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轻声笑了笑，敛下眸子的所有情绪，“既然您来了，那你们就先叙叙旧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她路过老夫人的时候，轻轻拍了下佣人的肩膀，“照顾好老夫人。”
天边被染上一抹鲜艳的红，没多久夜晚也到了，季振雄早就在下午的时候离开，而他们却闭口不提接老夫人离开的事情。
季烟倒是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他们不提就自己提。
饭后，她泡好一壶茶让下人送过去，随后才拿了个文件袋不紧不慢地下楼，动作轻柔地放在老夫人面前。
“今天季振雄来的时候我们谈了些事情，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东西。老夫人一直待在陆家也不是事，如果您觉得待在医院会被打扰不方便疗养的话，我特地给您找了一个地处偏远的公寓，这里很适合养身体。”
季烟十分冷静地把自己想好的事情摆在了所有人面前，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可陆父陆母对此却很甚是不解。
“烟儿，老夫人住在陆家我们是可以接受的，家里多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奶奶，我们怎么可能不接受呢？”
他们觉得事情出在自己的身上，急急忙忙的劝着。
陆霆深这时正在书房，并不知道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季烟只是摇头笑了笑，“爸妈，这件事情和你们无关，我只是想解决一些问题的隐患而已。而且公寓我已经找好付租金了，租了一年，您最好三天内搬进去。”
老夫人拄着拐杖没有说话，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她当然知道季烟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越是知道内情越是心里难受。
她把每个人的情绪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注意到老夫人神情落寞，心猛的被扎了一下，痛得麻木了会儿，季烟敛下心疼神色，面色平静，“奶奶，您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吧？”
这声时隔多日的“奶奶”被再次叫起，她就算是有一万个不乐意也被叫的乐意了，苦笑着点点头，打圆场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主意，一直在陆家养伤实在的太影响你们了。”
有些话说出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她苦中作乐地想着，“不用三天，我现在就搬过去。”
陆母顿时就板起脸，情绪不是很好，“烟儿，你能不能跟妈说说你这么做的目的？”
让一个那么老的老人独自去偏远的公寓居住，就算是再适合养伤也是不行的，这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方便。
季烟侧过身子，神色不明，“现在太晚了，明天我会找人来帮您搬东西。”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我已经找好照顾您的看护，她会先你一步到公寓，到时候您只需要好好养伤，我是不会害你的。”
说完，她直接转身上楼。
陆母和季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坚决的模样，很无奈地开口，“烟儿她肯定是希望您能够过更好的日子才会给你另找公寓的，毕竟一直与我们合住也不是什么事。”
老夫人只是苦笑着应和。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即使别墅里的两个人一晚上都没睡，但时间并不会因此而停留。
清晨，一片白雾茫茫，叶子撑不住露水的体重，使它滚到了地上，露珠破开，沁入泥土里成为树的养分。
季烟起了个一大早，安排人去收拾老夫人的用品，除了大部分的药物外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甚至没用到一个小时就准备好了。
在老夫人被佣人搀扶着上车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语气有几分失落，“烟儿，能让奶奶再跟你说几句话吗？”
她看了眼四周的人，挥退后才扶着她在一边坐下，“您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老夫人很是难过地看着她，“烟儿，你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奶奶当时的做法吗？如果奶奶离开陆家，你就能原谅我了吗？”
这个向来霸气的老人最终还是向季烟低头了，头耷拉下去，背脊也弯了。
季烟打好的腹稿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顺利将之后的话说出来，“如果每一句对不起都能够换来没关系的话，那世上的每个人都会肆无忌惮的去做想做的事了。”
还没等老夫人再说什么，她又连忙低头看手表，赶在她前头说，“时间不长了，要是再晚可能会出事，您还是先上车吧。”
季烟让司机下来扶她上车，自己却头也不回地回了陆家。
直到车子缓缓驶去，季烟才从躲着的大柱子后出来，眼神复杂。
身后传来一道淡漠至极的嗓音，“既然不舍得，为什么不留下老夫人？”
是陆霆深。
季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为什么要留下她，她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最开始我接她过来只是希望她能不被打扰而已。”
陆霆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抓过她的手，强硬地掰开她握成拳的手掌，里面是一道道鲜明的指甲印，他抬起头，眸色暗了暗，“这个陆家，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这样爱她。”
季烟被看的浑身不舒服，想把手收回却又被抓紧，也就只好随他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让她走？为什么要装作冷漠？”
季烟顿了一下，低声回答，“她上次对我做的事也有可能对爸妈做，我不可能任由这个隐患好好的放在那里不管不顾。”
她可以伤了自己，却不能伤了和这事无关的人，这是季烟的底线。
顿了一下，她又道，“在她放弃我的那一刻就不值得我对她好了，但是感情割舍不下就让它继续吧，只是犯了一次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
说完，季烟把手松开，走进别墅。
……
季振雄回到家后坐立难安的，焦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江珍发现他带出去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心里有些不安。
“你为什么一整天都在这里绕圈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江珍猛的站起来推了他一下，脸色难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满脑子这些事情，季振雄心情越发的沉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我跟季烟做了交易，她答应会帮季家度过这次的难关。”
她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开心着，“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公司的事情这么轻易就解决了，那你为什么要愁眉苦脸的？”
季振雄背着手继续踱步，脸色灰白，“你别高兴的太早，你之前对季烟做过什么事情你心里清楚，别以为瞒着我就是没有做过。我们现在落魄她却掌握着主动权，你觉得她会不让我们出点血就答应？”
答应季烟的那个要求，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珍脸上的笑意褪下，神情恍惚，“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振雄突然停下脚步，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季烟说要我答应她一个要求，如果我不答应她就不会帮季家，所以我答应了。至于那个要求……是跟季柔有关。”
她猛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人是自己的老公，“你连要求说什么都没有问就直接答应了季烟？万一她的要求是杀了我们的女儿呢？那你也答应吗！”
季振雄不敢对上她的眼神，逃避似得偏过头，“季烟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她。”
他变了，他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季振雄了，江珍不免绝望地想着。
就在这时，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季柔拿着自己的包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很疑惑地看着他们，“爸，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珍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你竟然瞒着我把女儿叫了回来，季振雄，她可是我们的女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季振雄并不理会她的大喊大叫，看向季柔，“你惹江城生气害得季家落魄至此，甚至不愿意去做任何的努力，所以我找到了你的妹妹季烟来解决此事。柔儿，我生你养你十多年，你也是时候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摆在桌上。
“季烟要求你去照顾你的奶奶，她会搬出陆家，只要你愿意在这一年里成为她的看护照顾她，她就会帮季家度过这个危机。”
季柔和江珍听到这话，面色大变。
“凭什么要我去给她当看护？我可是堂堂的季家大小姐江家少奶奶，她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让我去伺候她！”
她想也没想地就拒绝，随即准备离开。
季振雄上前几步给了她一巴掌，面色难看到了极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出了几句话，“但凡你能够像季烟一样给我争点气，我都不用顶着屈辱去为了你做的事付出代价！你知道我偷偷地被多少人指着鼻子骂吗？”
江珍跟疯了一样冲上去把人推开，“季振雄！你竟然敢打我女儿，今天这件事情我跟你没完了！”
季柔则是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得伸出手摸上脸颊，那里有五个硕大的巴掌印。
“你觉得我没有季烟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