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宣和二年
宣和二年是个十分多灾多难的一年。
二月乙亥,赵佶因为自己的异想天开遣赵良嗣出使金国商议宋与金夹而攻辽,若是打下了辽国,则大宋取其燕云十六州,其余诸地均付金国。
五月中的一日,赵佶百无聊赖之下,他十分信任的奸臣王黼与高俅来见他道:“恭祝陛下圣躬万福。”赵佶命二人不要多礼,又命身边的大官(即大太监)与王高二人拿凳子来赐下坐席。
王黼见赵佶面上郁郁,劝慰他,道:“官家既是这天下的官家,自亲临以来十分勤政,又开创了前无古人的字体,论功绩只怕不输秦皇汉武。如何官家竟是使自己不开颜?”
赵佶听着朱勔这么一说不由又想起虽说艮岳已是开始建造几年了,但还尚未建成。宫中从民间招徕的美人自己也见识了最顶尖的那些,仍旧不十分合自己的意。日日还要理那繁重的政事,哪里能够开颜啊。
见官家十分不虞,高俅不动声色道:“若是说起使人心生愉悦小底倒是知道一个美人或可办到也未可知。这美人是个个十分艳绝的,只怕官家如今都尚未见识过可超过她的也未可知。”
赵佶心中一动,面上倒是不显,遂问道:“此话怎讲?我可不信还有人竟然能够超越这宫中诸人的美貌不成?”
王黼道:“若是说起那人,只怕小底也是知道的。白矾楼里有一艳满东京城的名妓,又叫李师师,原是东京城里十分著名的行首。她不施脂粉,天生的香肌雪肤;虽着素服,却胜西施、忘嫱十分;昼睹芳颜,夜无倦意;拨琴一声,余韵无穷;秋波一闪,媚态百生,真是个色技双绝的娘子。”
见赵佶仿佛有些意动的模样。高俅遂说道:“既是官家欲寻那李师师耍乐自然不能大白天的出去,想来傍晚时候在换了燕居服等再去那李师师处也不晚。”
赵佶对于高俅等人所说的美貌赛过宫中诸人的李师师颇为意动,遂应下了这个荒唐的提议。
傍晚果然换了普通的衣饰随高俅等人去到了白矾楼寻李师师做耍。
要说李师师不认识高俅也是不可能的,李师师是什么人?东京城的行首。她这么红除了靠天生就的美貌和十年苦练就的一身歌舞琴诗的本事之外,靠的也不过是比之常人更加识人眼见,且又自有一段风流罢了。
赵佶虽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王八之气,但是身居高位的气势还是有的。尤其又有高俅和王黼这么两个平日恨不能将“天老大地老二他站中间”这样的字刻在脸上的人都这般狗腿的服侍左右。即便猜不出来赵佶的真实身份,李师师也猜到他估计是什么高官罢。
李师师虽然是个清高的,但却也不是个盲目清高的。面对普通士子自然是要表现出一切都不为之所动只看诗词论心情的样子。其实么,虽然她本质上还是个可爱的小女人,但是毕竟还是在白矾楼这个大染缸里浸染了十年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不是没有,只看愿不愿意为你拿出来罢了。
这个时候李师师潜意识里就觉得若是自己表现的太热情了估计会叫这位赵乙赵秀才心中不喜,遂李师师也就顺从自己的本性命下面的人将那一道道的程序只管按常规的来。点花茶、支酒、赶趁什么的一样都不能少。
果然那个赵秀才即便是花费了十几贯点花茶的“支酒”仍旧兴致盎然,又花了几十贯置办了一席筵席邀了李师师共饮。李师师哪里肯去啊,遂自己的弟子柳绿去辞了。
赵乙果然不肯罢休,花了大价钱点花牌。李姥就应下来了,又将赵乙带到李师师的房间里。
虽说李师师不愿为了金钱屈服,也有不用为金钱屈服的本事,但是终究念及这个赵乙身份不一般故而也就不情不愿的伺候了一晚。李师师虽猜到了这个赵郎君不一般,但是没有猜到这个郎君这样不一般。自此李师师就开始成为了历史上的那个李师师。
大娘虽说早已嫁人,但是她仍旧不时的会与李师师书信来往。当她写给大娘的信里提到这么一个奇怪的赵乙的时候,大娘只觉得心下一阵莫名的感受。这个赵乙想来就是北宋有名的宋徽宗赵佶了罢。只不知李师师若是知道日后她所期盼的同周邦彦双宿双飞的愿望最大的阻拦者已经出现了心中会作何感想?
