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集英殿,宋神宗正在埋头处理国事,很是专注。
邵九静静的站在一旁,打量着宋神宗,只见宋神宗的眉头散开,眉毛根根向上翻,好象停着一只报喜鸟似的。
邵九追随宋神宗的时间不短了,他对宋神宗特别了解,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见过宋神宗如此舒心,连眉毛都向上翻的。
都说当皇帝好,大权在握,艹纵人的生死,可是,有几人知道宋神宗的苦恼呢?宋神宗一心要让宋朝强大,决心变法。他哪是在变法,纯粹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自从变法开始,宋神宗就没有睡过好觉,就没有吃过好饭,那麻烦之多,多得难以想象。
诸如,一个不小心,曹太后就会拿捏他,宋神宗得把好话说尽了,陪着小心,才能哄得曹太后欢心。
再比如,宋神宗一有政令下达,下面的臣子就会赶来,说这政令有问题,是坑民之政。赶来反对的大臣不是一个两个,会是一群,有时是朝中过半的大臣。这弄得宋神宗连政令都下达不了,究竟谁是大宋的皇帝?
这还不算,更有不少读书人掺合在里面,今天上书,明天上书,长篇大论的说很多,圣人之道,夫子之言,多不胜数,归结到一句话,就是新法不能施行。
若是宋神宗强硬些,大臣们不敢反对了,就会在背后使绊子,推迟新法的施行,更有甚者就是破坏。
最让人生气的是,有人更是打着新法的旗号中饱私囊,把原本好好的便民之法弄成了苛政,弄得怨声载道,就连百姓都在反对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要宋神宗的心情好,那是不可能的。今曰,宋神宗这神情,着实少见,太少见了。
“自从燕云之地光复之后,官家把朝堂肃清,官家的心情就好多了,吃饭饭香,睡觉觉沉,这是官家这么多年来,最为欢喜的时曰了。”邵九在心里为宋神宗欢喜。
“嗯嗯啊啊!”
就在邵九转念头之际,只听一阵嗯嗯啊啊的放歌声传来,声音不高,却是蕴含着无限的喜悦,很有感染力。
“王相公也真是的,老大不小的人了,竟然还童了,走路都要哼唱几句!”邵九一听就知道是王安石在哼唱了。
自从燕云之地收复后,王安石一下子变得年轻了,心情极度之好,走路都要哼唱。
果然,只见王安石快步走了进来,吕惠卿紧随着他进来,二人还没有见礼,只见宋神宗抬起头来,把王安石一打量,就笑了起来:“呵呵!介甫啊,这些曰子以来,你是越活越年轻了,仿佛年轻了二十岁,走路都要哼唱几句。”
站起身来,指着王安石,调侃起来:“你们瞧瞧,介甫的眉头向上翻,好象停着报喜鸟似的!介甫,你是不是又纳新妇了?”
“噗哧!”
邵九、吕惠卿不由得笑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还是君臣么?哪有皇帝取笑臣子的?
不过,宋神宗的心情难得如此之好,二人也不好点破,只当没听见。
“官家,您就取笑臣!”王安石笑嘻嘻的:“官家,你眉头上不也停着报喜鸟儿?”
“呵呵!”宋神宗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了:“介甫,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前来见朕,有甚事,说吧?”
一提起正事,王安石就是脸一肃,脸上的笑意刹那不见了,道:“禀官家,臣此来是有事要向官家禀报。官家整肃朝堂之后,臣奉命清查官员们的贪脏枉法之事,如今已经颇有成效,收缴了不少银两。”
“哦!这么快?”宋神宗大感意外:“朕整肃朝堂才过去不久,你就有不错的成效了,你不会是在骗朕吧?”
在燕云光复时,宋神宗果断出手,整肃朝堂,朝堂为之一清,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月时间,能有什么成效?王安石向宋神宗禀报,必然是有不错的成效了,这事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官家,臣哪敢呢?”王安石笑道:“不要说官家不信,就是臣也有些难置信。”
“臣也是难信!却是真的,不得不信!”吕惠卿补充一句。
“臣奉旨之后,下令要他们交出贪贿财物,可以不追究,若是敢抗拒天威,定惩不饶。”王安石抚着额头,有些难以置信的道:“臣原本想他们定会抵赖一番,没想到,他们大多数没有抵赖,而是乖乖的交出了财物。”
“官家,臣自从做这丞相起,就从未见过他们如此识相!”王安石摇摇头,一副如在梦中的样儿。
“是呀!”宋神宗也笑了:“自从变法以来,你我君臣二人,哪天不与人争,哪天不与人吵?朕虽是贵为天子,可是,朕的旨意,他们总是变着法子推诿、拖延,甚至还从中渔利。如今,朕的旨意掷下,臣子们无不是尽心尽力的推行,不敢有半个不字。这叫令行禁止!”
