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以来都是大雪,再过不久就到了年下,但是李充媛却是一病不起。
玲珑念旧,自然是隔三差五到李充媛宫里面去看一看李充媛,只觉得李充媛似有不足之症,看起来必定福薄并不像是一生大富大贵的命。
雪浪叠山埋早红,中庭的梅花上面覆盖了一层雪沫子,将化未化的。
玲珑望着窗外,“究竟是怎么着呢,不过是受了风寒,且将息着呢,谁知道还不见好?”
丫鬟已经拿过了地龙,银碳在地龙里面慢慢的焚烧着,玲珑只觉得室内温暖如春,但是李充媛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一边怏怏的咳嗽一边握住了玲珑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我也……以为大概是……风寒、风寒……很容易就好了……谁曾想……”
“妹妹不要说话吧,别动了气儿。”玲珑连忙制止了李充媛说话,一边用勺子将银耳汤吹凉了送到了她的嘴旁边,李充媛连忙喝一口,“姐姐不要这样子,到让妹妹觉得无地自容了。”
玲珑一边吹着勺子里面的银耳一边说道:“妹妹和姐姐是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点就在于姐姐没有妹妹那么好的气性儿,忍让是好事,但是妹妹你也知道了在这深宫内院里面要说到一味的忍让终究不是一个道理,早晚会被这些人害死的。”李充媛自然也是知道的,一边咳嗽一边冷然道:“现在我是明白了,既然有皇后在后面帮衬着,等我好了、好了……”
玲珑看到总算是启发了李充媛这才欣慰的笑了笑,“知道这些就好了,以后不要那么软弱就好了,大概是前几日被惊吓了,又是受了风寒,不容易好,大年下的还好丫鬟婆子们警醒。”
李充媛笑道:“这也是用人心换人心吧,我在宫里面又何尝说过她们一句半句的。”
两人正说话儿,玲珑忽然听到外面一片杂沓的脚步声,侧眸透过窗棂看到了外面的明黄色肩舆,微微颔首,“那一位过来了。”玲珑话儿刚刚说完,徽祁已经进来了,禄公公接过了落满了雪粒子的大氅拍着放到了前面的乌木几上面。
玲珑行一个半礼,“臣妾见过皇上。”
床榻上的李充媛也是想要行礼,只是体力不支。
徽祁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心疼,一边望着病榻上几乎是支离破碎的妙人儿,一边看了看玲珑,说道:“素闻你们姐妹交好,今日倒是让朕看到了,你们都是好脾气的。”
玲珑浅笑,“皇上过来看一看充媛妹妹,大概妹妹的病就好许多了。”
李充媛立时间红晕过耳,“姐姐又说混话了。”
徽祁也是听说了李充媛缠绵病榻已经好几天了不见一点儿好,这才问道:“可是怎么了,太医怎么说?”
李充媛素来是个不愿意麻烦人的人,太医过来不过是照常开了伤寒的方子,哪里就号脉了,只是李充媛觉得药实在是太苦了,每次喝一口吐两口所以到了现在也是没有什么起色。
“听皇后说,你老是不好,朕心里面也是很焦急,宣太医——”
徽祁摆了摆手,禄公公已经走了出去,倒是李充媛不好意思,握住了徽祁的手,“皇上可不要麻烦了,大半夜的闹得鸡飞狗跳,多不好?”
步玲珑坐在了旁边的木几上面,一边望着两个人情投意合的样子,一方面自怨自艾,而且这种自怜还是一丁点儿都不能表现出来,别提多么难过了,心中的块垒越来越高,只觉得难过的厉害。
徽祁摆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以后朕疼你的时候多了去了,只当是可怜可怜朕吧。”因为李充媛是生病的人,自然是为上的,徽祁也是捡好听的说。
听到这一句,无异于打情骂俏了,玲珑微微的低垂了头,徽祁望一望门外,这么焦急的在等太医,可见对于李充媛的关心。
这才用眼风扫了一下玲珑,大概是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面竟然还有旁人,“步婕妤没事情就早一点回去吧,雪天路滑让人多掌宫灯,免得步了充媛的后尘。”
玲珑干笑两声,“便是步了后尘,有皇上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也是蜜里调油臣妾求之不得。”
“胡闹。”徽祁淡淡的笑一笑,“回去吧,朕知道你在这里一天了,也该回去休息一下。”
玲珑正要走呢,外面的太医进来了,这便不走了,等待太医的结论。
太医照旧还是太医院的裴明海与胡宗南,两个太医将药箱放下了,徽祁摆摆手让开了自己的位置。玲珑眼明手快忙将一块手帕子盖住了李充媛的手,胡宗南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把手放在了李充媛的手腕处,过了会儿说道:“微臣还要请一请小主的右脉。”
玲珑依前挪过了李充媛的右手,胡宗南伸手又请了右脉,这才点了点头,对着徽祁说道:“微臣有一点不敢下断,还请裴明海也请脉。”
“可无妨吗?”徽祁挑起了眉毛,这风寒也大不见好,人人都是担心的,想到这里脸色晦涩了不少。
“无妨,无妨——”胡宗南说着让开了位置,一边去写方子去了。
只见裴明海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涡,良久这才笑了笑,“皇上,小主脉象充盈……”然后一下子“噗通”跪在了地上,“微臣给小主道喜了,小主有喜了。”
李充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步玲珑瞠目结舌的望着地上的太医,徽祁兴高采烈的拍一拍撇明海的肩膀,指一指胡宗南,“你,你,你们这两个老东西,看一个喜脉就这么不济事,哈哈!朕很高兴,你们下去领赏吧,可不敢用虎狼之药,斟酌方子去吧。”
回过眸看了看李充媛,李充媛自始至终是难以置信,“该不会是瞧错了?”
