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关中,在华山西峰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小道旁有一座小酒肆,门口竖着一根两丈多长的旗杆,高高挂着一个‘酒’字的旗子,方便过往的过客看到。一般这里的都是山上樵夫和猎户来歇脚的,平时人不算多,可最近倒是忙了起来。店里突然来了五个人,下了马直接进到店里,领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进来就喊道:“店家,来三两好酒,其他的来点什么都行。”说完甩了半串钱在桌上,径直找了个桌坐下,这五人相互间也不交谈,有个直接坐下后帽子一压睡过去了。店主老吕头看这些人来路奇怪很,接过钱后应道:“好嘞,客官要不来盆烧肉,林中猎户今早刚打的野兔,不知各位大人可。。。”那个汉子打断道:“烧肉来他一盆,诶,掌柜的,这里去西岳镇,顺着前面这条道能到吗?”
老吕头一看这人倒是个急性子:“到是能到,不过山路崎岖,岔路又多,各位为什么不走西边的大道呢?”
汉子一拍桌子,转头对身边几个人道:“我就说嘛,这条路能到,你们不信。”对着掌柜接着道:“你可不知道,西边那条道,全是人啊马啊的,还有守军巡查,麻烦的紧。”
老吕头心想,原来又是个几个抄近路迷路的。牵着马走向旁边的马桩上,对里面喊道:“丫头,兔肉一盆,酒三斤。”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回道:“好嘞!”接着对着那汉子问道:“客官,你们也是来华山挑馆子的吗?”华山附近武馆多,又靠近京都,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想来这里站个点,将来扬名立万什么的多得是。
汉子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胡渣子笑道:“算是吧。”
老吕头一看他们几个,都带着刀剑的,还有那个压着帽子睡觉的背后带着两把长剑,这肯定不是山中猎户用的武器,也不像军爷,心里直打鼓来挑馆子的最好,别是黑道上的,待会再被巡山的守军碰到,闹个什么事把店给砸了,那就真的冤大了,赶紧把他们招呼好上路要紧。催促道:“丫头,快点。”
“诶!来了,来了。”只见一个身材婀娜却穿着粗布青衣的女子端着酒出来,放到桌上“兔肉一会就好。”转身就直接离去。那个大汉和另外一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
老吕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除了这个大汉以外,其他人怎么都不说话的,哑巴不成?低头一看,心中一惊,自己牵的这匹马的蹄子上竟然有血水顺着淌下了,仔细一看马腿上也没受伤,应该是洗血迹的时候只把毛外边的血迹刷掉了,毛皮里面的没洗掉,这马一跑一出汗,就顺着流下来了。这下可真坏了,怕是碰到硬碴子了,先把马拴好,千万不能让他们怀疑,不然自己的老命还有小孙女今天怕是要交代了。老吕头在这开店也有十几年,也不是没经历过世面的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刚起身,就看刚才那个大汉站在马对面看着自己。吓得魂飞了一半!
那个大汉笑道:“哎呦!掌柜的,您没事吧。”
老吕头强作镇定:“啊呀,客官啊,您这走步咋都不做声的。”抚着自己胸口,心里喊着千万别惊慌。
大汉继续道:“问您件事。”
老吕头:“客官您且说。”
大汉:“您老在这开店也有些年头了吧。”
老吕头:“有十五年头了”
大汉:“那这儿的山路,您老可都认识?”
老吕头心里一想,给他指完路,让他们赶紧走,自己好让丫头去报官,赶紧道:“知道啊,山里的樵夫走的路,基本我都识的,您说去哪,我给你画个图,保证一会就到。”
大汉:“图就不用了,您老陪我们跑一趟,当然给您辛苦费。”说完将三两银子放在马鞍上。
老吕头眼睛都瞪大了,心想,三两银子,够自己开店半年多挣得钱,但这钱怕是有命拿没命花啊。苦笑道:“这钱是好东西,但。。。这不太方便吧。”
大汉:“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这店我看也没什么人,是嫌钱不够吗?”又拿了三两放在马鞍上。“您看这够吗?”
