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找了个里遍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一桌只有他和新记坐馆向十。
周围几张桌子都被保镖小弟坐了,形成众星拱月之势,一旦有状况,好掩护两个大佬撤离。
王石蛋本来坐在小霸王身后那张桌子,但向十招了招手,让他坐过去。
一个身穿唐装老侍者过来,也不管他们是古惑仔还是早起的老人,第一句话就问:“先生,饮咩茶?”
这是广式早茶的规矩,这叫做“开茶”,先冲上茶,再去点吃的。
既然叫“早茶”,这壶茶自然重要,尤其是在陆羽茶室。不能是餐厅那种随随便便的茶水,而是普洱、铁观音、大红袍一类的红茶,取其暖胃去腻,利于消化。红茶色深红,汤浓稠,味苦涩,虽在视觉和味觉上都不如绿茶,却与广东早茶中味道浓郁的茶点恰是绝佳配搭。
小霸王主动帮大家点了菊普茶,即在普洱茶中加入菊花,取其清凉祛火,毕竟昨儿晚上几乎一夜没睡,内火大。
“食仔,你吃过港式饮茶吗,一般人都只看重他的点心,而完全忽略了真正的‘饮茶’时喝的茶,因为香港9999﹪的茶楼的茶都是普通得都不行,陆羽荼室是唯一一间对茶有讲究的茶楼,喝他家的茶,你会想不停喝不停喝,不只是他超好喝的原因,还有是他收四十块港币一位荼钱的呢!”向十难得的和颜悦色,亲切道。“呵呵,平常的茶楼才三块钱而已。”
“四十块?”王石蛋瞠目结舌问,一付土包子的样子。
“呵呵,这里早茶人均消费100至200港币,具体要看你吃多少,一个点心3858港币,晚餐至少在300港币以上。”湾仔小霸王也跟着道,王石蛋的演技太好,他不得不配合一下。
“这么贵,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就点个一盅两件吧。”王石蛋赶紧道,麻蛋,就算一盅两件,在陆羽茶室也是一百多港币。
一盅两件指的是一盅茶、两件点心虾饺和烧卖,这个经典搭配是广东早茶最基本的搭配。
此时陆羽茶室开始上客了,略带一些杂乱、吵闹,宽敞的店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中餐式圆桌填满,店员是穿唐衫的老者,早起的老人先排队拿筹,占座看报纸,等着睡眼惺忪的上班族小辈姗姗来迟,茶客说话喧嚣起伏,烫洗餐具乒乒乓乓,下一桌入座时,席上往往还有上一桌留下的残羹,一付热闹的市景,一个鲜活的清晨。
“唉,我们混江湖的,有几个能善终,你们昨夜还在街头拼杀,要是能天天吃到这样的草茶,那是多愉快的事。”向十触景伤情,老神在在感叹道,“食仔,记住我的话,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吃就吃,今天随便点,我请客。”
“向生真大方,豪爽,霸气!”王石蛋奉承道,白吃挺开心的,反正他不掏钱。
不过湾仔小霸王感觉这顿早茶总有些怪异,向生从来都是那张冷硬岩石脸,从未对小弟和颜悦色,却为什么对王石蛋另眼相看?
唐装老侍者把三杯陈年菊普洱送了上来。
向十用手指在桌上轻扣,表示谢礼,王石蛋也跟着有样学样。
向十感叹道:“现在很多年轻人,几乎没有早餐的概念,我的两个儿子,要不是为了每个月和家人啖这顿早茶,拿枪指着他都不会醒来!”
“向生,这么夸张?”王石蛋惊讶道,“我小时候家里穷,穷文富武,练武需要吃很多,只要嗅着食物的香气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食仔,你不知道广式茶楼有许多老规矩,比如开盖添茶,据说有个无赖捉了只蜂鸟,故意藏在茶壶里,鸟在店小二揭盖的瞬间飞走,无赖趁机讹了茶楼一笔,从此茶客需自己把盖揭开,店员才会来添水,还有刚才的谢茶叩指,据说是乾隆私访时为侍从倒茶,侍从用来代替磕头的手势。”向十边品茶边道。
王石蛋仔细倾听着,也跟着品茶,他本来以为,敢以茶圣陆羽当为店名,想必品茗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其实刚喝的时候只觉得解渴。
早茶茶点上来了,向十跟小霸王点东西,王石蛋主动就拿点心,玻璃虾饺,干蒸烧麦,鼓汁蒸凤爪,罗卜糕,还有蛋挞之类的西点。
王石蛋心里感叹道,茶楼用冲天的人间烟火气,蒸出了精巧得仿佛神仙享用的食物。
鹅且,随着送来的咸甜食越多,那壶菊普洱茶就更显得重要了,随着菜色的婉转,茶味渐浓渐香,滋味万千而解腻。
广式早茶最经典的小吃是虾饺,水晶般的外皮,里面粉红的虾仁隐约可见,王石蛋看着卖相就诱人吞口水,夹一个入口,水晶外皮的柔韧劲道和虾仁天然的甜香融合在一起,那个爽口q弹,无比美味。
陆羽茶室的干蒸烧麦做得也很别致,馅里裹了虾肉、猪肉和冬菇等馅料,捏成石榴花的形状,蒸熟后外皮是淡黄色的,入口软糯,王石蛋吃过之后,有些念念不忘,又不好意思再要一笼,毕竟还有不少美食。
