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季柔才刚满七岁，当天又刚好是她的生日，所以我们就对她比往日要宽松一些。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调皮，把人当成雪人埋在了雪中，等到大神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季烟已经被埋在雪里一两个小时了，拉出来的时候被冻得脸色铁青铁青的。”
季振雄一边说还一边去打量陆霆深的面色，但只消看一眼他额头上的冷汗就使劲地往下流，“这些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或许你觉得这是身为大人的我们做错的事，但是在当时我们已经尽量去弥补她的损失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陆霆深要利用这件事情来说理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做错？如果这些话放在以前说，我不会让你好好地活到现在。”他面色森冷地松开了季振雄的衣服领子，“不过就算是要死，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就这么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季振雄很是慌张地看着四周，“这里可是医院，就算是你或者你的人想对我动点什么手脚，我也能被救回来！”
陆霆深神情自若地看他一眼，“我不会对你动手，不管是碍于季老夫人还是曾经的养育之恩。但……公司未必能够因为你而得到宽恕。”
有些人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些对自身有帮助的，但是季振雄不可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说罢，他往季烟的方向走去，完全忽视身后不停大喊求救的男人。
陆霆深到无菌室的时候，季烟正坐在旁边搭着她的手说着悄悄话，所以他并没有往前凑，只是很平静地待在后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时间无菌室里只能听到营养液往下滴的声音，还有各种仪器声交织而成。
季烟垂下头，眼神悲痛地看着面前躺着床上的老人，突然开口道，“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吗？”
上身万万没想到的是主动开口打破这个沉默的人竟然会是季烟，尽管她这个问题问的并不是他们之间的事，但这也已经足够令人感到惊讶了。
“换做我站在你的角度，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陆霆深这话并没有让她释然多少，只是心里烦闷的情绪暂时减少一些罢了。
她松开了老夫人的手，又拉起被子将手盖住。
“其实有些事情我在做的时候是能够感受到我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情绪一直都左右不了我的决定。不管我大脑中的争执有多少，我只会在那个需要做出确定的时候做出我认为对的答案。”
季烟站了起来，长身而立，手却悬在半空像在抓着一团虚无缥缈的东西，神色有些恍然。
“这个做法陪伴我度过的很多做出艰难选择的时期，所以我有自然而然认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可是现在这样一件事情摆在面前，我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和自己的心。”
她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和其他人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这团迷雾隔断了她和其他人，原本这里还有另一个的存在。但如今因为她，这里又再次变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季烟胡乱擦了下脸，低声道，“原本这些负能量的话不应该跟你说，但是现在唯一能够跟我说话的人也就只剩下一个你了。”
陆霆深总觉得他刚才和季振雄在说话的这个间隙中，是不是出了些什么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否则的话她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刚想问，季烟就直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换下无菌服后他们才到楼上走动，素颜可见的就是那些允许病患活动的地区，有年纪大了的老爷爷抱着婴儿在说笑，也有年轻人拄着拐杖在练习走路，更有家属责问中带着亲切的话语。总之在这个一切充满希望的地方，到处都是笑声。
因为这些东西的影响，就连季烟也变得柔和起来，原本哽在心头的难受消失了不少。
“刚才在无菌室里说的那些话，你当做是听听就好。人偶尔都会负能量一次，只是我更习惯倾写出来而不是藏在心里。”她随口出主意道，“你就左耳听右耳出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浪费脑细胞记下的内容。”
陆霆深不紧不慢地在她身侧走着，始终和她保持着并肩直行，“可我若是想问下去，你当如何？”
季烟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像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当他的眼神看过来时，季烟又抬脚往前走，把人甩在了后头，声音不大不小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也没什么。”
“我在进无菌室之前医生找过我，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即便待在无菌室也不会有好的起效，反而只是浪费人力物力。大概今天下午就会把人转到普通病房，离开无菌室她能够存活多久就只能是看天命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脚步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慢了下来，以至于成功被陆霆深追上。
陆霆深深邃幽深的眸子一眨一眨地盯着她，“如果你想，可以改变。”
季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思虑良久还是拒绝了，“能够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喜寿，我又何必一直放不下？她如今只剩下一个壳子，意识也不停地在陷入沉睡。难道要等到确定脑死亡那天才肯放她走吗？她也该去过更好的日子了。”
季家困住了季烟，但其实也困住了老夫人。因为季振雄和江珍，她不得不留些心眼来盯着他们和这个家。每当发生些什么，最先冲在前面承受一切的人只能是她。
其实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挡的遍体鳞伤，但家人却只是一个劲地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却从来没人关心过她是否也会因此而难过。
陆霆深发现，她对老夫人的称呼已经有了改变，只是或许还放不下过去的那些事情，所以还是没能喊出那声许久未曾听到的——奶奶。
陆霆深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想来她就是料定会有这么一天发生，才提前那么早把这些消息告知于他吧。
“你有没有想过，故事其实有另一面。”
季烟很疑惑地看着他，原本的想法都被抛掷一旁，“什么叫做故事其实有另一面，你是知道什么吗？”
“你可以怀疑很多，但不要怀疑一个老人对你的爱。”
他只说完这句，就带着季烟上车离开了医院。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像是魔咒一样盘旋在她的上空，但是即便念叨个不停她也还是没能从这句话里发现什么想要的内容。
难道是她想多了？
……
殷离没再让人针对林婉儿，反而下令除掉了那几个在游戏当中对她出手的人，然后就把人当成上宾一样安置在别墅南区修养。
林婉儿经过了“覆水难收”一事之后，就不甘心再这么平庸地继续过下去，连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待，所以当即就派人去问，“什么时候我才能去完成我想做的事？”
而那边只是画饼似的给了个回复，那人照着殷离的姿态语气说道，“你现在身体尚且没有恢复元气，等到你的健康不会影响你前进的脚步，我自然会派你这员大将出马。不过还不是现在，安心等吧！”
林婉儿听到回复当即就把桌上的东西给摔了，“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你下去吧。”
等人走后，她才气愤地抓着沙发扶手使劲捏，没一会儿上面就出现个特别深的手印。
殷离说的这些话无非是想先把她安抚下来，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之后，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在他那里也就不做数了。那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还得跟从前一样任由他搓圆捏扁，这根本就不是之前说好的合作！
而在她气的在家快要爆炸的时候，殷离已经带了三两个属下离开了别墅。
“您确定我们要这么直接去陆霆深那？可那边是他的地盘，就算我们能做到天衣无缝不被人察觉。可季烟若是关键时候反悔，就凭我们的这几个人未必能够将您安然无恙地送出去。”
和属下的担心不同，殷离更多的还是无所谓，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说的这是事。
他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短信，一边说，“我这次来呢，并不只是想要见季烟一面，更是把我所有能够展现出来的诚意都捧到她面前。你认为正常人在我和陆霆深的对比之下，会选择谁？”
这段时间待在别墅里避风头他也算是基本摸清楚了一些情况，陆霆深对于季烟来说有着一定存在的特殊意义，尽管当下她本人还没发觉。
但……他必须要在那件事情开始之前杜绝他们之间这段不该存在的关系！
殷离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但转瞬即逝，快的让人觉得这只是一道幻影。
“她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但是唯独陆霆深不可以。这不仅仅是我的想法，更是其他人的。而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些想法变成现实中存在的因素。”他玩完手机就直接丢了过去，“不过这些事情就算是跟你说，你也明白不了。”
属下连忙把手机收好，毕竟里面存着那么多机密内容。
“可是我担心您一过去，季烟可能会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