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伏邪内蕴,我暂时无力根治,那一日只不过用一些药,将内蕴的伏邪逼到体表,这样便于我再开方子医治,所以并不讲究君臣佐使,只是用一些疏散的药逼它出来。”
“今日我看她黑气消散了大半,而且眼睛发红,刚刚我看她躺在床上翻了十几个身,是脾气烦躁的征兆,这应该是伏邪外发了,既然发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白芷沉思片刻,在方子里去掉了吴茱萸,蚕矢,加上了连翘,益母草,滑石。
“服下这剂药,如果全身发斑,四肢温暖,小便通畅,那就是快好了,到时候只请高提点来开几副清热化毒的药方就行了。”
白芷前脚离开公主府,高提点后脚就来了,这时候长公主刚刚按照白芷的药方服完药。
高提点厚着一张老脸,去给长公主请了脉,只说是太医院的罪过,他要将功赎罪,好好看顾长公主。
脉刚一把上,他就知道,长公主好的差不多了。
怎么可能,这样的暴病,才仅仅两贴药!就好的差不多了?
接着又厚着脸皮,问驸马要了药方来看。
第一剂药房里的蚕失吴茱萸给去掉了,不错,公主已经不吐不泄了,蚕失,吴茱萸都是温中止痛止泻的药,自然可以停了。后面的连翘,益母草和滑石,又有何作用?
连翘性凉味苦,都是解毒散热,用来除恶疮的,益母草,不是带下之药么?还有滑石……
不愧是太医院第一人,高提点立刻想到,恶疮也是内邪的一种,连翘除疮,自然是伏邪去毒的药性,至于益母草,不但有去淤生新生血之效,还能利尿,滑石也同样能除湿除烦躁,兼且利尿。
长公主她呕吐过多,正需要调和胃经,去烦利尿么。而且这三味药,都有解毒的功效。
简单的三味药,含有的双重功效,全部对了长公主这病的路子,看着简单,可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开出来的。
换了他,他也想不到,简简单单,平平常常,连价钱都很亲民的这几位药,竟然真能治好长公主的病。
他悻悻而回,那个白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医术怎会如此了得?
这一手医术,没有几十年功夫,绝对练不成。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是祖宗显灵,神仙托梦学会的?
——
白芷回到医馆,准备收拾停当,就去诏狱迎接白崇仁,原主的爹爹。
也是原主这个傻子能够安好存活至今,并且嫁的如意郎君的推手。
虽然说官斗能力为负值,毕竟他还念着自己,想着自己。
她等了许久,迟迟不见白崇仁出来,询问狱卒。
狱卒有些不耐烦:“那个姓白的?早就被接走了,说是他夫人。”
她明明没有告诉王氏这件事,她怎么知道的消息?
不得已,她回到了西郊民巷。
西郊民巷边上的药草她请了四周的农民打理,早就长成了,而她制作霉菌的场所,也移植到了医馆。
她有个打算,等白崇仁出来了,就搬到朱雀巷白俪娘的宅子里去的,因此把这里的都收拾了出来,打算药草收割了,研究一下当地是否适合种植药草再说的。
可是没想到,原本属于她的地界,全都堆满了杂物,这些杂物不属于别人,正是属于王氏。
王氏最近因为待选之日就要到了,因着甄夫人荣氏给的银钱,将这草庐整修一新,唯独没有顾上白芷,她的房间没怎么刷新也不提,只把一些边角料零碎杂物全都放在了白芷的地里。
白芷微微眨了眨眼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到门外,听到王氏的嗓门很大,似乎在跟谁说话,听了一会,跟她说话的,正是刚刚出狱的白崇仁。
王氏是这么说的。
“我不管,卖了的东西就是卖了,我典当了,还是死当,要不怎么维持这一家的生计,你父亲又患病,要抓药,小姑又来要这要那,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若儿还要参选,不都要钱么?你现在问我要那个东西,我去哪给你找?”
白崇仁有些生气:“没有那怎么办,那可是留给她的,我藏的好好的,你非要去乱翻,干什么去典当!”
接下来就是一番争吵。
到了最后,白崇仁也没有了办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去典当的时候,没看看是什么?”
王氏喉咙更响:“那个玉盒子我看不错就去当了,又打不开,还只当了三两银子,里面是什么当铺兴许也不知道。”
白芷听到这里,也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她和白崇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又巡视了一下周围,没看见白嵩。
“父亲还没见我,他近日忙着与甄大人套近乎,常去甄府做客。”白崇仁在边上解释。
接着白芷才看向王氏。
王氏见到她,就有些畏缩了,有点后怕,方才嗓门这么大,可没叫她听见吧?
白芷一字一句:“先去给我把那些东西收拾了,我的药草压坏了,你拿什么来赔?”
如果白崇仁不在,说不定王氏立马就去了。
可,在白崇仁面前,王氏并不畏惧。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这么久,每日里对我呼来喝去,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说着就落下了眼泪来。
若不是这段时日饭菜稍微丰富一些,养得王氏比从前好,她落泪本也没什么稀奇。
白崇仁犯了难,他没有开口让王氏去收拾东西,也没有责难白芷。
对他来说,他宁愿关在诏狱,也不要面对这一堆烂事。
在诏狱里多好,每天可以沉思,他还写了许多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白芷也看着白崇仁,她的眼睛,沉静如水,毫无波澜,但就是看的白崇仁有些抬不起头。
她没有说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
可从她的一双眼睛里,白崇仁似乎能看见她心底的哀伤。
是他从头就对不起她娘亲——
傻了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楚,如今好了,也没有诉说过半分委屈。
就连这桩勉强的婚姻,被和离休弃,骨肉分离,她也没掉过一滴泪。
她心里的苦,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