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来来去去
其实原本大娘子还觉得那些个漆器并首饰甚的没有多大的必要买,谁知她果然是不够老练啊,大娘子一家回乡不过三日,就连宗族的老老少少都来了李家一遍。更不用说姑姊一家了。
姑姊不仅自己来还带了杨家大表哥并他新妇一并来,甚至第三日上连顾家人都来了。顾家来的是大娘子的外大母外大人并两个舅母和两个表哥。
顾家人不过是见了一番大娘子一家,第二日就家去了。姑姊一家则不然,他们一家比顾家早一日到李家,顾家人都走了还不见姑姊一家有挪地儿的意思。竟似一副要再此过七夕节的样子。
此中时候大娘子才知道自家娘娘有多么的高瞻远瞩。顾娘子买了不少不怎么值钱但是都是东京城流行的闹娥一类的玩意儿,至于这些东西么,大都送了宗族之中的妇人们。又有些吃食布匹甚的也一并送了宗老家中。
至于妈妈,顾娘子与她挑了个镶玉万寿字金簪。直把妈妈乐的当时就戴了出去显摆去了。初时顾娘子又买了十数匹布帛,颜色大多比较暗沉。如今除留了四匹与自己的爷娘两匹与妈妈翁翁两匹,其余的都分了尺头送与宗老们家去了。
大娘子至此不得不佩服自家娘娘的为人处事能力,若是换了大娘子来,能够想到送了自家亲戚的礼就很好了,不用说还有宗老家了。连宗老有几户人家大娘子都不甚清楚!
又过了两日就是七夕节了,如今这家中还应当用心祭拜的就只大娘子一人。但是乞巧仍旧是不可或缺的。
七夕前几日叔父就带了自告奋勇的杨家二表哥一同去县城与大娘子采购乞巧用品,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磨喝乐”。所谓磨喝乐就是小巧的泥塑偶人合着雕镂的木料并加以彩绘的栏杆等做成的。
又有黄蜡浇成的动物模样的“水上浮”,还有小木板上铺了泥土种上粟使之长出幼苗称为又做了农家模型等的叫做“谷板”,还有瓜雕刻成的各种花叫做“瓜花”,又有油面糖蜜等物制成的“果食”。叔父二人买了一斤果食就有一对做成将军模样的果食称为“果食将军”的。最后还有绿豆、小豆、小麦泡发了芽用红蓝丝线扎起来的“种生”。
大娘子虽是已经过了许多次七夕但是每一次仍旧不得不为古人的浪漫而感叹不已。
到了七夕这一日晚上天公也作美,一丝云彩不见,那月亮十分明朗。一大家子在院子里陈列了磨喝乐、谷板、瓜花、果食、酒菜、笔砚、针线等,再由大郎二郎三郎等作诗,大娘子献上女红针黹。点了香依次叩拜。
还有对月穿针这一传统。妈妈自称老眼昏花了不予参加外,连姑姊都加入了进来。最后竟然是叔母夺了头筹。原本为了鼓励大娘子妈妈出了个指环当做花头的,如今虽是叫叔母得了去,妈妈也不见不悦。
之后杨家二表哥还说要去与大娘子找只蜘蛛放到盒子里去。大娘子忙推拒道:“奴奴想着原不用去找喜蛛的,若是要去也当有奴奴自去才好。”
不是大娘子不给面子而是这一次家来大娘子明显发觉姑姊打着什么主意。如果日日里都要听姑姊在自己跟前将二表哥夸赞个百八十遍的,哪怕是个傻子那也该品出滋味了罢。
不是说二表哥不够好,其实大娘子与二表哥倒是十分谈得来,但是那可是近亲啊,姑姊是自家阿爷的亲亲的姊姊,一个爷娘的姊姊诶,自己跟二表哥岂不是血缘十分相近,为了后代着想,大娘子觉得还是远离表哥的好。
七夕一过去大娘子每日里就忙乱起来,因为这时正是本地蒲陶大量成熟的时候。姑姊打的甚么主意且不说她,大娘子每日里忙的脚打后脑勺哪里有空去跟姑姊闲聊啊。
无奈之下姑姊也只好夫家去了,总不能在娘家过中元节罢。其实依大娘子所见若不是中元节需祭祖大约姑姊是很希望能够在娘家过中元节的。
中元节前日大娘子总算是稍微腾出点空子跟了大哥二哥三哥等人去摘楝树叶子,这楝树叶子是中元节祭祖是铺陈在桌面的。家中早已购置好了用麻及草谷编织的窠儿,这是用来系在桌子四脚告知祖先收成丰稔的意思。又有盂兰盆,用来挂了衣服、冥钱在上面焚烧。
大娘子只觉得一个七夕一个中元节直过的人十分受累。
这些时日受累的唯有三个人除外,那就是李家妈妈与叔母并顾娘子三人。因了翁翁的说法这蒲陶酒的酿造并未有她们三人加入,故而顾娘子还回了一趟娘家,也将那些个什物送了娘家去。
好不容易将那蒲陶酒酿好了罢,又到了立秋,大娘子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觉得这过节竟然也会过得十分疲累。
好在立秋一过大娘子一家就被翁翁赶了回东京城,如今回去正是每年新酒初尝的时候。
大娘子一家的离开不仅带走了最先一批酿成的酒,还带走了姑姊殷切的眼神无数。大娘子其实挺不能理解姑姊的,你看她与娘家的两个嫂嫂关系都不怎样吧,她居然还想着要娶了不待见她的嫂嫂的娘子做新妇。不知道她是个甚想法。
大娘子一家初回东京城第二日就不知那宋厨的姜三郎是何处得知的消息,拎了不少羊肉上门来了。话里话外都是询问李家的新酒如何。
李家阿爷也不托词,直接叫了他书房里谈事情去。至书房后遂告诉他道:“今年的新酒的确是出来了,如今竟已带了少许入京。不过这酒价倒是需要斟酌一番才是。”
姜三郎不由一笑道:“这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今年的新酒与昨年相比不知滋味如何?若是同等的一瓶涨价二十文,若是好过昨年自然作价更高了。”
阿爷听说也不辩解,直接叫大郎去拿了今年的新酒来品尝。
今年大娘子吸取了去年的经验且购置了专门的器具酿出来的酒果然又更甚一筹。直把姜三郎乐的可有可无的。呷了一口酒后痛快的拍板道:“这酒果然滋味更甚昨年,即使如此今年的这新酒就不妨作价一百二十钱何如?”