老吕头一想再拒绝怕是要出事了,一咬牙,走一步看一步吧。“行,走一趟,不就半天的事嘛。”
大汉大拇指一翘:“行!掌柜,爽快人。”
老吕头假意绊了一下,用脚轻轻踢了些土遮住刚带血的马蹄子,继续往前走着道:“那您让我收拾一下,老婆子还等着丫头回去呢。”
大汉低头想了一下:“店就不用关了,您骑我兄弟的马,也就半天来回,我留个兄弟帮您看着,您丫头继续干着就是。”
老吕头:“哎~客官。。。这。。。这不好吧。我这店开了十多年,要是别人看我不在,怕是。。。”
大汉大眼一瞪:“怕什么。”
老吕头:“怕是我出了什么事,去找我什么的,到时候再有个什么误会。。。什么的。。您说是吧。”
大汉拍着胸脯道:“哎!您不就是怕我们不是讲究人嘛。您放心,您带我们跑一趟,半天来回,出了事算我的。”
老吕头心想,信你是讲究人我这辈子就白活了,摆明了吃上我了,怎么也得想办法把丫头先送走,进了山再把他们绕死,现在绝不能撕破脸。“这那敢啊,不是担心你们,只是今天确实。。。老婆子身子骨一直不好,丫头平常都是这个时候回去。”
说到这,跟大汉一起来的一个人忍不住握着刀站起来说道:“沈头,你跟他啰嗦什么,一句话的事,不行就走着。”
吕老头一听口音那人不是关中腔,倒像是南方的,果然其他几个不是关内人。那个叫沈头大汉对着那个人压了压手,让他不要说话。就在这时只听山上一阵马蹄声响,众人看向山道上面,丫头也探出头看了看。沈头对着后面山坡上吹了一记响哨,几个人除了那个背双剑的,都‘唰’的一下站起来,老吕头觉得是要出事。果然不一会林中小道中拐出来二十多个骑士,都穿着县尉侍卫的装束,老吕头心里一喜,这下好了,最近查的紧,肯定是巡山的兵爷。赶紧跑到屋里去找丫头,丫头道:“诶,那这肉怎么办嘞。”“这会哪还管的了那么多啊,那几个爷都不是什么好点子,趁现在军爷来了,赶紧走。”说完从后门出来跑向那些军爷的方向。
巡队领头的哨官,来到酒肆前看了看喊道:“老吕头!过来。”
老吕头赶紧跑出来:“王哨官,您来了。”紧抓着丫头的手跑到巡队前面。那个背双剑的还在那坐着,用手指顶起帽檐看了一眼,又继续闭眼休息。
王哨官警觉道:“都是什么人。”老吕头跑到马前对着他嘀咕了几句。
王哨官看了一眼那些人的马匹,做了个手势,众人跳下马,还有几个拿弓的骑在马上。对着这些人喊道:“据报有一商队遇匪,马匹被劫,人死商货未动,你们几个的马匹是从哪里来的?老实交代!”心想他们要是敢刷花样就地正法。
那几个大汉相互看了一眼,没做声,不过手都按到剑柄上了。
那个南方口音的笑着对那个沈头道:“沈头,这么多人,行吗?”
