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貔貅沉默了一会,从兜里掏出包强盗牌香烟,叼了一根就着炉火点着,狠抽了两口,说道:“其实,我都有惗过,知道你条契弟有苦衷,但系你都应该同我讲声呀。”(其实,我都有考虑过,知道你这混蛋有苦衷,但是你都应该和我打个招呼嘛。)
“边嗰唔知你豆皮张嘅脾气吖,同你讲声仲点缴倒械。”(谁不知道你豆皮张的脾气,要跟你说了还怎么可能缴得了械。)陆林一边掏出了两根金条往豆皮张兜里塞,一边说:“一啲小意思,俾班兄弟饮茶。”(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喝茶。)
张兜貔也不推辞,来了个袋袋平安,嘴里却是毫不客气:“呢件事就到此为止嘞,之但系以后再有啲咁嘅嘢,我哋熟还熟,你就唔好怪我同你反面,”(这事就到此翻篇,但是以后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咱们虽然熟,你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你又唔系第一日识我,我都唔系啲乱嚟嘅人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都不是些乱七八糟的人。)
“你条友乱唔乱我就唔知嘞,呢样嘢就要问下花艇啲老举先知。”(你这个混蛋乱不乱我就不知道了,这个得问问花艇的妓9女才知道。)张兜貔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呢,你哋班民军,班乌合之众都仲叫做有啲规矩,冇乱禁嚟。”(不过,你们的民军,这群乌合之众还叫有点规矩,没有乱来。)
邓俊见气氛已经缓和,就问了一句:“百姓对民军的反应怎么样?”
张兜貔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答道:“这几日我去六松圩巡查了一下,民众反应还相当不错,估(想)不到这班(伙)民军对百姓秋毫无犯,晚上宿营不入民房,还组织人员日夜巡更(巡逻),买东西给钱,不偷不抢不调戏女人,打输仗走佬(打败仗撤退),还把饭店的几百围(席)酒席的帐结了。。。。。。起事这段时间比平常的治安还好,起码没有土匪滋扰,当然,土匪大部分都加入民军了。”
“民军撤走以后,情况怎么样?”邓俊又问道。
“民军走佬(撤退),清兵进驻,逐屋搜查,讲(说)是搜查乱党,实际是翻箱倒柜,大肆搜刮敛财,甚至调戏奸污妇女,民众稍有不满,立即捕杀立威,并蔑说是乱党同谋,前日,还把圩里面的几个有钱佬(乡绅)捉起来,说他们与乱党同谋,实际上是等着他们的家属拿钱赎人,搞得到处乌烟瘴气.....。叨!呢班扑街(艹!这帮混蛋)都不是人来的,真他奶奶的兵不如匪呀!”张兜貔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系呢,点解你仲唔走佬,你知唔知宜家清兵周围咁刮紧你。”(对了,为什么你还不逃跑,你知不知道清兵现在到处通缉你。)张兜貔转过头来对陆林说道。
“刮我就肯定嘅啦,假假哋我都算是首犯吖。”(通缉我那是肯定的了,怎么着咱也算是个首犯。)陆林微笑着摇了几下折扇:“今日揾你过黎就系商量呢件事。”(今天找你过来就是商量这个事情。)
“你着草,要我帮你铺路搭桥吖,讲声就得啦,使唔使叫我过黎呀,呢轮风声咁紧,我哋少哋见面稳阵。”(你逃跑要我安排路线吗,交待一声就可以了,不需要叫我过来嘛,这段时间风声这么紧,咱们少些见面比较稳妥。)
“我潜水就肯定嘅啦,不过我自己已经安排好嘞,揾你过来系邓兄弟嘅事要揾你帮手。”(我潜逃就肯定的了,不过我自己已经安排好,找你过来是邓兄弟的事情找你帮忙。)陆林摇了几下扇子,笑着继续说道:“事关重大,你唔过黎,我点介绍你哋认识呢?”(事关重大,你不过来,我怎么介绍你们认识呢?)
“咩事咁重大吖,大不了俾埋条命你啫,放心走你嘅路啦,邓兄弟的事我全力办好距。”(什么天大的事这么严重啊,大不了把命也给你了,放心跑你的路,邓兄弟的事我会全力办好。)张兜貔一拍胸口道。
“今次邓兄弟主要系(是)要联络绿林同埋策反清廷官员,你就负责铺路搭桥(安排路线)同配合。”陆林说道。
“省城革命党作反啱啱先俾清兵扫平,宜家到处通缉革命党,呢嗰时候策反官员系咪有啲儿嘻呀。”(省城革命党暴动刚刚被清兵镇压,现在到处通缉革命党,这个时候策反官员是不是有些草率呀。)张兜貔邹了邹眉头说道。
“朝廷腐败,大厦将倾,普罗大众都看到了,难道那些官员就看不到吗?策反他们还是有基础的,这个张先生就放心吧。”邓俊娓娓说道。
“你要我点(怎么)帮手(帮忙)?”张兜貔问道。
“清兵现在到处通缉革命党,兄弟我是寸步难行,听陆大哥说,张豆皮为人义气,黑白两道皆通,所以我想借助兄弟你江湖上的关系,铺桥搭路方便我等。”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走?”张兜貔问道。
“我想先去广州河南,联络河南方面的绿林,看情况再展开下步方案。”
“去广州河南这个没问题,基本上沿线水路都是自己地头(地盘)上和道上的兄弟把控,想什么时间走人(启程)?”张兜貔问道。
“越快越好,具体时间由你定。”
张兜貔又点上一根香烟,然后说道:“好,你等我安排,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先住着,这里还比较安全,清兵清乡暂时还搜不到这里,如果搜到了,你就报我的名,说是我的远房老表(表亲)就可以了。”
陆林把酒倒上,与邓俊几人一起举杯敬张兜貔一杯,张兜貔也不客气,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用他那油乎乎的袖子擦了擦嘴。
陆林笑着打趣道:“我见你警所班兄弟都换晒新式制服勒,你睇下你件旧式警服,都着到狗肉咁色了,系时候换新式警服勒。”(我看见你警所的兄弟都换了新式警服了,你看看你这件旧式警服,都穿成狗肉似的,是时候换新式警服了。)
“古人话,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话呢就系人不如旧,衣亦不如旧,新衣点攞黎擦嘴呀。”(古人云,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说呢是人不如旧,衣亦不如旧,新衣服怎么可以拿来擦嘴呀?)张兜貔一本正经地说道,众人不禁莞尔。
“不过呢,人不如旧呢句话就唔包括你呢条粉肠,越熟越揾笨七。”(不过呢,人不如旧这话就不包括你这混蛋,越熟越占便宜)张兜貔一边把金条放在桌上一边对着陆林说道:“人哋揾食就捞到风生水起,你就捞到要走佬,走佬要使钱架,仲学人扮大方,金条你就收翻起距,唔系朋友都冇得做。”(人家出来混越混越发达,你就就混到要跑路,跑路要花钱的,你还要充大方,金条你收回去,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陆林正要推辞,张兜貔已经转身出门扬长而去,门外,传来了张兜貔五音不全的粤曲南音:
“边嗰话我傻傻傻,我请距食烧鹅鹅鹅,心里没有烦忧来忧又点会系傻,唯望人人学得我做长笑佛,呢日日傻笑下啵,真正乐呵呵,想下度下人生烦恼难计何其多,行埋就嗌霎心底里噉确系难于化解,日积年积挣满心胸有几大箩,朋友都要学我,个个都欢欣一笑像个开心果,个个都又说又笑,冇苦冇忧有福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