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卿枕在湖边闭目养神,气息氤氲,精神与肌肉乃至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都在充满灵气的湖水滋润中,得到极尽地放松。
听见漓美人唤她,睁开眼睛瞧过去,但见男人头仰着,一条手臂穿过肩头的发丝吊垂在背后抹动着。偌大的灵湖仿若一幅迷离的画卷,清辉如韵,微波如律,那人儿细腰乍背,身材完美得叫人叹息,配合着他的动作,气氛渲染下,仿佛一只勾人的水妖。
真是个妖精!
黛卿无奈一勾唇,趟过几步湖水,停在漓美人背后,接过他手中的粗布,手劲柔和地抹在他的背上。
擦了几下,黛卿发现,漓美人身上那纵横交错又层层叠起的疤痕,似乎有软化脱落的迹象。他说后背痒,莫不是就因为这个吧!
黛卿说了这个发现,漓美人沉默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淡淡一笑:“相公的温泉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也好,换一身皮肤,当做阿漓的一次重生吧!现在,阿漓改变主意了,阿漓有了美好的目标去追求,何须非得拘泥在过去呢?”
黛卿似乎猜出了魅漓的“美好目标”是什么,许是同病相怜,低低笑着叹了口气,心上流淌起一片暖意。
“阿漓,你的新目标也许只是那天空挂着的月亮,看得到,却触及不到,落在水中,一碰便会碎掉,还要去追求吗?”
闻言,魅漓仰头看向那一轮圆圆的盘玉,月华洒落,微风沁凉,温柔渐渐染于唇边,爬上眼角眉梢。
“只要阿漓心上温暖,就够了。”
……
第二日,司墨一早找到魅漓,交到他手里一封书信,是蓝庭王司成耀的亲笔信,内容深言叔侄情谊,并言明把司墨交给他带在身边历练,做个贴身的守护者。
漓美人很高兴,叫司墨暂时跟在黛卿的身边,时机成熟,给他介绍其它的司家兄弟。司墨欣然答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于那个名噪各国的红豆公子,像他这种满腔青春热血的青少年公子,谁不想与之亲近结交呢?
午时三刻菜市口斩了那个残害了三名少女的屠夫,将“失踪”的少女们悉数送回到家中,留了二百两银钱给少女们压惊,并告知这是郡守大人与武丞相大人合同赏赐的。
另告知,因为郡太守家的大公子好几天前人便去了江南,少女们所见到的那个有参与进掳掠少女的大公子,实则是被人冒充的,那人已被就地正法,叫少女们以及其家人安心收下银钱便是。
少女们的家人对黛卿派去的人千恩万谢,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之后这件事算是了了。
而暮家那边,暮家一老一少两个女主人一死一坐牢,因为这两个女人的关系,暮临风对叔叔家产生了怨恨,离开了暮家闯荡江湖去了。而日后,这个人,将会给黛卿带来不少的麻烦。
母亲妹妹被斩首,还是心中仰慕的那个男人主张的,深知罪责全在母亲和妹妹,那个男人只是执法办差而已,不该有恨与他,却再见到黛卿之时,暮如烟的心里依旧堵堵的。
黛卿深知这是一个好姑娘,不想她一时想不明白,令仇恨的种子在她尚稚嫩的心里生根发芽,而把她的美好将来给毁了。黛卿找到她,递给了她一把清寒的短刃,指着自己的前心位置,幽幽说道:“如烟小姐,如果因令堂的死而怨怼本公子的话,本公子给你一个泄恨的机会。”
面前俊美的男人,他那蹙紧的眉峰中流淌着的气势坦坦荡荡,大义凛然。暮如烟看看那把无比锋利的短刀,再看看男人,想象着那刀若是没进了他的血肉里,他会死的吧!他是罪该去死的吗?
不,不是,他没有错的!母亲的心思太恶毒了,她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暮家,她的死是罪有应得!这样一想,女子的眼泪刷地一下流淌了下来,摇着头,用手捂着唇哭着跑开了。
唉……
黛卿叹了口气,暮念妹妹的问题解决了。
暮如烟与黛卿谈话的地方,是在暮府前院的一片回廊下,她顺着回廊跑下去,尽头的地方是几凳台阶。踏下阶梯时,一不留神脚下一绊,猛然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下去。
“啊——”
闭眼惊叫,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只能是这个反应了。然,想象中的嗑痛并没有传来,而是被一个有力的怀抱稳稳托住。
暮如烟条件反射地睁开疑惑的美目,却见自己落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里。
第一次与一个男人挨得这么近,连他心脏间的跳动都听到了,暮如烟羞得满面通红。
“如烟小姐,冒犯了。”男子把她放了下来,退后一步,朝她抱了抱拳。
“谢……谢谢!”暮如烟慌忙摇头,道了声谢。心想着,这个男子是谁呢?明明是救了她,还道歉,真是样貌不凡,翩翩有礼。
男子没有再搭话,而是点头示意,再次朝她抱了个拳,绕过她走向黛卿的那里。
原来是与公子一起的……
话说,这个男子便是司墨,司墨向黛卿交代,便是他让母妃差媒婆给他和暮家小姐说的媒,实则因为暮家与郡守家的关系铁,探知两家有意结亲,便想从中搞个破坏,提前半天,找媒婆登了门。然,不管暮家答应了谁家的亲事,下一个失踪的少女都会是这位如烟小姐。
黛卿不用问便明白了司墨的用意,暮家在蓝庭有很大的影响力,暮家小姐一失踪,那余郡守便不得不认真地办理这个案子了,消息也会很快地传到上头。等朝廷办案的钦差派下来,余郡守强征粮食的事情也就接近了尾声,到时候鼓动乡民暴动,借这个机会,引起钦差查办余郡守,那么余郡守以往干的那些坏事,便会有人一件一件地给他抖落出来,其不想获罪都难了。
黛卿非常佩服司墨的胆识和谋略,能想到借着一个变态色魔的事件,布下这么个连环局,即便事发,有真正的祸首在手里,亦是有功无过。何况若能除掉一个仇敌,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眼下,黛卿站在高处,发现回廊尽头司墨与如烟那个小插曲,一个想法忽然飘在脑海。待司墨走进,她唇角一勾,询问:“不知司墨公子年方几何?”
