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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1 / 1)

原来上次暗中唆使人在白芷的玲珑医馆门口散播流言,说白芷能把死人救活的,就是这方记药行派的人。

小和尚追着那几个人,见那几个人进了方记药行,把店铺的名字记了下来,但是一下子贪玩,忘记立时和白芷说了。

若是初开始就说了,只怕方记药行的下场还要惨。

没几日,就听说方记药行当天被打砸抢烧,一众义愤填膺都用过方记药行的药材,但是病又暂时没有好的人,连同那些在方记进了大批药材,又怀疑方记在里面掺假的药商们,也都联合闹到了药商行会。

听说有一个伙计被人打得手臂都折了,接骨的大夫给正上了之后,还拗不过来,吃饭喝水都会撒出来,抖啊抖的,年纪轻轻的,再找一份差事,可就难咯。

只有白芷知道,那个伙计正是当日用手拍了她肩膀的那个。

那只手,折得十分巧合,正好多断了几寸,古代的接骨大夫,自然无法全部给接好。

“什么!你说什么?方家五年内不得买买药材?”方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倒下了,她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对面不说话的大掌柜。

大掌柜也姓方,是方家早年在逃荒的流民里买的,才花了一百文,说是来京城寻亲,因为有些医药方面的见识,这才留在方家。

后来又寻到了亲,原来有个失散的堂兄,是在宫里做御医的,这下子方夫人更是重用这方掌柜,又搭上了宫里的路子,预备自家也开个药行的。

可这药行才刚刚筹备好,准备开张时,田御医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打听消息的人都说,田御医因为和人打赌,自己投了河。

可是尸身上脚脖子上两道铁链的绞碎的印子清清楚楚,说什么也不像是自己投河的。

方掌柜的寻回堂兄没多久,兄弟正情深,又正打算着和田御医好生亲厚亲厚,以便学上几手也好更添富贵。

哪里知道,刚认完亲,就发生这样的丧气事。

他一径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自己的堂兄,百般去太医院求,问。

最后还是当时在场的一个御医私下里偷偷告诉了他:“莫再多问了,宫里的贵人下的命令,你的堂兄他,死得不冤。”

又好像是为了死者讳,没和他多说几句,直说是他堂兄死得不冤。

他又多方面打听,才知道原来那日百花宴上,是长公主带去了一个自己的堂兄,康王妃带去了另一个大夫,两人或者是比斗医术的时候,冲撞了贵人——

他渐渐就把这个仇算在了另外那个大夫身上。

最后才终于从康王府的小丫头嘴里买到另外的大夫姓甚名谁。

竟是个开医馆的女大夫。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他更加不信那个太医跟自己说的话,摆明了是要糊弄自己。

死得不冤?他堂兄的医术自己是知道的,绝对不比任何一个民间大夫差,怎么可能死得不冤,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可他四处求告,都是申诉无门。

到最后太医院都摆明了不想管田家的事了。

他堂兄中年惨死,一家老小怎么办?想到此处,他对那个女大夫的恨意更浓——

再怎么得罪她,医术再怎么没斗过她,也不至于将人逼死吧。

至于下命令的贵人,他心中一时都没有想到要去追究。只把个白芷,恨得要死。

因为暗恨上了白芷,他别的手段没有,给她添堵的本事是有的。

方夫人去甄府闹事,他是知晓的,第一时间听到甄家的庶女小姐被救活了之后,他想到第一个主意,就是捧杀。

当一个小大夫,冠上了和自己医术不相符的名气之后,不用他出手,以后自然有的是人收拾她。

也因此,他根本没去管事实是什么。即便在夫人口里,是那个男大夫看起来更加高明些,应该是他才有能力救活甄柔。

他一旦想出了主意,立刻就从药行里雇了几个相熟的力棒去鼓动那些病家。方记药行自然也有些人脉,知道哪些人家对这样的神医求贤若渴。

没一会功夫,竟都一传十十传百了。

只是没想到会碰上官军,功亏一篑。不过这个法子看来是奏效的。

哪里知道,方记药行也会被她来个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这可真是吃的哪门子闷亏?