沈头:“等不了了,四武阵。喂!起来干活了。”转头对那个双剑客喊道。
王哨官一看,他们才五个人,我们这二十七个人,其中还有三个弓手,他们还要硬拼不成。“围起来!别放他们走了。”一群人亮出刀子就围了上去。
官兵还没跑到这五个人跟前,突然双剑客一脚踢开前面的椅子,拔出背后一把长剑,径直快步走向最前面的官兵,那军爷也不触他,上来就一记开山斧猛劈下去,只见双剑客侧身一个滑步,迎着就是向上一击挑刺,剑影几乎就是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从下颚穿到头后,对方还没倒下,那剑客看都没看直接向前走去。其他四个人两个在左、两个在右,跟着剑客一起冲上去,所有从侧面来的攻击,都被他们挡下,剑客只管击杀正面冲过来的敌人,没有一个能与其过上三招的。而他旁边的四个人打完一波,轮换一次位置,一个人挡下进攻,另一人马上反击,一低身一退步,从他后面或侧面劈过来就是一刀,防不胜防,这五个人就像跟装了绞肉刀的战车一样向前冲着,山道狭窄,突袭冲阵,虽然人多却发挥不出优势,反而被打的一盘散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砍倒七八个了。
王哨长一看,情况不对,刚要示意弓箭手放箭,就听到后面弓箭手一声惨叫,有人喊道:“王大哥!林中有埋伏。”王哨长心中一惊,糟了!是对方的侧应,只放一箭,林中应该只有一人。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叫沈头的人说的话。急忙对手下喊道:“不要硬拼,是四武冲阵!所有人两两一组。”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匪徒,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精兵。
沈头喊道:“反应挺快,不过晚了!”刚说完又一个弓手从马上摔下来,那个埋伏的弓手不断从坡上的树林里放冷箭,四五个被其射倒,箭法又快又准。王哨长知道自己这边阵型已乱,再不阻止他们继续前进,就只有死路一条,把一个受伤的兄弟拖回来,抽出刀大喝一声,朝着那个剑客硬砍过去。
最后那个官兵弓箭手躲开一箭,跳下马冲上斜坡,去找他们埋伏的那个人。刚冲上去,从侧面就是一箭,还好反应快,倒地一个侧滚及时躲到树后面,对方应该箭也不多了,没有追击。赶紧拉满弓侧身往外一瞄,只见对方一猫腰向右一个晃身假动作,骗了自己一箭,跑到死角继续对下面的人射冷箭,这是逼自己离开掩体去追他。毕竟不是打野兔,两人都是弓箭手想干什么该干什么都很清楚。这时又从侧面冲上来一个官兵,几乎贴着埋伏的那个人,照着那个人就是一刀劈过去,那人反应也快用弓一架甩开就跑。官兵弓手一看,也拉弓上箭冲了过去,两个人紧追不舍,拿刀的眼看就能砍到了,对着他后脑勺一刀横扫过去,只见那个弓手一个滑跪身子后仰,拉弓一箭射中那个官兵的肚子,转身半跪紧跟着又是一箭射中他的头,往前一步拔出那人肚子上的箭,对着冲过来的官兵弓手又是一箭射去,这三箭一气呵成没有迟钝,对方没有掩体,而自己借着这个刀手还未倒下的尸体作掩护,不怕对方射来的箭,果然那个官兵弓手来不及躲避,一箭正中胸口,倒在地上。握住刀手头上的箭,一脚将他踹开,搭上弓继续向坡下攻击。
下面王哨长也跟那个剑客对上了,暴吼一声,用臂甲硬抗一剑,舍身冲上去一记横扫,力量太过沉猛,那个剑客吃不住被震得往后退,这刀余劲未消又劈到了剑客左手边的一个人的臂膀,那人反应也快,直接武器右手换左手,朝着王哨长肚子捅过去,补上剑客的位置,阵型换了个位置但没乱。王哨长退了半步划了个半月架开。赶紧对着后面几个负伤的人喊道:“你们快走。”吕老头还有丫头在两个受伤官兵的带领下朝着后面山路跑去。
只见那个双剑客,慢慢站直身子,拔出背后第二把剑,用剑尖挑掉自己头上的帽子,枯瘦的脸上就像一张皮贴在骨头上一样,鬼冥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哨长,直让人后脊发怵。王哨长沉下身姿架好刀,决心死战,这会身边能战的只剩下六个了:“你们也快走,快回去报信。”“王大哥,要死一起死。”看他们没一个要退的:“好兄弟,那就拼了。”
沈头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竟都是硬骨头,没一个求饶的,对这个王哨官油然生起几分敬意,那个叫沈头的大汉将刀扛在肩上,微微点头向王哨官示敬,问道:“敢问这位壮士大名。”
王哨官:“王弘杰,你们是什么人。”
沈头:“在下沈豹,大陈御史台虎司,总千带。”告诉他们的这么详细,这是已经没有留活口的意思了。
王弘杰虽然想到他们可能会是梁朝或是南陈派来的细作,没想到竟是御使台的人,而且毫不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定是朝着王大人来的,但现在必须在这拖住他们,给老吕头还有几个受伤的兄弟争取逃走的时间。
沈豹旁边的一个手下问:“沈头,不追吗?”
