。

她也懒得应付,不过掌握在一个能够相处的度上。

她懒懒撇了撇嘴角:“端王爷,玲珑已经睡着了,不知我能否抱她一会儿?”

皇家的团圆夜,不过隔了一重小楼而已。

她眼角噙着轻讽,可见她对自己,早就充满了误解。

顾培楼也说不出心里头翻江倒海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他喉咙像是堵住了,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知道,这几天皇叔就住在医馆。

她身边跟着的小和尚,就是最好的明证。

皇叔这几年难得肯把教养过的人送给别人当下人用,他和顾氏皇族的关系,只剩下那最后一丝的牵连。

那最后一丝的牵连,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而如今,皇叔的牵连,又多了一根。

连着眼前的女人。

被浇了千百杯酸醋,他鼻子里冲上那股酸味,怎么也盖不住。

“不行。”

本来想出口的答应,演变成一句拒绝。

白芷好像早能料到。然而此刻她对他的愤懑,才爆发出来。

她不过想抱一会熟睡的女儿,竟也被完完全全地拒绝。

顾培楼早就说出了不行,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除非你终身不嫁,否则,不要再来碰玲珑,太脏!”

白芷被他的逻辑弄得笑了:“什么意思?我脏?谁把脏臭的女人引到玲珑身边?”

顾培楼,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男人在外面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懂。

“顾培楼,我劝你,不要把话说的太满。”白芷此刻面对顾培楼,也早就起了撕破脸皮的心思。

“嫌我脏,当初是谁霸王硬上弓的?”白芷也不甘示弱。

她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顾培楼想不到,她语言如此粗鄙不堪。

这女人跟她多说几句,果然就能挑起自己所有的火气。

“不可理喻。”

他抱着顾玲珑,披风一甩,即刻便离去了。

这时候,白芷眯着眼睛,狠狠地看了一眼顾培楼的身影。

说实话,前世和颜昱之离婚后,她可也没有闲着,人到中年,和颜昱之拼了个你死我活,她的确是孤家寡人一个,可,颜昱之的下场,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那个外面的小三,不也没有在他破产后,伺候他生病?

尤记得,颜昱之躺在病床上,看到她时,那表情,实在精彩。

他自负自己是个商业奇才,她偏偏不在政治领域着手,亲手也开了个公司,和他狭路相逢,逼到他破产,直到最后无路可逃。

他无声地问自己:“为什么?”

她却答非所问:“你的病,其实我可以治,然而——我没那个兴致。”

为什么,时间过了那么久,她为什么当年选择放过他们两个,偏偏要人到中年,再开始报复?

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疯了。

可她,没疯。

她离婚的条件是,颜昱之这辈子不能再生孩子。

对,她不能容忍同样给予玲珑的爱,给别的小孩。颜昱之的,更加不行。

他一直遵守的很好,然而,人到中年,却没守住,他那个小三妻子,总算千方百计怀了孕。

他默默让她生了下来。

她在玲珑病逝的时候都没有疯狂,可是这之后,她疯了。

颜昱之的病,她一直都救了他一把,治不好,但也不会死,就那么吊着他的性命。

他说她是疯了。

不错,她的确是一个疯子。

颜昱之终老病榻的时候,她才获得心灵最后的安稳。

作为玲珑的亲生父亲,这一份爱,怎么可能等价给别人?他必须祭奠。

她和他没有爱情,可是对玲珑,她不允许他亵渎。

她既然能白手起家踏入好不熟悉的商路,自然也能费尽心力,在古代为自己夺得崛起的实力。

即便是要扶植一个家族,她也在所不惜。

她往前踏一步,登上了通往鹿鸣宴的楼梯。

高提点坐在圆桌上首,看着她来了,招手叫过陆皖生。

陆皖生正是点子的贡献者。

“各位,今日还请大家见证。”

还没开席,高士英就急着和白芷较量,正好暴露了他求胜的心迹。

陆皖生一回头,拍了拍手:“那个狐惑病人呢,还不快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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