说到这里,宋神宗感慨无已,道:“令行禁止,要不如此,大宋不可能变强!可是,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却是做不到。朕有时就在想,大宋到底是谁做皇上?如今,朕方知朕才是大宋的皇上!呵呵,做皇帝,还真是乐事!”
朝堂上就有一半大臣反对变法,要想做到令行禁止,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宋神宗把他们拿掉了,他们慑于宋神宗的威严,不敢不执行。
“官家,臣这段时间以来,追缴了五百多万两银子!”王安石的声调有些高:“触目惊心呀!触目惊心呀!”
“五百多万两?天!这么多?”宋神宗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了一阵,恨恨的道:“这还是半个月时间就追出来的,还有未追出来的,那会是多少?这只是汴京,各路各县,一算下来,大宋有多少贪官?他们贪没了多少财物?”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为积弱的王朝,也是最为[***]的王朝,贪官污吏多不胜数。之所以有这么多的贪官,就是因为纲纪败坏,律法不行,贪污成风。
光是汴京一地就追出这么多的银子,全国各地会有多少银子给贪没了?真要追出来的话,一定是个天文数字。
“是呀,太惊人了!”吕惠卿拍着心口,一脸的惊色:“虽然臣早就知晓这一数目,再次听来,也是震惊!”
“官家,光是京师一地,清理那么多官员,每月就能省出十余万两银子!”王安石再次禀报。
“十余万两?这还是京师,举国官员就要减撤近半,会省多少?”宋神宗又吃了一惊。一个月省十余万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多万两银子,这只是京师,全国又会是多少?
“臣算过了,若是裁撤近半官员的话,举国上下,一个月能省七十余万两银子,一年能省近九百万两银子。”王安石又报出一个惊人的数目。
“九百万两啊!”宋神宗再次吃了一惊,不住踱来踱去道:“这么多的银子,养的却是一帮贪官,他们不仅无益于大宋,还是蛀虫,大宋给他们蛀空了!他们还会贪没,还有亲朋从中渔利捞好处,这又是多少?天啊,耶律洪基说得对,朕只需要把这些贪官处置掉,大宋就会气象一新!”
说到这里,宋神宗停了下来,道:“耶律洪基,你虽是讥嘲朕之言,却是说得在理。抓住你之后,朕会请你喝酒!你们猜,耶律洪基会是甚脸色?”
“他呀,肯定没心情饮酒了!”王安石有些好笑,宋神宗也太能想的了。
“那是那是!”宋神宗格外振奋:“变法嘛,不仅要变文事,还要变武事。武事,吴骥率先变革,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这文事,我们也不能落后了,得加紧办。容文事变好了,大宋必然更加强大。”
“呵呵!”这是必然之事,王安石和吕惠卿不由得笑了起来。
“官家,说到武事,倒是有一件大事呢。”王安石眉头一挑,道:“大宋之军多招流民充入,一人从军,就得有全家人的薪饷。大宋一百二十万大军,一家照五口算,实则养了六百万人。六百万啊!”
宋朝拥有的军队不少,一般在一百二三十万间,虽然不时有波动,大体就在这数目。按照宋朝的军制,多招流民,为的是安定社会,不让社会动荡。
而且,宋朝的军饷本就很丰厚,虽然贪污成风,克扣军饷之事层出不穷,却不容抹煞这点。照一家五口计,一百二十万大军,就要养活六百万人口。
六百万,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六百啊!除去军士,还有四百八十万闲人,得大宋来养活。”宋神宗抚着额头,很是头疼的道:“若是让这四百八十万人来种地,来栽桑养蚕,来做事,那会有多少财物?”
四百八十万人,除去老弱,也会创造不少价值,光是想想就让人震惊的了。
“这事得押后!”宋神宗巴不得马上处理这事,可是,理智告诉他,眼下不是时机:“前方正在打仗,若此时处理此事,必然使得军心不稳,难以打下去。这事必须处置,却得等仗打完了去了。等仗打完了,朕把吴骥、王韶召回来,让他们出出主意。尤其是吴骥,他主意多,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宋朝的军费开支占了宋朝财政支出的六七成,是中国古代王朝中比例最高的。可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宋军的战力是中国古代王朝中最为低下的,很让人无语。
军队必须进行改革,却是不眼下能进行的。等仗打完了再来进行,才是最好的时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