大娘的回信里丝毫没有提及赵乙的事情,只管讲自家大郎的趣事。不是大娘心狠,李师师已经认识了赵佶了,且李师师又是那般人品,赵佶怎么可能放得下?既然赵佶不肯放过李师师,李师师又哪里能够躲得过?
虽说心中这么安慰自己,大娘仍旧无法避免的陷入了一种面对历史逐渐成真的无力感。虽说自己嫁给了岳飞改变了历史成为岳飞的第一任良人,但是其他的历史并未发生丝毫改变。大娘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个能力能够改变岳飞的命运。
就在大娘将将要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她的大郎突然生病了,小大郎得的是风寒,其实也就是在现代人看来不算什么大病的感冒罢了。岳家一大家子都急的不行,连姚娘子这么个平日里十分坚强的娘子都时时颦着眉头。
大娘心中自然是十分焦急的,毕竟是她十月怀胎产下的小郎,且又是自己期盼着的大儿,哪里能够不着急?自发现大郎病了之后大娘就命杜家大郎赶了车去相州城请了名医来与自家大郎看诊。
在相州城的名医到来之前自然还是要请了县里擅长小儿的医士来看诊并开药方子的。大娘想着既是小大郎病了,那么乳婢和自己等时常接触小大郎的人就不能在病了,否则若是叫两个大人惹上了什么病岂不是叫人为吃着二人乳汁的小大郎担忧。
这样思量着,大娘遂命那医士又与自己和乳婢都捡了药熬了日日里都喝上那么一副,只盼着小大郎不要受到二次感染,能够早日好起来。
大约是因为大娘与乳婢都喝了药的缘故,小大郎的病竟然好的飞快,连相州城的名医都十分为之惊叹。
谁知小大郎方好起来,岳家阿爷却病了。想来是大郎生病的时候劳累且又焦心过甚的缘故,原本被大娘用各色温补的补品补的身体渐渐强壮了一些的岳家阿爷这次竟然又病了。
这个名医诊了脉后出门对大娘几个摸了摸胡须道:“这个病人的情况虽说不甚乐观,但也没有什么生命的危险。不过我看来病人似乎之前用了些温补之物?”
大娘忙点头道:“原是奴奴见阿爷身体甚是孱弱,故而买了好些温补的滋补药材来炖了汤,好叫阿爷补补身体。若是侥幸使得阿爷能够好上那么一丝半点的也是奴奴的一片孝心了。可是这补品有甚不好之处?”
那名医捋了捋胡子倒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滋补之物倒是无甚不妥,病人的情况能够如此轻松还要多亏了这些补品才是。不过我观这位病人应该是积年的老毛病了,若是一般的滋补之物与他来说不是太补就是不够,只怕这么滋补下来效果不显罢了。”
五郎与六郎都是至孝之人,六郎听说阿爷病了连家塾也未去只管在家中侍奉汤药,更不用说自大娘生产时就已学成归来无甚大事的五郎了。自然更是恨不能日夜守在阿爷床前,还是大娘劝解说“若是你兄弟二人一起守了夜,不知明日可如何是好”方与六郎一人守阿爷一夜的轮换着来的。
六郎听这医士这般说法眼眶都红了,忙问道:“老丈这么说来,阿爷怕是……”话音未落眼泪就如同滚珠儿一般掉了下来。
那医士忙到:“我的意思是,若是缺了一项东西自然是与寿数有碍,但是你们若是能够找到一样药材来时时叫他吃着,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大娘急忙道:“若是什么千年万年的老山参自是办不到,可是若是百八十年的人参自然是不成问题。”大娘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若是无中生有的东西自然是倾尽全家之力也找不到的,但是若是百八十年的人参,只怕自家也不会因着价格昂贵而退却。
果然听了这话那医士停下了捋胡子的手道:“我知道吐蕃有一种神物,十分滋补。奈何它长得十分奇特。冬天是虫子,夏日里就长成了草。若是得了那件事物你家大人的身体又另作他说了。”
大娘心中一松想到:不就是冬虫夏草么?有什么难的,派了人寻找那些要去吐蕃的商人们叫他们与自家带了回来就是。其实这冬虫夏草不是在四川也有么,命那些要入蜀中的商人帮着寻摸也是可行的。
五郎问道:“不知这补品名叫什么?可知道如何使用?”
