佻水河畔,出现了一幕极为奇怪的景象。
三万西凉大军,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之下,被数千曹军打得落花流水。庞德从后军杀入,阎行从河对岸突击,再加上曹朋正面冲锋,将整个西凉大军的阵势,冲得七零八落。西凉兵哭喊着,叫嚷着,四散奔逃,已然是溃不成军。
而曹军则猛追猛打,毫不留情。
佻水河面的坚冰,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浓稠的血液在严寒中,迅速和坚冰融为一体,十里佻水,血红一片·……·……
马腾连骑马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和曹朋交锋。
也难怪,前日曹朋射出的箭矢,的确没有涂抹毒药。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好找毒药,所以曹朋让马玩将狄道库府中存留的箭矢铁镞,放在金汁里熬制一夜。
什么是金汁?
哈,其实就是把粪便和腐烂之物放在一起,用大火熬制。
这种金汁,在历史上也曾多次被使用。三国时期,郝昭坚守陈仓时,就大规模使用过。滚烫的金汁浇在人身上,会令人的皮肤迅速溃烂,可谓是杀伤力惊人。
把铁镞放入金汁熬制,最大的效用,就是一旦被箭矢射伤,伤口就会出现严重的感染。而在三国时代,这种感染足以要人的老命。马腾所受的箭伤之所以不断反复,迅速溃烂化脓,就是因为被金汁感染后,曹造成的后果·……·……效果不错!
西凉众将,拼死拦住了曹朋。
马腾在亲随的保护下,落荒而枷……
马匹上颠簸不止,令伤口再次破裂,感染也进一步加剧。
身后,西凉兵的哭喊声传入马腾的耳朵里,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受。可他有没有办法,所谓兵败如山倒,西凉军目前的状况,正是如此。当务之急,是要逃离此地!马腾开始后悔,昨天晚上就应该撤离秋道……如今,该往哪里逃呢?
安故、首阳,距离最近。
可弹丸之地,根本不可能抵御住曹军的攻击。
而且那里还是陇西第一线,距离漳县襄武,甚至不足一天的路程。如果去了安故和首阳,才是真的自投罗网。到时候被困白石山,也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出路,是临洮!临洮尚有兵马无数,李堪张横对马腾,忠心耿耿,绝对可以信任。
最重要的,是临洮毗邻武都郡。
那里如今是他马腾的地盘,马休就住在在河池。
只要到了武都,自然也就能高枕无忧。武都地势复杂,多高山崇岭,不适合大规模的作战。到时候坐拥武都,内有张鲁向呼应,外有谨中羌人可以提供帮助,足矣自立。或许武都的面积比不得武威郡,可单以守御而言,却是绰绰有余。
马腾趴在马上,在瞬间做出了决定。
“过佻水,过佻来……“他大声喊道,亲随立刻改变了方向,朝着佻水而去。
在他身后,曹朋紧追不舍。
曹朋让庞德庞明兄弟,带着姜冏领军在秋道城下,清理残局。而他则领着韩德,死死盯着马腾。如果这一次不能干掉马腾,日后在想要干掉他,就会很麻烦。
他之所以不让庞德追击,还是考虑到庞德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庞德之前是马腾的部下。虽然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可若是说对马腾没有愧疚,断然不可能。背主或许可以接受,但弑主就有些狠了。这对于忠厚的庞德而言,若马腾真的死在他面前,说不定会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曹朋可不希望,自己的爱将患上心理疾病。
对于曹朋的安排,庞德也心知肚明,感激万分。
他自领着兵马,打扫狄道战场。而曹朋一马当先,韩德领飞驼兵,紧随其后。
虽不足百人的追兵,却让马腾等仍感到了莫名压力。
“主公,如此下去,恐怕难以逃脱。
请主公速走,末将愿留下来殿后,护主公周详。”
几名西凉武将大声说道,猛然勒住了战马,带着二百多人,转身杀回去,拦住了曹朋的去路。
马腾也没有彝言,只是趴在马上,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亡命而逃。
身后,传来了金铁交鸣的声响。
战马希聿聿长嘶,一声声惨叫,传入马腾耳中。
马腾,悲由心生!
若我儿在此,焉得小贼张狂?
他这时候想起了马超,心中更加的悔恨。
悔不当初,他一力打压马超。在占领了金城之后,马腾本有意将马超召回,授予兵权。可他偏偏又听信了费沃的挑唆,对马超产生了猜忌。以至于最后让马超留在西凉,牵制曹朋·……·……如今曹朋出现在了秋道,说明马超也失败了!不知道超儿如今怎样?想来以他的勇武,即便曹朋狡诈,也奈何不得他吧·……
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此起彼伏。
马腾随着颠簸,脑袋越发昏沉,思绪也越来越混乱。
身后喊杀声,似乎越来越小,渐渐的消失。身边的亲随,冲着他大声叫喊,可是却听不真切。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朝着他微笑着走过来。
那是他的前妻,也就是马超的生母。
当年那个随着他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羌女,如今早已成为一冢枯骨。已经有多少年了,马腾以为自己要忘记这个女人。可是在这一刻,他眼前似乎只有这个女人。,你答应过我,要照顾好超儿的……·
“我照顾了!”