方夫人也是怒极了,一只手狠狠拍了桌子,手腕上一只莹润的黄玉镯子也裂开了一条纹路,看来是不能再用了。

方夫人将那镯子丢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厉声道:“我不过要开家药行,方便自家,这样的事情,你也能搞砸,方家养你们这群废物,难道是就是把我的银子丢水里玩的吗?”

“你是想跟这只镯子一样么?”她指了指底下的镯子,看了一眼方掌柜的。

方掌柜自知有失,不再多言。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便抱拳说道:“夫人怪我,这是情理中事,只是夫人你不知道,当时指出我们方记卖假药的那个女大夫,更是居心叵测。”

方夫人竖起耳朵听着,原来就是那个一起进了甄府的女大夫。

她为甚么要为难方家?

就因为自己没有请她,而是请了比她年长有经验的宝芝堂的公孙大夫么?

这可真是怎么说的?想起当时那个女大夫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她也是气在心头。

“不过是一点点小事,至于寻仇上门么?这样的女大夫,还有一点点医德吗?”方夫人更是怒火攻心。

却没想,自己卖假参在前,反而把个白芷,痛恨得要死。

趁着方夫人痛骂白芷的时候,方掌柜这才能得以离开,走得时候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从前弄些假药的混在里面,卖得好的时候,怎么也不做声,本就是她默许的。

自己才敢慢慢搞大些,还不是为了她的私房!

出了事就推在自己头上。

若不是堂兄暴亡,他又何必要依附在这个方家。

他越想越恨,心里说不出的苦涩,这个白芷,还真是他们田家的克星。

大丫鬟劝着方夫人:“夫人,别再气了,伤了身子,算谁的?你这几日操劳,人都瘦得多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方夫人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大丫鬟忙替她顺气,这阵咳嗽才算勉强过去。

方夫人自己也没注意到,只是让丫鬟擦了擦嘴,抚着胸口不断地顺气:“这家药行,还不是为了远哥儿开的,我的私房,可都搭在这上面了,指望着,他能……如今倒好……什么都没了。”

若不是心性还算坚韧,只怕早就被气出病来了。

大丫头是身边最得力的,忙说些别的话题,不要引得夫人老不开心:“远少爷,这几日用了公孙大夫的药,看上去似是好些了。”

方夫人这才有些笑意:“是么?我就说那日把甄柔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必定是公孙大夫。”

大丫头也不过拿些好听的来说,公孙大夫来过几回了,每回来诊病脸上都带着难色,只不过没有叫夫人知晓罢了。

不过她偷偷拿眼睛去瞟夫人,夫人的脸颊也渐渐凹陷下去了,倒有些像少爷……的样子。

难道少爷的病是会传染的?

丫鬟的心惊跳了一下,忙安慰自己不会的。公孙大人也没说是什么病不是。

方夫人临了还是不放心这个白芷,交代下去,查一查,到底这个白芷是何方神圣。

公孙大夫也很为难,只不过他被逼着暗中去给方家小公子诊病,诊金虽然丰厚,可见到了那方家小公子的病后,也是浑身激灵,他人又老实忠厚,收了这么多的诊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去方家给治病。

可是药一剂两剂开了下来,一点儿用都没有。

煎熬了几天几夜,终于撑不住,来到了玲珑医馆门口。

哑巴最近已经能够连续说上一个短句了,公孙训也是亲眼见到他从说话不流畅到如今这样的。

知道哑巴是中风后送来医馆,被白芷慢慢治好的,心下除了叹服没有别的。

原来中风病人竟然也能说话,治好中风病人的大夫哪一个不在杏林著作吹嘘,博得名气。

可偏偏白芷就是能治好,她还从不张扬功劳,仍旧在自己开设的一家小小医馆内坐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境界,实在连他也达不到。

“姑娘不在,去了……去了甄府。”哑巴一边扫地洒水一边看着公孙大夫,“很……急吗?”