“不会错的,微臣与胡先生两人用性命担保,娘娘确实是有孕之身,身怀六甲的脉象与旁人是不同的……”说着话裴明海又开始解释了,徽祁摆摆手,“让你斟酌方子呢,你又掉书袋。”
“微臣合该打嘴,合该打嘴——”裴明海笑着打哈哈。
“今日就记下吧,往后照顾好充媛小主的饮食才是正经,那时候才是你打嘴的时候呢。”说到这里望了望李充媛,李充媛这才从刚才的怔忡里面恢复了神色,十二万分的喜色一齐上了眉头。
“臣妾今日很欢喜,今日……”徽祁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将李充媛慢慢的搀扶着躺着了,“充媛,你现在劳苦功高又是身怀六甲,从今往后也不用去皇后的坤德宫行礼了,也不用给朕行礼了。”
“这……”
“你答应不答应?”徽祁有一点生气。
“臣妾答应。”李充媛抿唇,有一点勉为其难的样子。
玲珑呆呆的,这时候才从石化过程中解冻,望着李充媛与皇上心里面只觉得难过极了,这才是安富尊荣,自己不知道何时也是可以怀一个徽祁的孩子,不管是帝姬还是皇子有一个就好了。
两人郎情妾意,玲珑心里好不难过,便借故走开了。
他们倒是好,完全没有在乎玲珑的去留,不过一会儿已经拟好了药方子,徽祁看了看说道:“就这样吧,裴太医与胡太医两个人同时过来照顾充媛小主,务必保证母子无恙,可能够吗?”
“微臣头上就这一顶乌纱,微臣自然是保得住的。”胡宗南说的倒是实事求是。
“微臣头上就这一个脑袋,微臣自然也是能够的。”裴明海说。
徽祁这才放了心。
因为今年并没有一个妃嫔有喜讯,今日的李充媛自然是被众人如珠如宝的看待了,就连皇后也是每日过来看一看李充媛,一边握着李充媛的手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才是固宠的最好方法,你是个有富贵命的。”
“多谢娘娘栽培扶掖,如果没有娘娘一力促成,就是给臣妾十条命,臣妾也是不会这么快就怀一个孩子的。臣妾多谢娘娘,多谢……”李充媛恨不得立刻下床给季朱华行礼。季朱华不过是拨动一下头顶的烟霞珠子,“充媛妹妹可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你的造化,命里有时终须有,可见这句话是不差的。”
这日天气晴明的好,皇上一下了早朝立刻也就过来了,看到季朱华也在,笑了笑说道:“皇后也在吗?”
季朱华熙宁的笑一笑,柔光若腻的脸颊上是一个恬静的神色,“臣妾是后宫之主自然是要多过来看一看充媛妹妹的,皇上累了,坐着吧。”
徽祁问道:“全身可好多了?”
“又是养神安胎,又是祛除风寒,臣妾可是满嘴的苦涩。”李充媛并没有撒娇的意思,不过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皇后点了点头,“良药苦口,真真是这样的,充媛妹妹好好的忍耐一时,过了自然是好的。”
“皇后说得对,”徽祁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银耳汤,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
“回皇上,”李充媛说道:“小厨房刚刚送过来的,还热着呢。”
“不怕热,朕喂给你喝吧。”徽祁一边吹着银耳一边递过来了勺子,皇后心里面也是醋意翻涌,准备回去了。
回过头竟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玲珑,玲珑望着徽祁那细致的动作不禁有点愣神,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这样子……
“你来了?”徽祁回过了头,望着步玲珑,“听说你每常过来照顾的充媛无微不至,这也是你的好,只是不要来回奔波累着了。”
玲珑连忙调整神色,诙谐道:“累什么,臣妾不过是把充媛妹妹腹中胎儿当做臣妾的罢了,不管是谁只要是能够诞育龙裔都是艰苦卓绝的,就像是爬高山一样,臣妾不过是走平路过来的,更比那爬高山的舒坦多了。”说着接过了徽祁手中的勺子与玉碗,说道:“皇上万乘之尊,大概是不会照顾人的,这刺手粗脚的活儿就让臣妾来吧。”
李充媛望着步玲珑,眼睛有点微微的湿润,“步姐姐,你真好……”
徽祁看到李充媛动了真气,连忙笑道:“这有什么好,你都成了爬高山的了还给走平路的说好?”一句话说的两人都是乐呵呵的。
玲珑吹着银耳汤送到了李充媛的嘴边,李充媛半推半就的吃了半碗,这才算是完了。玲珑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可不敢打扰你们郎情妾意了,我可要走了。”说到这里望了望徽祁,“皇上别太累着,横竖有臣妾照顾妹妹也是一样的。”
李充媛望着步玲珑,“步姐姐,你这就……走吗?”
步玲珑啐一口,“我不走偏偏看你们琴瑟和鸣,啊呀,不好。”玲珑抚胸,徽祁点一点玲珑的鼻尖,“淘气了,朕晚上过来,你先回去吧。”
玲珑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皇上回去了。
玲珑倒也真是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