“可是,他却受了很多委屈。”
“我知道!”
马腾的眼睛湿润,眼看着那如花一般美丽的女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抓住。
蓬!
手一松开,身体立刻从马背上栽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坚硬冰凉的冰面上。
“主公,主公!”
亲随吓了一跳,连忙勒住马,冲上去搀扶马腾。
刚才就发现马腾有点不太正常,怎么喊他都不理睬。可不想一眨眼,马腾就从马上掉下来。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亲随们不由得放声大哭。总体而言,马腾这人虽说耳根子软,多疑而且还州愎自用,但是他对手下,还是相当的友善。
这也走到了这种程度,仍有人愿意为马腾卖命,仍紧紧跟随··
看着马腾的模样,亲随们不知所措。
“先把主公搀扶到岸上再说。”
一个亲随提醒道。
看马腾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危险。
曹军的追兵,此时已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甩脱了。
亲随们抬起马腾那宏大魁梧的身子,刚要往河对岸走。忽听远处,马蹄声响起。
一员大将,身穿铁甲,手擎长枪,纵马疾驰。
“马腾,哪里走!”
是阎行·……·……
亲随们顿时大惊。
甩脱了曹朋,没想到却来了阎行。
这两个人,和马腾都有着深仇大恨。不过,阎行并没有带什么人,而是单人独骑。
“速保护主公撤离,兄弟们,如今正是我等以死报答主公恩情的时候,拦住阎贼。”
二十多名小校二话不说,扳鞍认镫,跃马冲出。
单以武力而言,这些人远非阎行的对手。可是一将效死,三军莫辟。二十几名小校,抱着必死的决心,拦住了阎行。即便阎行武力过人,也被这些人丝丝缠住,一时间手忙脚乱。而另一边,十几名小校把神志不清的马腾搀扶上马,打马扬鞭而去。眼见马腾越走越远,阎行气得哇呀呀大叫,大枪翻飞,西凉小校纷纷落马。
可是,当他解决了那二十多名小校的时候,马腾已经不见了踪影·……
马腾看上去,越发的神志不清了。
忽而大声叫喊‘超儿’,或是喃喃自语‘凤凰’……·……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昏沉沉,一言不发。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亲随们拜托了阎行之后,一直跑出去二十多里,在紧邻佻水河畔的一处密林中避风。
“主公这样子下去,可撑不了太久。”
“我知道!”
“那咱们·……”
“就算是撑不下去,也得撑下去。”一个头目似地亲随,厉声道:“主公与我们有知遇之恩,若无主公,你我说不定早已战死。如今主公落难,正是你我报还之时。那么多兄弟舍命掩护,不就是想要保住主公性命?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待天亮之后,咱们保着主公前往临洮,估计明日傍晚,便可以抵过……”
“如此,也好!”
肚子里,咕噜噜的响起来。
一干亲随这才想起,他们已一整天水米未进。
由于败的突然,所以众人身上也没有携带什么干粮和水囊。大家你看我,我看着你,片刻后,几个健壮的亲随站起身来,“我们去寻些吃食,你们照顾好主公。”
“那,有劳了!”
几个亲随抄起弓矢,跨刀往密林外行去。
林中几个小校走到马腾身边……”小心翼翼的将马腾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把缠绕在伤口上的布条扯下来,但见那伤口溃烂,脓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流淌,色泽发黑,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恶臭气,让人不由得窒息。一个小校取出一颗金创,在嘴里嚼碎,吐出来,把金创药压在伤口上。而后骂道:“曹贼狠辣,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令主公成了这副模样。这伤口一直不见好,该如何处理呢?”
“到了临洮,请先生诊治就是。
若临洮的先生不成,咱们就去武教听说汉中有些先生的手段高明,说不定能看出端倪。大家辛苦一点,保护好主公。等到了临洮,咱们就能轻松一些了·……·……”
说着,那小校站起身来。
忽然间,耳边一声弓弦响,一抹寒芒恍若凭空幻出,噗的一声,正中那小校哽嗓咽喉。
小校瞪大而来眼睛,身体直挺挺栽倒地上,一声不吭。
其余几名小校,大吃一惊。
连忙站起身来,向四周观察。
密林中,光线幽暗,视线极差·……·……
“什么人?”
一名小校惊恐叫嚷,可是却没有人回答。
众小校脸色惨白,握紧了手中兵器。其中一人缓缓迈步,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见,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他飞来。,小校本能的挥刀将那物体拍飞,落在了地上。那圆乎乎的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在篝火旁边停下来。火光照映下,众小校看得极为真切,那赫然是一刻血淋淋的人头,面目栩栩如生,极为真切。
“是二牛!”