大娘道:“关于这冬虫夏草奴奴倒是略知几分。这东西不止吐蕃有,蜀中也有此物。倒是十分难得的补品,最为重要的是它性子极其温和,哪怕是大病初愈的人也可以受用。不知奴奴的见解可对?”
老医师倒是十分惊奇,觉得这样的乡下地方怎么会有人识得这样药材。但还是捋了捋胡子道:“正如小娘子所说,这冬虫夏草炖了汤服用就好,但切记不要将其也燥性的东西一同食用才是。想来小娘子也是懂得的,倒是我班门卖斧了。”
这老医士果然不愧是相州城有名的医士,斟酌着又下了方子。捡了药后姚娘子命秋色亲自去守着小炉子熬了药端过来。过了不一时阿爷就开始发汗了,老医师又把了脉道:“如今看来倒似大好了。”又重新写了药方说道:“这个药再吃上两幅只怕也就大好了。”
临行时姚娘子与了老医师两贯大钱,不仅仅是诊金也是感激老医师教导如何进补的意思。其实姚娘子不知道的是大娘私底下命杜家大郎送那老医师家去的时候在添补十贯给那老医师,算作他劳累一趟的茶水钱。
阿爷的病虽是好了,但是身体却是不大好。渐渐好了起来的时候竟已是到了冬月里了。
九月四日壬寅,宋与金合约攻辽后金国再次遣使来宋商议辽的岁币问题。
十月初九方腊假借“得天符碟”于歙县七贤村起义。声讨了赵佶当政以来服役繁重、剥削民财、醉心声色犬马、大兴花石纲、岁贿西北以百万银绢,又说凡东南劳动人口终岁辛勤劳动,所得却上不足以奉父母下不足以养妻儿,求一日饱食而不可得。最终应者云集,人数达数万人。方腊被尊为“圣公”改元“永乐”。
至此方腊起义拉开序幕。
十一月二十二日起义军在清溪县息坑全歼两浙路常驻军五千人,击杀该路兵马都监蔡遵,颜坦。随后进取清溪县,俘虏县尉翁开。
十二月初攻克睦州,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不久向西攻下歙县,全歼宋东南第三将病关索郭师中部。东进攻克富阳、新城,直逼杭州。
二十九日攻入杭州,杀死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知州赵霆弃城而逃。积怨已久的贫民百姓们捕捉杭州官吏,发掘蔡京父祖坟墓暴露其骸骨。
苏州石生,湖州归安县陆行儿,婺州兰溪县灵山峒朱言、吴邦,永康县方岩山陈十四,处州缙云县霍成富、陈箍桶等,纷纷领导当地农民,参加起义。台州仙居县吕师囊,越州剡县裘日新(即仇道人),衢州郑魔王等领导当地摩尼教秘密组织起兵响应。湖、常、秀等州农民,也“结集徒众”,准备攻打州县。
自此北宋东南已是陷入一片混乱,北宋王朝的经济命脉被切断,赵佶惊恐万状下令停止苏、杭造作局,又停运花石纲罢免朱勔父子的官职,企图麻痹起义军的意志,松懈起义军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