沈豹:“逃不掉的。”只听头上嗖嗖两箭,射倒一个官兵,老吕头后腰也中了一箭重重摔倒在地上,丫头回头去拽他:“爷爷!”“傻丫头快跑啊!”跑的两个人还剩下最后一个官兵,一看拽不走丫头,竟留下她只顾自己去找马跑了。
王弘杰爆吼一声,朝沈豹他们扑去,就在这时剑客突然也以极快的速度对冲上去,撞开四武阵最前面那个人,竟自己一个人冲进去打他们六个,一剑直接朝着王弘杰左眼刺去,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换步,头一偏左耳被削掉一块,紧跟着疾风暴雨般的剑尖朝自己扑来,而且越打越快,一瞬间手臂腿上已经中了七八处伤。旁边的人也已经看傻,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剑。王弘杰左手臂被一剑刺穿,反而一步向前近身左手握死对方剑柄,右手用刀柄扣住对方左手腕紧紧夹在自己腰上,总算是锁住了对方的双剑。王弘杰大喊道:“上!”突见那个剑客直接放开右手手中的长剑,握拳往下一沉,手臂上的护腕上竟然又刺出一个腕刃剑!一拳重重打在王弘杰的胸口上,腕刃极其锋利甚至刺穿了护心镜,剑客眼睛直直盯着王弘杰,直到对方眼中的怒火消失殆尽,拔出腕刃,又将最后两个扑上来的人瞬间击倒。
沈豹等人把剩下的人都解决掉后,示意让那个弓手上马去追那个漏网的伤兵。看着那个伤兵就要冲上山坡拐角处,猛的一下整个人向后飞到空中,一阵血雾喷向空中,连着的还有半个马头。沈豹众人心中大惊,看着那马身一侧倒在地上,马腿还在抽搐中做着跑蹬的动作,这么快猛的攻击一定是自己等的人到了。众人屏住呼吸看向那个拐角处,只听远处的马蹄声,缓缓走出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这马竟比一般的马要高出一个头,上面坐着一个彪悍粗狂的大汉,一身粗布灰袍,长须浓眉大眼,发中有几丝银须,约有五十来岁的样子,一把虎头刀就扛在肩上,还滴着血顺着刀锋流到刀柄雕饰的虎口里,甚是恐怖。缓缓走下坡,看了一眼老吕头和丫头,那丫头已经吓得脚软,老吕头更不敢看他,护着丫头往路边让,这大汉身后没一会又转出来十多骑士,装束各异,但都带着差不多的兵器。
沈豹赶紧骑上一匹马,跑到这个大汉身边,抱拳行礼到:“虎司。。。”
来者正是御史台虎司的正司职,人称霸刀的百里沙。百里沙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沈豹恭敬道:“回禀正司,我们正在坐点,没想遇到这帮青子,于是砸了盘。”
百里沙转头看着老吕头:“这老头呢?”
沈豹低声道:“这丫头是熟道的。”
百里沙想了一下:“把你的人收整一下!其余人把他们官服装备都脱了,令牌拿来。”
沈豹:“是。”招手让大家赶紧去干。
百里沙用刀挑起地上的帽子甩给双剑客,剑客接过后,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比起之前的强势判若两人。
百里沙对所有人命令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