公孙训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再去给方家的诊病,说不得自己也要搭进去。

他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上下靠自己的诊金和坐堂费过活,。

“那我在这里等她。”

公孙大夫等候白芷的时候,有些无聊。他走到白芷的坐堂的长桌上,桌上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病历,备注着日期,治疗方法。

还有另外一摞纸堆,公孙大夫见到上面标了一个西字,还贴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纸笺,写着实验二字,原来都是挂水的病历,还有几个,用朱砂在边上画了个红色的骷髅头。

公孙大夫也看不懂什么意思。

但是他也是知道的,玲珑医馆有一样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若是有人急病,家里人又不知道治得好治不好,会交给白芷挂水。

白芷也会先将挂水可能治不好这个病人,反而会有排异反应这件事说给他们听。

因为都是穷苦人家,实在没钱救治,白芷手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急救办法了,也就咬牙选用挂水的方案。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挂水挂好的,红色骷髅头标记的,却是送医太晚,或是挂水发生反应死掉的。

白芷甚至在下面标了蝇头的小楷,写了许多,可是这些字句,在公孙大夫眼里,明明字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犹如天书一般,一个字都看不懂。

比如这个什么抗体,什么皮试,什么过敏反应……

这——

公孙大夫看了一会,才惊觉这是不太礼貌的行为,实在是好奇心太重,才翻动了白芷医案上的东西。

他一自责,就开始手忙脚乱,想把看过的东西都物归原处。

医馆大门外似乎有马车轱辘的声音,公孙大夫的手脚更加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他一着急,手里的一摞资料,啪一下全部掉在了地上。

掉下了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了几个字的标题。

《温病论疏》

“人生天地,有感于气,有伤于邪,外邪以风,寒二类。实外邪仍可再分,温邪亦可伤人致病气深植于体。”

是白芷的医案手稿?

公孙大夫捡了起来,光是这几行短短的字,就叫他移不开眼光。

温病?这……真是闻所未闻。

但是刚刚才说道一个起头,怎么就没有了呢。公孙大夫很想看下面说的是什么啊!真是百爪挠心,被吊了好大的一个胃口。

他虽是痘医,确实比其他中年人更加努力,在医术一道上,也更加地浸淫,而白芷写的这个温病理论,似乎也是隐隐中说中了什么一般,但是到底是什么,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跟高提点似的,作为浸淫医道多年中人,公孙训自然能嗅出这份医术论著的价值。

可是他比高提点,还缺一点火候,高提点是一听到白芷的温病理论就茅塞顿开,用自己的诊病经验来印证这个理论。

公孙训却缺乏诊断温病的实际经验,或者说,他即便诊过一些温病,却也根本不知道是如何诊治的,或者把瘟病混淆成了别的外感风邪的病,自己也不知道。

他还在看着这张薄薄的纸张发呆,白芷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公孙大夫,你这是——”

公孙训手足无措,老脸通红,只差把头低到胸口了:“这,这,白大夫——我本是,本是……”

见他也解释不清楚,但是白芷看情形已知道个大概了。

“这不过是废稿,公孙大夫,不必这么慌张。”

她方才从甄府回来。

甄柔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但是甄大人的病情,似乎又有了反复。

白芷听闻那日方夫人来闹,甄敏达就坐在屏风后面听着,白芷直说胡闹:“甄夫人,你可真是胡闹!中风者,不以情绪太过激动,你们再这样不听我的医嘱,病情反复,到时候瘫在床上,可不要怪我日后不医。”

荣氏也是叫苦不迭,哪里想到那么巧呢,可这满京城只有白芷说能医这中风者。再加上甄柔和白芷成了师徒,这白芷和甄家的关系,就更进一步了。

她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她对这白芷并没有什么脾性。对着白芷劈头盖脸的教训全部说是。

白芷前世最讨厌这样的病人,因此口气确实重了,等到大夫架子摆完了,这才语重心长道:“甄夫人,我也是为了甄大人好。他号称京城里的真金不换的甄青天,自然要以身体为重。这样拖下去,官位没了,你们才开心么?”