众人一眼认出,这人头是刚才说要出去找食物的亲随首级。
不由得激灵灵打母暇寒蝉,顿时有赘入冰窟感受六·个小校忍不住,大喊一声,朝着林外冲去。却见密林中人影一闪,一抹寒光掠过正中小校面门。那小校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紧跟着尸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刷的一下子没入草丛之中·……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亲眼看到那尸体消失,仍感到毛骨悚然。
“拼了!”
章存的六名小校拔刀向外冲去。
一抹抹寒光掠过,眨眼间夺走了六名小校的性命。
篝火熊熊,马腾躺在地上,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人,从黑暗中走来。
他身高八尺开列,体型宏大而魁梧,犹如一头雄狮。
一身孝衣,头戴白色抹额,步履坚实,缓缓逼近。掌中一口短刃,闪烁着一抹暗红色的光。
马腾突然开口道:“曹朋,休要装神弄鬼,马某不怕你。”
“堂堂槐里侯,大名鼎鼎伏波将军后裔,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若马伏波泉下有知,必然会为你感到羞愧。”
来人,停下了脚步。
火光照映下,一张英武的面容显现出来。
浓眉,大眼,杀气腾持·……正是曹朋!
马腾一笑,“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马腾今日输给你,非战之过,实费沃误我,乃天意。”
“费沃吗?
若非你贪心不足,想要谋取金城,我焉能有机会,夺取武威?若非你杀了韩遂,只怕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孤家寡人。马腾,你确是一条好汉,只可惜你不该坏我世父性命。我今日要杀你,非是为了国仇,只为我世父报仇,祭他在天之灵。”
马腾此时,精神似乎好转许多,不再复先前那神志不清的模样。
“大丈夫战死沙场,快哉快哉……·王猛是一条好汉,我亦敬佩不已。不过,既然他坐在那位子上,就应明白,早晚会有那么一天。我杀了王猛,也知道迟早有一日,会死于他人之手。曹朋,今日你杀我,他日我儿,定取你项上人头。”
“你是说,马超?”
曹朋并不急于杀死马腾,而是在篝火旁站稳,静静的看着他。
对于这位伏波将军的后人,曹朋并无太多的恶感。前世,他挺喜欢马腾这个人,忠诚,耿直……·……虽说现在看来,演义里的马腾明显是经过了家的美化,而现实中的马腾,也是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但这并不能妨碍他对马腾的尊呃·……
这,恐怕是曹朋重生以来,所杀的第一个枭雄人物。
此前的吕布,非他所坏。
而颜良文丑,说实话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感受。
颜良文丑死于甘宁之手,和他关系不大。虽然,在世人眼中,颜良是被他所杀。
马腾,是第一个将要死在曹朋手里的大人物!
也许他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对于曹朋而言,亲手杀死这么一个大人物的感受,却是极为奇妙。
“马超如今,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我忘了告诉你,马孟起在允吾被我打成了重伤,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命·……而你在西凉的那些兵马,也已经溃败而逃。李越战死,你侄儿马岱同样生死不知。”
马腾的眼睛,蓦地睁大。
他瞪着曹朋,牙关紧咬,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超,败了?
他有些无法相信,可他也知道,曹朋不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喉咙一甜,马腾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刚才还精神奕奕的模样,一下子变得坏败。
超儿,输了!
“我不信!”
曹朋脸上透出一抹森然,手腕一翻,亮出钢刀。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马超不会是最后一个,接下来,我会杀了马休,将你马氏一家,彻底诛绝。”
“你·……”
马腾一脸惊怒之色,看着曹朋,久久不语。
半晌后,他突然道:“小贼,你赢了·……·……曹操老儿端地好运气,竟有你这么一个族子。不过你别得意太久,费沃其人,狡诈多变,他早晚会反了你,咬你一口。”
曹朋笑了!
他走到马腾身边,猛然抬手,一刀狠狠刺进了马腾的胸口。
“我知道……·……所以,用不了多久,他会和你在黄泉路上相见。马将军,这是我赠你的最后一样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马腾长大了嘴巴,口中发出嗬嗬嗬的声响,脸上的恨意,却渐渐淡去,露出一抹笑容。
曹朋一咬牙,拔出钢刀。
一蓬热血喷溅出来,洒在了他的脸上。
马腾的身子一抽搐,头一歪,顿时气绝身亡·……·……
闭上眼,曹朋的眼前,又浮现出了王猛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他杀死成纪之后,逃离中阳镇的时光。
王猛背着当时体弱的曹朋,一路上有说有笑,在夜色中行进。
那宽厚的后背,给当时还显得稚嫩懵懂的曹朋,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斑……
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流淌出来。
曹朋突然仰天啊的一声大叫,他抬起头,透过密林的缝隙向夜幕仰望。
“王伯伯,我已经为你报了仇,你看到了没有!”
不知不觉,泪水打湿了曹朋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