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三七啊!难道不行吗?那我们二八分也成,我二你八!”歪头急切地说道,他家媳妇儿早年死了,一直没再找,多年来长席都是交给菖蒲编织的,现在菖蒲要忙农活,也就只能交给雪锦了,要不然就浪费了。
“那怎么可以!歪头叔,我们还是三七分吧!”雪锦忙应道,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次便宜可占大了。
“那行,我这就去把苇子给你拿来!”歪头说罢,径自离去了。
雪锦目送着歪头远去,暗自琢磨着:下一张长席该编什么好呢?
其时日渐西垂,又该吃晚饭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周边邻里都开始燃起了炊烟,也搬来了柴火,在灶台上忙碌了起来。
她们家里确实已经穷得叮当响了,连糙米都所剩不多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就要喝西北风了。她兀自叹了口气,将洗好的米放进了锅里。
“姐姐,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云绣不知怎么了,吵吵嚷嚷地跑了来,语无伦次,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雪锦不明所以,忙追问道:“你慢点儿,猴急什么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好说……”
“我……我,阿爸……”云绣连连大喘气,焦急地指着里屋,缓了好半晌,才把话说清楚了,“刚刚我去喊阿爸,怎么都喊不醒,阿爸都不理我,就像孙婆婆一样!姐姐,你说阿爸他会不会已经……”
“你胡说什么呢!”雪锦急了,一口气也没歇,径直冲进了里屋,扑向了躺在病塌上的阿爸,熟练地将手指伸到了阿爸的脖间,试起了脉搏,见还在跳动,她才稍微宽了心。
但是阿爸的异常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要知道阿爸昨天还能坐着吃饭呢,怎么今天就不省人事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哪有病情越养越差的道理,又不是肺痨之类,只是被打伤了呀!
而且,阿爸的脸色也不太对,黑褐色的脸上紫青的经络格外突兀。
“阿爸,阿爸……”她尝试着在阿爸的耳边喊了几声,果然如同云绣所说,阿爸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体温还低于常人。
这是何故?
雪锦急得不知所措,只好吩咐云绣在家等着,独自去田间找寻阿妈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动,让大人去处理比较好吧!
菖蒲田里的农活儿还没忙完,听了雪锦的阐述,也是一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千真万确,阿妈,你快回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雪锦忙应道,率先迈开了步伐。阿妈菖蒲紧跟在她的身后,亦是步履匆匆,神色慌张。
很快母女二人便回到了家中,云绣也不多话,迅速腾出了位置,让阿妈近到了阿爸身边。
阿妈凝神帮阿爸检查了半晌,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都纠结到一起了,看得人心焦不已。
“阿妈,阿爸这是怎么了?”雪锦急忙问道。
阿妈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哀伤的说道,“他爸可能是中毒了,小雪,这几天家里有没有来什么人?”
“好像没有谁来吧,就是大胡子他们,还有乡长……”雪锦努力地回忆着,始终想不到会有谁来下毒,内心里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般,急躁不安,条件反射地看向了云绣。
她不在家的时候,云绣似乎都在呢!
云绣急了,连连嗔道:“姐姐,你看我干什么呀?难道你觉得我会去毒害阿爸吗?怎么可能!”
“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姐姐只是想问你,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来过?譬如……二公子他们,是不是来过?”雪锦试探性地询问道。
云绣立马火了,狠狠地推了雪锦一把,“姐姐,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二公子毒害了阿爸?那怎么可能!二公子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呵呵,他果然来过吗?
雪锦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发话,却是突然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
阿妈竟是抢在她呵斥云绣之前,甩手给了云绣一巴掌,动作快如闪电,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只听到响亮的抽打声,只看到云绣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阿妈,你居然打我……居然打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恨你!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就会欺负云儿,呜……”云绣被打懵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激烈地又哭又嚷,哭声洪亮而尖利,震耳欲聋。
雪锦听着那惊天动地的哭声,耳膜都被刺疼了,看了看满面怒容的阿妈,又看了看哭得浑身颤抖的云绣,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走上前去,抱住了云绣。
柔声安慰道:“云儿乖,不哭不哭了,阿妈只是受到了刺激,一时冲动才打了你,她也是无心的!云儿乖,不哭不哭!再哭就不漂亮了,会长成鱼泡眼的……”
“姐姐你坏,诅咒云儿长成鱼泡眼,呜……云儿才不要长成蛤蟆脸呢,呜,云儿才不要跟你的丑八怪相公一样呢!丑死了,呜……”云绣哽咽着声音哭诉,眼泪鼻涕花了整张脸。
菖蒲怒急攻心,忍不住呵斥道:“你这死孩子瞎说什么呢?小雪的相公怎么会是丑八怪呢!”
“呜……姐姐,阿妈又吼我!呜……”云绣闻言哭得更凶了。
雪锦抱着云绣,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急忙转向菖蒲拜托道:“阿妈,您行行好,别再火上浇油了!云绣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就看在阿爸和我的面子上,别再凶她了好吗?”
菖蒲被逼得哑口无言,讪讪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云绣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揉了揉哭红了的双眼。
雪锦悉心地帮她将眼泪全都擦干了,见她情绪好转,终于松了一口气,“云儿乖,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啊!”
“才不呢!再哭就长成蛤蟆脸了,云儿才不要长成蛤蟆脸呢!云儿长大了要做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这样二公子才会喜欢云儿呀!”云绣认真地说道,已不再哭泣。
菖蒲闻听此言,怒火中烧,还欲发难,“看你这死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了!”说话间,她扬手就准备再给云绣一巴掌,可惜她这厢才刚一抬手,就被云绣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吃饭去啰,云儿要做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云绣甩下这句话,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菖蒲正欲追去,却是被雪锦给拦了下来,“阿妈,别这样!让她去吧,她是真心很喜欢二公子,我们不能对她太苛刻,要不然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酿成祸患的!”
“她怎么可以喜欢二公子呢!那根本就……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而且二公子他很可能已经盯上咱家了,再不阻止她,咱们家才会出大事呢!”菖蒲急言道。
“阿妈,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治水不能用硬堵的,要学会适当的疏导,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啊!”雪锦直言道。
菖蒲大惊,看雪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小雪,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你怎么会懂这么多?会编长席,还会讲大道理,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个小孩子!你,你还是我们家的小雪吗?”
“我……”雪锦闻言慌了心神,赶忙解释道,“我只是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而已,没别的!阿妈,你想太多了!”
“是吗?那你可还记得你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来历?”菖蒲突然话锋一转,直指雪锦脖颈间的玉坠。
雪锦低下头去,看了看那枚一直没来得及拿下来的水滴状玉坠,有些莫名其妙,这玉坠不是周湦的吗,阿妈怎么会这么问呢?
“不知道!这玉坠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她谨慎地摇了摇头。
却见阿妈忽的凑上前来,伸手将那玉坠握住了,“这玉坠乃是郑伯和他爱人的定情信物,本是一对,一只在郑伯的手上,另一只在他爱人的手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雪锦再度摇头,如坠云里雾里:这郑伯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跟周湦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