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麟德殿,李隆基双眉紧拧,右手轻摆,把杨贵妃递过来的羹推到一边。
“陛下,您这般不吃不喝,龙体怎么受得了?”杨贵妃好看的秀眉一皱,清脆如同天音般的话音响起。
“朕哪有心思吃喝。”李隆基微微摇头,道:“李昌国他们已经行动了,到底打得如何,朕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朕担心呐。”
杨贵妃劝道:“陛下,不管仗打得如何,这饭总得吃吧?陛下已经两天两夜颗粒未进……”
“行了,莫说了。你先下去,让朕好生静静。”李隆基紧拧着双眉,踱起了步,埋怨不已:“这个李昌国,也不给朕送点消息,让朕担心,哼,朕要你们好看。”
杨贵妃嫣然笑,宛若百花盛开,道:“陛下,你舍得么?”
“有何舍不的?”李隆基眉头一掀,颇有几分威猛:“他们如此让朕担心,朕惩戒惩戒他们总成吧?”
杨贵妃紧抿着嘴唇,笑道:“陛下,莫到时您是满脸笑容,冲李昌国招手,李昌国快来,快快过来。”
玉手轻扬,学起了李隆基的举动,惟妙惟肖。
“大惩不用了,小惩就行了,小惩就行了。”李隆基脸上泛起笑容,略为赞扬一句道:“李昌国这小子,总是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但愿这次还能再让朕意想不到。”
一语未落点,只见陈玄礼飞也似的冲进来,远远就嚷起来了:“陛下,军报,军报。李昌国这些兔崽子们,总算想起了向长安发军报。”
“这些崽子们,哼!”陈玄礼这话说到李隆基心里去了,埋怨一句,飞奔过来,从陈玄礼手里一把夺过军报,一打量,眉头又拧着了:“不是捷报,也不是败讯,这些小崽子闹的甚玄虚?”
“哎呀,陛下,管他什么玄虚,一瞧不就知晓了么?”陈玄礼忙提醒。
李隆基很是赞同这话,三两下打开军报,一瞅之下,眼睛猛的瞪圆了,胡须直翘,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玄礼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脖子伸得与长颈鹿有得一比了,忙问道:“陛下,是捷报还是败讯?”
“军报除了捷报败讯,难道就没有别的?”李隆基把手中的军报一扬,下巴微扬,笑道:“陈老儿,你猜猜看,这些兔崽子们打到哪了?”
“这个……”这事还真把陈玄礼给难住了,微一沉吟道:“能打下三五关就不错了,打到四关。”他来了个折中。
看见李隆基一脸的喜悦,忙改口道:“不,不,瞧陛下如此喜悦,五关。”
“你这老儿越老胆越小,不敢去想。朕告诉你,这些小崽子们打到最后一关了,已经驻兵破壶口了。”李隆基的声音很高,颇有些尖细,有些刺耳。
“最后一关?”陈玄礼吓了一跳,一蹦数尺,很是难以相信,迟疑着问道:“陛下,您没骗臣吧?”
“自己看。”李隆基把军报递给陈玄礼。
陈玄礼飞快抢过来,睁大眼睛打量一通,眼睛瞪圆,再打量几遍,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结结巴巴的道:“积石山中的险关要隘,不下十座,座座如同石堡城,他们竟然连连下城,打到破壶口了,天啊!他们怎么做到的?”
李隆基抚着额头,沉声道:“这些小崽子们打仗有一手,卖关子更有一手,竟然不写得详细,这是存心要让朕难受,哼哼!”
虽是在埋怨,却是满脸的笑容,对李昌国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
“陛下,臣妾就说了,您舍不得吧。”杨贵妃再次把羹递过来。
李隆基接在手里,几口喝光,笑道:“卖关子这毛病不能惯坏了,朕要下旨,好好数落数落他们。打到破壶口,是华夏数千年未有之事,他们竟然不让知晓,气死朕了。”
白须直翘。这也难怪,数千年第一遭打到这里,谁不想知道具体的经过?
“陛下,先莫忙着埋怨,还是先议议,该如何处置为宜。”陈玄礼忙提醒一句。
“高力士,把李林甫和太子传来?”李隆基重重点头,吩咐高力士去传旨。
趁这功夫,李隆基是一碗接一碗的喝羹,一口气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眉毛根根向上翻,极是欢喜。
没过多久,李林甫和太子李亨先后到来,听说唐军已经打到破壶口了,无不是大为振奋。在振奋之余,又是一通埋怨,原因在于哥舒翰没有禀报夺关的经过,他们很想知道而不可得,只能埋怨李昌国他们了。
“好了,莫埋怨了,先说说,大唐接下来该怎么做?”李隆基一挥手,阻止李林甫他们埋怨。
“陛下,臣以为,打到破壶口,此事极为不易,大唐不宜撤军了,而是要与吐蕃耗,一定要攻下破壶口。”陈玄礼抢先说话,道:“就算是耗上十年八年,亦在所不惜。”
“父皇,儿臣赞成。”太子李亨大声附和。
“嗯!”李隆基微微点头,瞄着李林甫,问道:“丞相呢?”
