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烟华置身在六大宗派之主齐刷刷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道:“前辈不愿意露面,言道十日后会自来弟子处。倘若师伯放心,可将一应灵药交予弟子,无论成功不成功,三个月便见分晓。”
燕宗主眸底闪过失望之色,倒也不觉得意外,轻轻摆手道:“你是我天魔宗亲传弟子,我有何不放心?”取出一蓝一黄两个芥子袋,递予慕烟华,“蓝色芥子袋里是炼制化神丹的灵药,一共两份;黄色芥子袋里是那位前辈所需之物。”
慕烟华双手接了过去,默默收了起来。
一进来陨星殿,看到眼前这个架势,慕烟华便知事情瞒不住了。
实际上,早在萧焰让她答应炼丹的时候,就算唐恕愿意帮忙打掩护,这事儿也注定没法隐瞒。
其余五大宗派之主,哪一个是傻子笨蛋,能够任人忽悠欺瞒?
燕宗主直接将人带了来,楚君狂亦不曾出声反对,显然是赞同将慕烟华暴露出来的。
今日的慕烟华大势初成,已非昔日可以随意揉捏的慕烟华。就算被人知晓身后有个炼丹大师,也不过让人更加忌惮,愈发不敢做婿格的小动作。
得罪一个炼丹大师,只要是脑子清醒的修士,没有哪个人会干这种蠢事。
“慕小丫头。”鬼王宗之主笑得春光灿烂,看着慕烟华的目光像是在看稀世珍宝,“赵瀚是我亲传弟子,你与他是好友,他那一枚化神果,依稀听着还是有赖你出手相助。你瞧,能不能在前辈面前美言两句,也将那一枚化神果炼制成化神丹。所需的灵药我都带来了,前辈还需什么只管说话。”
慕烟华微眯起眼,笑眯眯地回望鬼王宗之主,从乾坤镯中取出一份灵药名单递上。
“蓝宗主,前辈听说此次共有三枚化神果,特意吩咐了我。倘若蓝宗主开口,就将这份名单予您。”
鬼王宗之主抬手接了过去,眸光略略扫了一眼,面上笑容倏然褪得一干二净,嘴角猛地一抽,呲着牙倒吸一口凉气。
“慕小丫头,那位前辈真有八成把握顺利成丹?”
萧焰的这一份名单,慕烟华同样看过,心知算是堪堪擦着鬼王宗之主的底线。
但慕烟华知道,鬼王宗之主定会答应的。
“只高不低。”慕烟华淡淡一笑,“前辈说了,要是炼丹不成功,名单上的东西他半分不取。”
鬼王宗之主一愣,打消了心头最后一点顾虑:“此言当真?”
慕烟华笑意不变:“蓝宗主,晚辈人就在这里,您还怕我逃了不成?”
鬼王宗之主眉间舒展,重新露出笑容,取出一个绿色的芥子袋:“我怎会与你这小丫头片子计较?拿去拿去,名单上的东西一样不会少,明日就可交予你。”
慕烟华抬手接住,视线扫视了一圈,语声清澈甜润:“前辈让我转告,这几日他感悟炼丹之道稍有突破,愿意再出手三次。”
再出手三次?
燕宗主一众面色齐齐一变,沉重的气势猛地压向慕烟华。
慕烟华怡然不惧,眸中坦然,语不惊人死不休:“人级、地级……天级丹药,材料自备,炼丹失败同样分文不取。”
“天级丹药?！真的是天级丹药?”太元宗霍宗主倏然起身,急声问道,“那位前辈可会炼制破障丹?”
破障丹能够让任何人突破瓶颈,晋升至少一个小境界,且不存在什么后遗症。但此种丹药品阶极高,所需灵药又极为珍贵,每个人一生只可服用一枚,再次服用无效,一般不是真正走入困境的大能不会选择。
慕烟华轻轻颔首:“破障丹为天级基础丹药,自然是会的。”
燕宗主回过神来,哼笑了一声:“炼制破障丹的灵音宗主有么?最主要的是,霍宗主付得起报酬么?”