荣氏也知道白芷初心是为了自家,也是十分感激。

说到底,若换了别家的大夫,只说一个死症,便能离开的。而这里自家老爷从开始到现在,复诊不下数十次了。

如今又因为自己家的问题,病情反复,更是过意不去。

“那服什么药呢?”荣氏问完了这个问题,白芷便沉吟不语了。

这几日她的水杨酸和醋酐混合制作的实验制法,总算制作出了阿司匹林的雏形。

这味药,若是投射成中医理论,可以说是一味猛药。

任何一种西药,都是中医里的险峻之药,比如西药里的消炎药,都比黄连苦寒一百倍。

这也是为什么,但凡是消炎的药,都能去火。

白芷看了看,还是开了西药,说是说中西医搭配,可是真的懂行的,却不会中药和西药一起吃。

“这样吧,先吃些这个,等我观察几天,再看看。记住,他的中风病因是痰湿不通窍,血瘀之症,不能再用参桂之药,记住,温补之药一定不能再服。”

白芷将阿司匹林的初版本装到小袋子里,递给荣氏。

荣氏也从没见过这么几粒的小药丸的,若说是丸药吧,又并没有多少药味,这,这真的能成?

这是什么药?

荣氏大着胆子问了出来,白芷想了想,回道:“就叫阿药吧。”

竟有专治中风的药?荣氏握着小袋子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这么好的药,为何不早些给他们?

白芷离去之时,荣氏想起来,要向她确定一件事:“白神医,上次你说的传尸之症,我已经打听过了,可是肺痨的意思?”

“不错,正是肺痨。我观方夫人的气色,似是有些肺痨的病证,但是到底是不是肺痨,还需要切脉。”

荣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几日她派人打探方府消息的人回来报说,夜半时分总有人进出方府,看样子,有些像大夫。

可偌大的一个府邸,生病的人,不一定是方夫人,也不一定是那个方明远,如果是别人,自己闹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若真是方明远得了肺痨,还要闹着自己府里让柔儿嫁过去,只怕打得不是什么好主意。

活要人,死要尸。他们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只怕是想要将柔儿嫁过去冲喜,给他们生个遗腹子,再守上一辈子的活寡,是不是?

若是柔儿死了,尸身给他们留着,等方明远命不好死了,再配个冥婚。

哼!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听闻方夫人从前娘家是从商的,怪不得这样上不了台面。

荣氏捏了捏手,可,她还是没能拿到方府的真凭实据……若那个去方府诊病的是白神医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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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医馆内,公孙大夫仍旧是不安地搓着手:“白大夫,有件事,按理我是不当说的。”

“你但说无妨。若有医术上的疑难杂症,咱们可以一起切磋。”

白芷是很乐意和同行打交道的,可自来了古代,医术稍微高明些的大夫,都摆着架子,说到底就是看她没资历,不愿意和她来往。

便是眼界开阔些,如高提点,也没办法和白芷平起平坐地探讨医术。

她还是挺希望,能在古代偶尔开一开学术研讨会的。

都说领导三大爱,开会开会开会嘛。

她跟着领导久了,也沾染了这些毛病。

“是这样的,自从上次,白大夫和我从甄府给甄小姐诊完了之后,方夫人便派人去我府邸找过我。她非得说我是神医,说让我给一个人诊病。”

“多久了?”白芷问道。

公孙大夫算了算:“大概有十余天了,我去了几回,给我诊的人没露出脸,只伸手给诊病。我只能切脉,问话也一律不答。”

“那脉象如何呢?”

富贵之家有这样那样的忌讳,让大夫不看脸,只摸脉的,自然也有的。

不过大多是闺阁中的女子。

白芷继续听下去。

“我摸脉象有力,不似女子之脉。”公孙训皱了皱眉头,“而且从脉象上看,脉细而数,可见身体十分虚弱——手指上也是青白一片,没什么血色。可对方不让问,我也没办法确诊。”

“我只能给他开滋阴的药方,可之后反而又严重了,诊脉的时候,我挺他咳得很厉害,这才知道是个男的。从他咳嗽声,再加上他的脉象,房间的陈设,还有服侍下人的神色上看,我怀疑,他得了痨病。”

白芷也有些想通,为什么公孙大夫来找自己了。

“你是说,你怀疑,方家的远哥,甄柔的未婚夫,得了传尸症?”白芷沉声问道。

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了。

那个方夫人的脸色,也有些像肺痨,尤其是说话只见微微的气喘,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如今听了公孙训的话,更加能够证明了。

“不过,我始终没有见过那个公子的脸。”

