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觉得很烦躁。
她真的不该只因为无法反驳,便默许了“谈恋爱”这种事的。
自从这默许以后,龙儿便像得到了某种自由发展的许可,开启了莫名其妙的亲昵模式。
第一天她就听从龙林曦的建议,跑出去采了花,倒还记得用油纸包着,不令花打湿,捧进来,几片翠油油的阔叶包着几朵山丹、一丛小花,高高低低、红白间绿——倒是挺漂亮,倘若龙儿没有说这是“娘说的恋爱会做的事”,李莫愁倒也就笑纳了,可李莫愁问她“怎么想起采花时”,她却如实回答,于是那捧花突然就变得粗糙且低陋,李莫愁连看都不想多看它一眼。
这却还只是开始。
第二天龙儿不是在厨房打下手,而是尝试着做了几道菜——比李莫愁的手艺差些,却也能入口。
李莫愁觉得小家伙懂事了,刚开始有些欣慰,捏着筷子问了一句,得到的回答,却又是“娘说这是恋爱技巧”。
李莫愁一口闷气憋在胃里,一天都没吃下饭。
第三天龙儿开始与她练习玉1女心经了,却需要全真教的功法。
于是师姐妹两个一齐出去准备绑一个全真教的道士来问口诀,出墓的时候龙儿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李莫愁的手——这本倒不是什么出格的动作,但是李莫愁这些日子对这种事十分敏感,自然地问了一句“这是不是也是你娘教的”,而龙儿则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那天她们顺利地问到了口诀,龙儿也伶俐地背诵了下来,李莫愁却一整个下午都没跟龙儿说话。
第四天李莫愁不愿意见龙儿,拖到了吃饭时间才出门相见,一见面,龙儿就喊她“莫愁”,李莫愁只瞥了身边的龙林曦一眼,就知道这主意是从何而来,怒而拍案,恶狠狠地教育了龙儿一番什么叫做“尊师重姐”。
龙儿默默地听了,当晚便来和她赔礼道歉,顺便表示,以后若是李莫愁不愿的事,绝不勉强。
这话倒还像个样子,李莫愁在心里点点头,出于谨慎,多问了一句“是你娘教的么”——本以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龙儿必不该再遵循她娘的指示了,谁知龙儿却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莫愁莫名地生出些恼怒。
具体是因为什么她自己也有些不清楚。
但被羞辱的感觉贯彻全身,令她生气愤慨,好几日都不曾搭理龙儿。
龙儿的回应,则只有一束束更多的花,与一桌桌更复杂的饭菜。
李莫愁觉得非常烦躁,这烦躁无别处可解,只能依靠勤奋地练功来宣泄。
林曦很郁闷。
别人做任务都是通关打怪三下五除二就能完成,她的任务不但拖拖拉拉长达十年,还兼带虐狗属性——自从小龙女单方面默认进入了谈恋爱状态,她也自然而然地被扯去当做了恋爱百科全书,问题是她这位“亲娘”母胎solo,完全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所带的一只系统还是连情绪都有点体验无能的外星人士,帮助小龙女谈恋爱这种高难度任务简直是要了亲命,想来想去,只能通过绿江和伏点的小说来帮助进展,可这海量的小说里的套路归纳总结,其实也不过那么几个。
第一天她教小龙女送花,考虑到这年头没有玫瑰,因此只要求是红的、美的,结果这货捧回来一束山丹——就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里那个山丹——打扮得倒是挺漂亮,但是一想到这是陕西民歌里的名花,林曦就觉得这花跟“恋爱”根本就搭不上关系,不出她所料,李莫愁果断地拒绝了这花,而小龙女也不懊恼,喜滋滋地把这花送去了养蜂的石室,一点也不像个恋爱送花的样子。
第二天她决定从内政入手,让小龙女以贤惠的品德打动李莫愁——恰好李姑娘也是个女强人人设,想必该喜欢温柔贤惠的类型——这货炒菜倒是没有很坑,盐和水和火候都掌握得还可以,饭菜也还可以入口,但炒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成色,黑不溜丢的几盘,李莫愁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第三天她决定改弦更张,教小龙女如何与李莫愁营造亲昵氛围,本以为这样应该差不多了,谁知李莫愁的脸看起来更黑了,林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发展。
第四天林曦已经不太敢乱出主意,只能笼统地告诉小龙女要用“尊重敬爱”和“真心实意”,结果这家伙直接跑去挽了李莫愁的胳膊叫“莫愁”,那一整天李莫愁看林曦的目光都阴沉沉的,一副“你教出的好女儿”的样子。
林曦非常郁闷,一面回忆着自己父母的相处模式,一面敦促系统赶紧筛选关于爱情的一切资料,几乎无用的系统过滤了所有的网文套路,指出感情升华的最佳途径有两种:一种是患难或者剧变之中见真情,一种则是实“干”出真情。
无论哪种,似乎都不太适合现在的师姐妹俩。
于是林曦更郁闷了。
龙儿很迷惘。
娘跟她说了很多“恋爱”要做的事情,她也都照着做了,可是师姐并没有因此而更与她亲昵,反而比从前还有所疏远。
娘说这是因为谈恋爱需要真心实意的缘故,可龙儿觉得自己明明已经是真心实意了,师姐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爱情”真是种折磨人的东西。
以前没有这东西的时候,师姐和龙儿和娘都过得好好地。
自从需要这东西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师姐不再会为简单的一个动作、一个笑话,或是一个笑容而满足,反倒总是以审视的眼光打量她。
而她也不能再靠简简单单地练好一种武功,或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又或是几句天真童稚的好话便讨得师姐的欢心。
自从“爱情”这东西从娘嘴里说出来以后,师姐和她的生活便完全变了样。
她极尽努力地想要让师姐留下来,师姐却总是言辞闪烁,态度暧昧。
龙儿觉得很迷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才能得到“爱情”。
书本和娘亲和古墓都帮不了她——实际上,龙儿觉得娘自己对“爱情”这东西也不太理解,可偏偏又对结婚必须有“爱情”这事异常执着。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办法,龙儿也只能苦苦思考,默默寻找“爱情”的真谛。
幸好练习玉1女心经还需要一些时间,龙儿觉得她有时间慢慢寻找——至少她现在已经能够下山,大不了,就去山下看看那些成了亲的人家,多多观摩人家夫妻俩是怎么产生“爱情”的嘛。
车到山前必有路。
龙儿乐观地想,虽然还继续迷惘着,却并不觉得十分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