李林甫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有顷,这才道:“陛下,臣以为打到破壶口殊为不易,大唐不能撤军。在大非川与吐蕃大战一场的谋划要改变了,大唐一定要攻破破壶口。”
“是啊。”李隆基沉吟着道:“华夏数千年才有这么一次良机,绝不能就此白白错失,在大非川与吐蕃大战一场的谋划是要改变了。原本预料,能打下数座关隘就不错了,那样的话,进不进,退不退,不如放弃关隘,把吐蕃诱到大非川,再决一雌雄。如今,只剩最后一座关隘,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说到这里,略一停顿,道:“要在破壶口与吐蕃耗,并非良策,高仙芝能顶多少时间,谁也说不清,朕不得不预为筹谋。”
大食磨刀霍霍,准备进攻安西都护府,若是得到唐军陷在青藏高原的消息,一定会大举进攻安西都护府,以高仙芝那点兵力,很难抵挡,能顶上一年半载就很不错了。
“大食!”李隆基、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齐声冷哼,很是不满。
若不是大食牵制唐朝,唐朝就是在青藏高原与吐蕃耗上十年八年也不惧,如今看来,此事有些困难了。
“陛下,臣以为既然不能耗,那就发起强攻。”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道:“以一年为限,要是打不下来,大唐就撤军。大军回撤河湟之地,准备大举西进。留下三五万兵力驻守大非川,接着攻打破壶口。”
说到此处,声音转高,道:“只要打下破壶口,大唐之军就能进入吐蕃腹地了,随时可以破灭吐蕃,先解决了大食,再调集大军回头破灭吐蕃也不迟。”
如此安排,绝对是个好安排,李隆基、陈玄礼重重点头,大为赞成。就是与李林甫不和的太子李亨也是眼中光芒闪烁,微微点头。
“一年为期,差不多了。只能给李昌国他们一年时间,不能再多。”李隆基扳着手指头算起了时间帐:“攻打破壶口一年时间,平定吐蕃、稳定局势,也要一年时间,大军在吐蕃就要呆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若是大食大举东进,高仙芝难以抵挡,一旦丢了安西四镇倒没什么,大唐还可以夺回了,大唐又不是没丢过安西四镇。问题是,一旦大食之军兵临河湟之地,剑指长安,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而,安西都护府不容有失,两年时间是最大的估算。”
这帐算得很清楚,唐朝需要的就是时间,而阿拉伯帝国和吐蕃狼狈为歼,不会给唐朝时间的,因而,唐朝平定吐蕃的时间极为有限。
“是以,朕决定,调集攻城器械,曰夜不停的对破壶口进行轰击,朕就不信,还轰不开一个破壶口!”李隆基双眉一拧,宛若出鞘的利剑,极是威猛。
唐朝有不少重型攻城器械,若是运到的话,对破壶口轰击,很可能轰开破壶口。
“破壶口虽然难打,毕竟不是石堡城。”陈玄礼接过话头道:“在石堡城,大唐的攻城器械够不着,派不上用场,只能用人冲锋。破壶口地势比起石堡城开阔得多,大唐的攻城器械摆得开,派得上用场。只要器械够多,一定能轰开破壶口。”
众人重重点头,大为赞成这话。
石堡城之所以难打,关键在就在于地形不利,唐朝的大型攻城器械射程不够,派不上用场。要知道,石堡城那里只有一条山道,一架大型器械都摆不开,只能靠人来冲锋了。
而破壶口虽然难打,却是地势开阔,唐朝的大型器能派上用场,曰夜不停的轰击,说不定真能攻下来。
“车弩,把车弩调上去,朕就不信了,还攻不下区区破壶口!”李隆基猛的站起来,眼中精光暴射,神态极为威猛,气吞河岳。
“陛下,这……”李林甫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李隆基盯着李林甫。
“陛下,车弩并不多,还不到一百架。”李林甫迟疑一下,小心翼翼的回答。
车弩是唐朝最有力的攻城器械之一,其弩矢直径超过一尺,长五八尺不等,用大型器械射出去,那威力是天崩地裂的。
“怎么这么少?”李隆基眼睛一翻,厉芒闪烁。
要攻破破壶口,车弩必不可少,竟然不到一百架,要他不怒都不行。
“陛下,车弩虽是攻城利器,却是太过笨重,再加上大唐很少用到,是以数目不多。”李林甫忙解释。
唐朝虽然灭国数十,毕竟是以游牧民族居多。游牧民族无城廓之守,唐朝的大型攻城器械派不上用场,没必要造那么多。
李隆基明白过来,道:“现有的全部调给李昌国他们,再让兵器监造,要多少造多少。即使崩掉朕一口牙,也要啃下破壶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