向十看王石蛋吃得很仔细,一脸嗨了药似的表情,饶有兴趣地介绍道:“阿石,糯米鸡不错,你尝尝,最早起源于夜市,当时是用碗盖着蒸熟的,后来小贩为了方便出售,就用荷叶包裹着沿街叫卖,现今的糯米鸡是在糯米饭里放入鸡肉、叉烧、咸蛋黄、冬菇等馅料,然后上锅蒸,”
王石蛋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向十看出我的身份,假装不知道,以为他叫的别人。
向十用公筷帮王石蛋夹了块糯米鸡,王石蛋才茫然地抬起头来,“向生,不用管我,我自己来,呃,真不错,糯米鸡入口有荷叶的清香,不过我更喜欢吃肠粉,米浆放在多层蒸笼里蒸成薄薄的皮,肠粉里面的馅料有很多种口味,有的放虾仁、瘦肉、鸡蛋、香菇、油条。”
小霸王见向十跟王石蛋聊得投机,他是新记湾仔的扛把子,“肠粉是很多人的早餐选择,但我喜欢吃鼓汁蒸凤爪,这道点心外表红亮,入口香糯,味道醇厚,酱汁甜辣,像这样,入口一吸,就骨肉分离,并且还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喜欢吃骨头的人一吃就会上瘾!”
王石蛋早饭不喜欢太油腻的东西,不过罗卜糕他也喜欢吃,泛着油光,有着金黄酥脆的表皮,里头却是软软糯糯的细腻口感,陆羽茶室做的萝卜糕本身不死实,也不松散,软硬度刚刚好。
今天吃的几道茶点小吃都是广式早茶比较经典的小吃,至于那些创新的,独特的,向十没有点,看来以后王石蛋要经常来,学习人家怎么做早茶的。
王石蛋最后意犹未尽,还拿了一碗云吞面,小霸王也拿了一碗,两人吃得带劲,仿似以后吃不到这样的美味,向十没要,看着他们胃口好,冷硬岩石脸像晒了阳光,笑得很温暖:“阿石,云吞面是粤东到处可见的知名小吃,这道小吃除了云吞的口感讲究q弹鲜香,还要讲究面和汤,面要有嚼劲和韧度,而汤头是用海鲜熬出来的高汤,喝一口,很是舒爽。”
“向生要不要来一碗?”王石蛋端起碗,西里呼噜喝着汤道,粤东山村出来的吗,不粗鲁点怎么能行?
“我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老喽,要不你们在来碗双皮奶?”向十的笑容更盛,看着王石蛋,“双皮奶也是很有名的,做法是用鲜牛奶和鸡蛋液经过煮和蒸而成,因为表面有两层薄皮,呈膏脂状,所以叫双皮奶,看着表皮光亮滑润,色洁白,香甜滑润,入口则化,作为甜点很不错,阿石,要不要来一碗?”
王石蛋心里一沉,麻蛋,向十是认出哥,还是故意试探?
王石蛋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向十叫他阿石,他不满意,憨厚地摇了摇头:“向生,吃不下了,一个人有多大度量就吃多少饭,吃多了,身体会出毛病的。”
“有人到处吃,就像和记那个阿石,吞了和盛堂不说,现在又盯上了新记的湾仔,不知道他有多大的胃口。”向十品了口菊普洱,语气随意地道。
“难怪向生一直叫我阿食,是想让我也成为新记的急先锋,干掉和记的阿石?”王石蛋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有这个能力吗?”向十似笑非笑望着他。
“我没有。”王石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过我觉得还是以和为贵,大家争来斗去,无非是利益,如果有更大的利益呢,如果天哥,就是鬼仔天,真的组织一场拳赛,经过一番运作,说不准大家都能把钱赚回来,但是他让我们昨晚去绑阿石的女朋友,他就没亲人朋友吗,其实向生可以去跟和记飞雄谈谈,昨晚鹰爪青重伤,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现在他在和记势力独大,大家先用一场拳赛来了结昨晚的恩怨,然后再在其它方面合作,向生,为什么香江的豪族没几个靠打杀的江湖人物呢,都是做地产酒店金融的。”
“呵呵,食仔,一场拳赛真能化解新记跟和记的恩怨?”向十笑了,似乎笑王石蛋有些幼稚。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王石蛋反问道,语气随意地道,“何况阿石医武双修,他在马来战胜了几个著名的降头师,对下蛊那些事也很熟悉,说不准,跟他吃过一次饭,握了一次手,都被他下了蛊,一旦大家翻脸,陪葬的大佬估计也不少。”
向十突然有种恶心呕吐的感觉,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不小心着了王石蛋的道,唰地一下变了脸色,目光就像刀子,狠狠地朝王石蛋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