“但我总觉得该告诉你,大夫你日后要收甄家小姐为徒儿,方家的远少爷若是真的得的是肺痨,那还要硬娶人家,这不是,这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嘛。”

而且他总觉得那个公子哥的肺痨十分严重,咳得要把肺都吐出来的样子。

白芷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和公孙大夫这样说道:“若是你再过去,就来找我。我自有法子,让这方家好好出出血。”

说不定还能解了甄柔的婚约。

公孙训这才舒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关医术上的事,来找白芷总让他安心许多。

临走,他还不忘回身,朝白芷拱了拱手:“先生著作刊行那日,一定通知我,我去存一套在家中先读着。”

白芷笑笑,脸上全是轻快的笑意,并不再提这件事,她刊行著作,还需要强大的名气打底呢,暂时不过是一个想法。再没有名气传遍九州之前,只怕没有这个底气出来。

再者说,如今她的重点,也不在这里。

因此只是含混地笑笑过去。

公孙大夫要走,她送他到门口:“听闻你想从宝芝堂出来?那些大大夫们,是不是很难处?”

公孙训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摇头,人到中年,惟愿能够混口饭吃,从宝芝堂出来,还能去哪里?

宝芝堂好歹给的还不错,一个大夫,穷也穷不到哪里去,可真说大富大贵,像他是不可能了。

白芷见他这样,也没有多做声,目送着他离开了。

她看了看天色,李妈妈这个时候还没有差人过来,只怕玲珑这几日很忙,没有时间写信给她了。

顾培楼强行将女儿要走的原因,她自然清楚,他是看不起她的教育理念。认为她带着玲珑干这个干那个,是教坏了她。

他自然是想将玲珑培养成闺阁名门女的,是那种依附于家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即便不是这样,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只不过想,在女儿还算天真的时候,给她留下一些童真的余地。

那些事,等到她再大点学,为人处世,不自身打滚过来,很难更上一层楼。

而且女儿的性格在那里,瞧她天真一派,根本不像是那等柔弱又有心计的女孩,为何非要强求呢?

大不了日后找个能护住她的夫婿罢了。

这番话,若是白芷说出来,只怕顾培楼能把她劈成两半。

白芷苦在自己没有武功,不能跟他过招,否则她早就讲了。

如今只能走迂回路线。

她没有根基,夺回了女儿,如果真能治好她的病,又怎么能保证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好好成长?

她现在在做的事,就是厚积薄发,银子要赚,名气也要,这还不够……

白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来敲去,总觉得时间不够。

好在玲珑的病,并未发作,也许在这里,她不会发作?

抱着这种心态,她走进了实验室,看了一眼王氏浆洗好送来的粗布衣服,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穿上。

万事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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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凤麟的封地在宋地。

曾是宋妃的母国,一个小小的叫做宋国的地方。不大,将将抵得上一个行省。

赵凤麟最喜欢待的一个地方。他在这里出生,大部分时间也在这里长大。

京城不过是他旅居之地。

他骑着马,在树林里猎杀方才一晃而过的一只银色毛发的幼狐,真是太漂亮的毛发了——

对于新奇不多见的东西,他自然要抓住。

马匹飞快地跃动间,赵凤麟摘下手边的树枝,在手边做了一个简单的弓,然后用树枝射出去,嗖嗖嗖,树枝射入了泥中,正好将那只银色的狐狸,围在了当中,长长的削尖的树枝,让这小畜生没办法钻出来。

正在里面着急呢。

见到赵凤麟走近,小狐狸弓起背,吱牙咧嘴地嘶叫了起来。

赵凤麟叫了一声:“七杀,交给你了。”

又加了一句:“把皮剥了。”

小狐狸似乎听懂人言一般,顿时朝着赵凤麟又是作揖,又是把小脑袋磕在地上,倒十足像人一样,又见到七杀背着个大网兜,小脸上都木然呆呆,毫无表情——

小白狐的眼睛里不禁流下了眼泪来,唔哩唔哩地直叫着。

七杀的网兜正要网下去,赵凤麟却咦了一声。

这小白狐的脚上,有个小小的铁环,上面还写了个字,不过磨损了,看不太清。

难道这狐狸还是家养的不成?