“师伯。”慕烟华转向燕宗主,行了一礼道,“若是师伯有需要,三次机会天魔宗可得一次。剩下两次机会价高者得,只要是叫得出名称的丹药,前辈都会炼制。”
“师尊、师伯,诸位前辈,弟子告退。”
萧焰为何要那么多灵殷石,慕烟华不知道,也不打算再次出声询问。一直以来,她受了萧焰诸多恩惠,虽是应下帮他重塑肉身之事,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一回难得他自己提了要求,慕烟华自然尽心尽力无有不应。
慕烟华离开之后,启辰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最悠闲的是楚君狂,老神在在坐于燕宗主下首,微合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宗主凝神细思,大约在想选择何种丹药。
鬼王宗蓝宗主、神水宫徐素颜、太元宗霍宗主、正一派之主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却没有一人怀疑慕烟华夸下海口。
“楚峰主收了个好弟子啊！”徐素颜幽幽开口,语声带着点软溜溜的味道,“天魔宗有一个慕烟华,胜过旁人无数,恭喜燕宗主。”
燕宗主矜持地笑了笑:“烟华丫头自个儿争气,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倒是沾了光了。”
霍宗主面沉如水,径直道:“宗门当中尚有事未了,诸位十日后再见。”
这一句说完,霍宗主没有再看其他人,大踏步出了启辰殿。
霍宗主走了之后,正一派之主,徐素颜、鬼王宗蓝宗主纷纷提出了告辞。
片刻工夫,偌大的启辰殿只剩下楚君狂、燕宗主两人。
燕宗主看了楚君狂一眼,忽而慢慢出声道:“师弟,你看这烟华丫头——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想说什么?”楚君狂睁开眼来,直视燕宗主,“倘若是史明亮、余斯连之事,那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你这几年手段温和了些,是个人都敢跳出来挑事,我还没问宗门内怎么出了这种吃里扒外的败类,你倒好意思拿小七儿说项?”
燕宗主揉了揉额头,似是颇为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慕烟华此子年纪小小,性子却凉薄如斯,好歹有点儿同门之谊,她这说下手就下手,半点转圜之地都没有,可别到头来……”
“到头来什么?！莫非你以为小七儿会欺师灭祖、叛出宗门?”楚君狂嗤笑了一声,鄙夷地看着燕宗主,“我说师兄,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胆儿怎变得针尖小?别说小七儿重情重义,绝对做不出出格的事儿,史明亮、余斯连两人是什么货色,你会不清楚?这两人确实该杀,小七儿杀得对！”
“你别忘了,那两人要动的,可是你座下第三亲传弟子。同室操戈、借刀杀人,果然是好师兄。”
“烨源要是过不了这一关,也不配为我亲传。”燕宗主紧拧着眉,右手拇指与食指捏着眉心,“罢了,那两人杀了就杀了。你看着点慕丫头,别让她再惹事生非,给我留下一副烂摊子——别去招惹牧观浪。”
楚君狂摇了摇头,沉声道:“你还怕那些人狗急跳墙?下面弟子的事情,你我瞧着便是,管那么多作甚?真有人要跳出来不更好,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杀能解决问题?”燕宗主提高了声音,咬着牙道,“真的将他们全杀了,天魔宗实力至少要下降三成！三域大比在即,太元宗、正一派虎视眈眈,神水宫暧昧不明,鬼王宗不一定能指望上,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能怎么办?只能先忍了！”
楚君狂移开视线,面上表情不见半分改变:“那是你这个宗主该关心的事,我可不管那许多。”
燕宗主神色接连变换,忽而一甩袖起身,大步向着门口走去:“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当局者迷！”楚君狂手摸着下巴,蓦地笑了一笑,“快刀斩乱麻,这才踌！”
燕宗主脚步一顿,脚步加快了些,一步迈出启辰殿。
启辰殿偏殿,一处占地不小的院落里,慕烟华身处修炼室,盘膝坐于素色蒲团之上,手上拿着那个巴掌大的暗金色丹炉。
丹炉体积不大,入手却极为沉重。
慕烟华使出了七八分力,才将它轻松抓在掌中。
细细打量了一眼,慕烟华轻轻划破指尖,曲指轻弹。几滴鲜红落在丹炉凸起的圆肚上,很快渗入锈迹斑驳的表面,消失得一干二净。
慕烟华探出灵识,将丹炉整个包裹在里面,一点一点深入其中。
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慕烟华的灵识一路畅通无阻,慢慢地充满了丹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暗金色的微光渐渐亮了起来,越来越亮。
丹炉表面的脏污锈迹“扑簌扑簌”往下掉,露出来里面光洁如新的玄妙花纹。
金丝勾线,九龙戏珠,栩栩如生。
暗金色光华猛地一放一收,慕烟华瞧着掌中大变了样的丹炉,低喃道:“日后便叫九龙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