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大步出了书房。
朗清疏和贝琉璃也寻了理由,离开了书房,上了各自的马,向金宅驰去。
因为鬼药师的威胁,朗清疏与金宅众人约定了敲门声,每个人的敲门声都不同。
贝琉璃进了金宅,首先映入视线的是金宅新栽的紫藤花,绿色的枝蔓正婀娜多姿地缠绕在扶架之上,一串串紫藤花垂在绿叶之间,散发着怡人的清香。
先把一切的烦恼恐惧和不安都抛到一边,她坐到了拱形爬架之下,仰望着一串串紫藤花,阳光透过绿叶的间隙投下缕缕微光,带着小小的虹晕,比碎金还闪亮绚丽。
朗清疏站在拱形爬架旁,望着她脸庞上怡然自得的微笑,这就是她说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只是这样凝望着阳光点点的她,似乎就能忘却所有的烦恼。
没有多想,朗清疏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她的身旁,与她一起享受阳光,更多的是想传递他保护她的心意。
贝琉璃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将身体的一半重量倚在了他的身上,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大家真实地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的烟囱冒出袅袅青烟,里面传出了蒸糕和蛋羹的香味,一下子唤醒了贝琉璃的食欲,她轻声问道:“晒这么长时间,咱俩身上不臭了吧?”
“嗯?”
“尸臭啊?”
朗清疏使劲闻了闻,摇了摇头:“你在手术衣里面放的草药挺好用,我没闻出来。”
那就好,贝琉璃蹭地跳起来,在朗清疏的注视之下,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碧映还在做萝卜糕和汤面。她东张西望,趁人不备,偷了一双筷子插了两块蒸糕,又溜了出去。
朗清疏哭笑不得地接过她递来的蒸糕,问道:“你这是作什么?”
“我饿了,基于同伴原则,还替你偷了一块。”贝琉璃开始吃蒸糕。
朗清疏哑然失笑,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三两口就将蒸糕吃掉了。
正在这时,厨房传出碧映的惊呼声:“咦,怎么少了两块蒸糕?筷子也少了一双。”
贝琉璃眼明手快地将筷子塞给朗清疏,说道:“你负责无声无息地还回去。”
“你呢?”朗清疏经过她一出,突然想起了他和沈岑溜出私塾偷柿子的事情,乐趣颇多。
“我去看看金夫人。”贝琉璃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又蹑手蹑脚溜进了金夫人的卧房。
荷红正在帮金夫人梳头,取出两根簪子,问道:“夫人,您今日簪哪个?”
贝琉璃伸长脖子去看簪子,一下子就在铜镜里看到了金夫人的眼睛,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鬼鬼崇崇的访客,你说我老婆子今天簪哪个?”金夫人一见到贝琉璃平安回来,脸上就笑开了花。
荷红立刻转身一看,惊讶道:“璃公子回来了?荷红问璃公子安。”
贝琉璃清了清嗓子,说道:“金夫人貌美如花,风韵犹存,鬓白如雪,用七彩琉璃簪子最温婉慈祥了。金夫人早安。”
荷红一听,立刻把两根簪子放到一旁,从梳妆盒中取了七彩琉璃簪子给金夫人插上。
金夫人对着镜子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七彩琉璃簪子还是我小姑娘的时候用过。现在竟然又簪上了。璃公子,你这是戏弄我这个老婆子呢?”
贝琉璃笑道:“金夫人最美,金夫人最棒,金夫人最年轻了。”
金夫人脸上立时笑开了花儿,以往她总是觉得旁人的称赞都另有所图,现在她才知道他们的称赞只是为了博她一笑。“璃公子,你是不是去厨房偷蜜吃了,这说话都带着糖?”
贝琉璃笑眯眯地回答:“金夫人您只猜对了一半,我方才去厨房偷了块蒸糕吃,嘿嘿。我去看看沈公子起了没?”说完,溜之大吉。
金夫人还没接话,贝琉璃就溜得没影儿了,叹息道:“这孩子,怎么又瘦了?荷红,让碧映再多做些早点,哦,再多做些糕饼,给璃公子带上当干粮吃。”
荷红应了一声,向厨房走去。
贝琉璃走到沈岑的卧房门口,轻轻推了一下房门,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她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股浓浓的燃蜡味,书桌上的烛台满满的滴蜡。
桌案上有七八个镇纸,分别压着宣纸,她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沈岑也在学着做案情梳理,因为有一小叠宣纸是她以前的梳理纸张。
原本到沧邑只是为了祭奠金知府,然后就变成了照顾金夫人,再之后发现了琥珀……一案,两案,三案……数案合并以后,鬼药师成了他们的最具威胁性的公敌。
转过屏风,沈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轻声地呼噜着,眼窝有浅浅的暗青,显然是又熬了好几晚。
贝琉璃站在沈岑的床榻旁,睡着的他显得十分孩子气,只是整齐的雁眉深锁,嘴角也没有放松的意思。
是的,他们在各自的地方拼搏、奋斗。为了自己,也为了大家。
站了片刻,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屏风。
“琉璃”,沈岑梦呓着,“我会保护你……”
“……你别怕……”
“我想去看你……可是这里好忙……”
贝琉璃的双腿突然千斤般沉重,再也迈不出一步,她缓缓回头,又折回床榻边。
沈岑翻了一个身,面对她侧躺,一只手悬空在床榻边缘,喃喃自语:“……有我在……什么都不怕……”
无法言喻的情愫溢满了贝琉璃的胸臆,眼睛有点酸胀,喉头有些堵,脸上绽放着不自觉的微笑。
轻轻地,她缓缓伸手,握住了沈岑悬空的手,他的手没有朗清疏的粗大,白晰而修长,仔细看却也有不少伤痕。
正在她思绪飘飞的时候,沈岑软软的手掌有了力量,握住了她的手,她稍稍用力抽回,却被不松不紧地抓着,她急忙抬头。
沈岑带着满满的笑意,凝望着她,声音疲惫又沙哑:“琉璃,刚才梦到你牵我的手,睁开眼睛一看,这不是梦,是真的。我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