“算了,剥了皮,光一只也没什么用,就留下来养着吧。”

七杀木木道:“哦。”

看着这一身银白毛发的小狐狸,不知道怎么的,赵凤麟脑子里突然闪过白芷一身杏粉白衣裙的模样。

这双大眼睛,雾气氤氲的,还真是差不离啊。

赵凤麟突发善心,把这只小狐狸留下了。

七杀将这狐狸装入袋中,禀报道:“凤主,这狐狸,狐骚臭的很,养在哪里呢?”

他刚说完这句话,这小狐狸便在袋子中挣扎了几下,七杀用桃木剑敲了袋子几下,顿时没有了声息。

赵凤麟也想了一会,很久才回道:“放在外面的狗窝里。”

他纵马驰骋了一会,七杀料理完了小狐狸又追了回来,启禀道:“凤主,工坊那里有消息了,说是发生爆炸。”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轻慵悠闲纵马消磨时光,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女子身影的赵凤麟,眼光顿时深沉起来。

他声音低沉,含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愠怒:“哦?鹞子飞到京城和我说有了重大进展,就是这样的进展么!”

两条健硕的长腿一夹住马匹就飞速奔跑起来,刚抵达封底的时候,他还去工坊视察过。

明明都开动了,工头还拍胸脯保证,不出一月,一定造出凤主要的东西。

宋地颍水边的工坊,已经被炸得屋顶都被开了一个大洞,整个墙体也破碎不堪。

赵凤麟翻身下马,他一出现,周围围着抢救的人也都默默散开礼让,口中皆称凤主。

领头的工头浑身乌黑,半边头发都烧焦,身上也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浑身颤抖,跪倒在了赵凤麟脚前:“凤主,凤主,都是我惹的祸。我明明都检查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赵凤麟没有踢他,也没有跟他说任何一句话,径直走了进去:“是谁受伤了?”

里面受伤的几个人都躺在那里,工坊的大夫,也在给他们诊脉。

见到赵凤麟一张从没有过任何特殊表情的冷脸,虽然是习以为常,可今日他身上散发的凌厉气息,也叫几人心下颤抖。

当下刘大夫便退下了,留下几个受伤的工匠,赵凤麟的目光在这几人脸上逡巡而过。

“是哪个人告诉工头,他有了进展的?”他声音轻柔,有如春风拂面,可听到耳朵里去的人,只觉得可怕。

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地上,他的腿被掉下来的大梁给砸断了,疼地满脸都在抽筋,可是面对凤主的怒气,他迅速开了口:“凤主,是我说的,这琉璃该怎么造,我已经有了想法。”

赵凤麟冷哼一声:“那就把你的想法,好好再跟我说说。”

“这次负责开工,登记在表的,是不是外面的工头?”

“是,叫那个猪头去矿山挖煤,不把煤山铲平了不要出来。正好减减那一脸横肉。”赵凤麟交代下去,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不耐。

“七杀,给我在这里看着,这几个受伤的人,治好了立刻重新开工。”

他仍旧是一袭魏晋常装,站在浩荡的颍川边上,犹如临风欲去的仙人一般。

可说出的话,反像个肃杀的阎王一样。

“三天之内,造不出琉璃,别怪我把你们丢进这颍川喂王八。”

这句话,随着颍川边上的风刮到了工坊一行人的耳朵里,全都像是响起了一个闷雷。

三天,上次不是还说一个月么,如今出了事反而又把时间缩短了?

都知道凤主的脾气阴晴不定,可是——草菅人命也是阴晴不定中的一种啊。

要知道颍川深不见底,投进去即刻没命,里面连王八都没有,估计一会要被杂鱼分吃了尸身。

想到自己死无全尸的模样,没有人敢出声提出异议,都应道是。

赵凤麟负手离开。

等到了封地的别馆,立刻有宫人送来全新的衣袍,服侍他洗浴,换上。

宋地的别馆也是依山而建,他幼时便在此地找了一处难得的温泉眼,尤其难得,这一处温泉的眼,打出来的泉水明亮透彻,且没有异味。

他泡在池子中,良久没有动身。

若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或者不会丢下她过来?