阿爷也觉得这价钱甚好,遂应下来。又说同之前一般每日夜里一更的时候雇了人力用太平车送了酒宋厨酒楼去。
之后几日正是东京城新酒上市的时候,各大酒楼都纷纷重新扎了门面的彩楼。京中人等争相去酒店饮酒,从五更开市到中午酒店没有一刻空闲的时候。甚至有酒店家中无酒只能将酒旗取下,关门停业。
此时又是螃蟹新出的时候,京中各类水果如石榴、枣、梨、栗、蒲陶、鲜亮的枨桔也都纷纷上市了。
到了中秋这日大娘子一家也受了东京城人的影响在中秋之夜到宋厨酒楼订了地方赏月。甚至大娘子和兄弟们也被允许去夜市顽耍,甚至大娘子与大哥三哥还通宵都在顽耍。
只可怜的五郎,因年纪太小被爷娘带了家去。只把他弄得将要哭起来。那个可怜的小模样倒是让大娘子十分可乐。
过了中秋就是女伎们的大日子了,这些时日正是新酒上市的时候女伎们纷纷拿出浑身解数要将酒贩售出去。更不要说在民间又有各种品花会和诗词会了,更是小姐们期盼的机会。
若是能得了一首好词,只怕身价倍增啊。
于是大娘子又有的忙了,李师师日日使了弟子来李家寻她,说是邀她赏歌舞甚的。当然两人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大娘子于是又不得不抄袭。
在苦思冥想之中大娘子不由得想到:现今正当红的词人不是周邦彦么?他不是传说中李师师的裙下臣么?怎么李师师小娘子不去找他要词啊?疑惑不解啊!
大娘子苦思冥想从脑海深处翻了首词出来,大约是北宋末期的罢。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赵长卿的《临江仙》秋日有感。“枫叶白袴秋未老,晚风吹泛轻艎。青山沥沥水茫茫。情随流水远,恨逐暮山长。一点相思千点泪,眼前无限情伤。佳人犹自捧离觞。《阳关》休唱彻,唱彻断人肠。”
大娘子越想越发的觉得感觉十分不好。盗用别人的诗词什么的,实在是与大娘子的本性不和。奈何当你已经名声在外的时候就如同上了贼船,想要下船就已经很难了。
大娘子十分想趁着自己在船上没有走太远的时候赶快下船啊。文学大盗,盗了一次就必定要盗第二次,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也就不难。大娘子不想成为一个为了所谓的欺世盗名的才名而战战兢兢的人。
大娘子觉得自己应该与李师师好好沟通一番。至少让她不要宣扬是谁写的词罢。
第二日大娘子诡做出去玩耍于是将那首词拿了手上又去酒窖中拿了一瓶窖藏的蒲陶酒。想着大约这酒窖藏的已经不错了,今日喝了尝试一番日后就可以拿出来卖了。原本自酿的蒲陶酒就不能窖藏过久,大约一年就差不离了。
到了白矾楼处大娘子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样找到李师师。往日都是李师师遣了女使去李家寻她,今日自己来了白矾楼突然才想到李师师不能住在白矾楼啊,总得有住处罢。
好在李师师考虑周全,为了怕大娘子来白矾楼找不到人遂遣了那个去过李家认识大娘子的女使在白矾楼守着,大约是打着守株待兔的主意?
那女使带了大娘子走进了白矾楼,又直往西边的楼走去。并告诉大娘子说:“西内那座楼二层设有奴家娘子的住所。今日此时正是娘子休憩的时辰,房内除了娘子原并无他人。”说着到了二层了,女使将大娘子带至一间十分雅致的门前请大娘子于门处稍候又自去了里面通报。
未几就听见一个轻盈的脚步声走向门口,果见李师师出来了,大约是沐浴过的缘故李师师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晕,直叫人想起那副有名的《贵妃出浴图》来。只怕杨太真出浴大约也就是这样了罢。
李师师大约是听说大娘子来了连梳妆也未来得及的缘故,一个回鹘髻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披散下来。不过按照大娘子的看法这样倒是更显得柔媚了不少。
李师师开口道:“李娘子可算是来了,叫奴家好等呐。”话尾直被拖得百转千回,大娘子想到:若奴奴是个儿郎,只怕不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