司莫遥愣了一下,回道:“一十九岁。”
“可否有心仪的姑娘?”
“呃……不曾有过。”
“不知什么样的女子,可入司墨公子的眼?”
“莫遥不知……”
突然被问到男女之事,情窦未开的男子脸色一红,心下狐疑,公子问这些,是要给他做媒吗?
黛卿点点头,没有再问,换了个话题:“咱们今晚启程,也许几年不归,司墨公子回去与王妃婶婶告个别吧。”
既然将司墨认做兄弟,他的母亲,黛卿自是要用晚辈的口气以礼待之。
“是!”司墨抱了个拳,“那,公子您一个人……”
黛卿摆了摆手:“无妨,玄紫很快过来。”
“那好,莫遥告退。”
司墨转身离开,黛卿静静倚着廊柱,没有动的打算。
这一幕,被寻她而来的漓美人瞧见了,不觉唇边染上一抹温柔。
初见她时,她就是这么个姿势,真是一个人的习惯,多久也不会变。眼下,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她的面容,渐渐与当年的她融合。漓美人感叹,希望不久之后,她能变回她自己最初的样子,她的身边容给他一个位置,一起拂窗观日月,倚廊听风雨。
“相公。”漓美人直接施用轻功,平地跃过围栏,落在黛卿面前。
“什么事这么急?”黛卿正算计着一件事可不可行,漓美人突然到来,见他气息微喘,长发也有些乱了,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漓美人妖魅一笑,“就是想念相公了,走的急了点。”
“不是才分开一个时辰?”
“阿漓要和相公时时刻刻都不分开才好!”
“你想做我的跟班?不管自己的事情了?”
“阿漓已经嫁给相公了,所以阿漓夫唱妇随,一切都听相公的安排。”
漓美人露齿一笑,一双桃花眸子弯成了两个月牙。
黛卿一扶额头,低低一笑。她明白这男人话里的含义,意思是以她的事情为先,他会全力辅助她成事,屈居她之下做个左右手。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接下来,两个人谈及到了男童失踪案,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此地没再有男童失踪,查找了这么多天,一点线索也没有。
但,却在其他地方相继有男童失踪的消息传出。所以他们的查找目标不能局限在蓝庭这里了。
两个人就谈到这里,只见暮府二门外抬进来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走在前面的是玄紫,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公子,人带来了。”玄紫躬身禀报。
黛卿满意点头:“送去暮老爷房里。”
好吧,那轿子中坐的是黛卿给暮员外挑选的继夫人。说起这个女子,还有些来历。
那日在街上,黛卿与魅漓二人偶然从一伙青楼打手的手里救下了一个姑娘,姑娘说她是找恩公报恩来的,不想,恩公没见着,却被恩公的夫人给送去了青楼。问及恩公是谁,那姑娘报出的竟是暮员外名字。
黛卿把女子带回客栈,叫人去核实女子的话是真是假。得到的禀报确如那姑娘所言,暮员外在南城查账,救下了一个落魄商户的妹妹。
当时,商户的妹妹被商户的其他债主强行拉住欲抵债,暮员外不但救下了这个姑娘,还免过了商户欠他的帐,足有一千两银子。
暮员外能生出一堆美貌的女儿,相貌自是英俊非凡的。如今不到四十的年岁,风华依旧,行事还这么仗义,便被那姑娘给看上了。
姑娘的哥嫂看出了姑娘的心思,能攀上蓝庭首富暮老爷这门亲,姑娘的哥嫂自然欢喜,便带着姑娘找上门来,要把姑娘送给暮员外做良妾。暮老夫人把这事交给暮夫人处理,哪知这暮夫人,一见姑娘年轻美貌,嫉恨之余起了歹毒的心思,假意答允,送给姑娘哥嫂二百两银钱,把人打发走,回手却以三百两的价钱把姑娘卖去了花楼子,想要把人家清清白白个姑娘给毁掉!
幸好姑娘逃出了花楼的大门,更幸运地遇上了两个贵人。
眼下,这姑娘坐在暮之恒的床帐中,得到心仪男人的认可,与相对而坐,一时情绪失控,扑进男人的怀里,喜极而泣……
……
“唔很顺利,”出了暮府,黛卿眉毛一挑,兴致极好地与漓美人闲聊,“再有本公子的灵丹妙药一辅助,来年的时候,管保暮员外一举得双儿。”
漓美人瞟了一眼他那有点得意外漏的小相公,心里说:相公啊,阿漓也想和你一举得双儿!
黛卿抬眸,瞧见漓美人唇角边那笑容里坏坏的,问道:“在想什么?”
漓美人眉眼一弯:“在想你说的,一举得双儿。”
唔。“是不是想歪了?”黛卿狐疑地瞪向那笑得一脸桃花灿烂的美男子。
“没有,阿漓这么纯良,怎么可能有歪心思!”
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