见不着的时候,才觉得有这么一个女人在眼前看着,赏心悦目。

起码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发火,自己的脑袋,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真是怀念白芷柔软的手按在脑袋上给自己解痛的感觉……

每按到一处,头皮便有一种沁凉舒爽的感觉,直达心底。

比泡温泉,更能让自己纾解心情。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包括白芷手指滑动时的触感,她身上的清香,甚至是无意中触碰到她手臂的柔软——

赵凤麟眸色突然暗了起来,身下明显发紧。

他捡起身边的汗巾,擦了擦胸脯,不想压抑这样的情绪,带着汗巾,往下扶去——

忽然有人走动的声音传来,他没有回头,径直吩咐:“给我再递条帕子来。”

来人递上了帕子。

氤氲的雾气中,递上那条白色帕子的手修长如玉,线条结实流畅,仿佛天工雕刻出来的一条手臂,手指尖呈现着细嫩诱人的粉红色。

能够相见,这条手臂的主人,必然是个绝色佳人。

可惜赵凤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条手臂一递到他眼前,他就皱了眉头,将那人递来的帕子凌空飞出,一道强烈的劲道,直接击中了来人的胸口。

那人扑倒在了地上,汉白玉的地砖上,顿时流下了一道血红色印记。

那人抬起了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上,一张脸容是绝美异常,可说是摄人心魄。

但又可惜的是,雌雄难辨的美,不是赵凤麟欣赏的类型。

不过一双眼睛,倒是肖似极了白芷,黑玉一般闪着光芒。

生在这样的人身上,只想让他剜了,这样的人,不配和白芷相似。

倒在地上的人开了口,竟然是一把男声,不错,这绝色姿容,不是女人,而是属于一个男人。

他眷恋的眼神一直死死地盯着赵凤麟:“凤主,求您瞧我一眼,我死而无憾。凤主——”

赵凤麟的眼睛,却再也没有落在他身上,他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离开封地不过才数月,别馆就有这种人混进来,他还是手段太温柔了还是怎么样?

“死?太便宜你了。”赵凤麟仍旧在澡堂中不动,只不过那方丢出去的帕子,还有大半截留在自己的手中。

方才情急之下,把帕子震碎,变成布条,射了出去。

现在想来,自己用过的帕子,何必沾上这种人的身?

“七杀,你去处理。”

七杀听到异动才进来,见到地上躺着个美人,还以为是女的,一见之下,才发现是个男人。

好在他平素没什么表情,就跟木头一样,听到赵凤麟的吩咐之后,又问:“凤主,这男人也有一股骚味,放哪里好?”

赵凤麟知道他的性子,若不给他一个指示,他能在原地想上一年。

于是他再次不厌其烦地开口:“后山。”

“哦,明白。”

原来是要把这骚男人丢进那万蛇坑,那里面的蛇,还是凤主说,宋地多瘴疠蛇毒,花钱使人抓回来的,说饿上一段时间,自己死了,宋地慢慢就能少些毒蛇扰人了。

七杀这才把人拖走,期间地上的一身红衣的男人想要挣扎,又被七杀的桃木剑敲了好几下,照着脸劈头盖脸了好几下,顿时那绝色的姿容成了残花败柳。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七杀又把晕过去的男人翻了个身,脸朝下继续拖过去。

那些蛇都饿惨了,见到食物来了,全伸长了蛇信,等着七杀扔下去。

一扔下去,万蛇全部缠了上来,蛇信亲吻上了男人白皙细腻的皮肤——

男人惊醒过来,尖叫起来:“啊,不要啊!”可惜他的声音,不多时就被吞噬了去。

而赵凤麟的心情更差了,被这插曲一打扰,他本来情动的身体又冰冷了下去。额角又开始疼痛起来……

自从享受了白芷给自己止头风的疼痛后那种愉悦感,他就不愿意忍着了。脑子里想着,这宋地,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算是什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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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让我再万更个几天。但是我看电脑久了,眼睛就会模糊,平时上班对着电脑,下班也是对着电脑,本来就是高度近视~

555,为了这篇文,付出了太多了~明天开始更六千的节奏了,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的速度才好。

温凉这么努力,大家喜欢下堂医妃的话,投个票票吧(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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