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他!”
李少天扭头惊讶地望了一眼那个年轻军士,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冲着雷得水等人一挥手。
雷得水等人二话不说,提着刀就冲了过去,那些家丁纷纷向后退开,眼睁睁地看着刘小龙和刘小虎把马脸家丁架走,然后使劲摔在李少天的马前。
“阻挠公务,折断令签,侮辱上官,公然抗法,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马脸家丁捂着大腿坐在地上,恐惧地望着李少天,一时间忘记了伤口的疼痛。李少天笑眯眯地盯着他,轻描淡写地冲着雷得水摆了一下头,“数罪并罚,仗责八十后送襄州府!”
雷得水插回腰刀,冲着李少天拱了一下手,然后和程牛走进了军士们中间,众人这才看见,有两个军士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巡守司衙门里的水火棍。
水火棍,古时供差役使用之棍。棍的一半涂红色,一半涂黑色,红为火之色,黑为水之色,寓意不容私情。
刘小龙、刘小虎和另外两个人抓住马脸家丁的四肢,将其牢牢地按在了地上。八十大板,李少天这是想活活打死自己,马脸家丁感觉到了死神的狞笑,他惊恐地大吼大叫,奋力挣扎着。
“好好用刑,千万别让我失望了!”
雷得水和程牛拿着水火棍分立在马脸家丁的两侧,李少天冷冷地一笑,看似随意地嘱咐了一句。
这是要这小子的命!雷得水和程牛相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抡起水火棍红色的一头,用尽全身的力量重重地打了下去。
水火棍上有个小小的机关,那就是在黑色的一头顶端包着一层黑色的扁铁,一旦主审官想要被审者死,差役们就会用黑头打,绝对能断筋碎骨。
啪!
雷得水一棍子下去,马脸家丁的屁股上应声皮开肉绽,渗出血来。马脸家丁凄厉地惨叫了一声,身躯扭动得更加厉害,可惜四肢被牢牢按住,不能移动分毫。
“****你姥姥,你小子等着,我家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老子到时候一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杀你全家,我……唉呦,我的娘呀!”
马脸家丁见挣脱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冲着李少天破口大骂,可还没骂上几句,他就再也骂不出来,屁股上的剧痛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使他哭爹喊娘地乱叫起来。
雷得水和程牛把棍子抡得高高的,一棍子一棍子地结结实实地打在马脸家丁的屁股上。十几棍子过后,马脸家丁的屁股上已经是血肉模糊,破碎的布条和碎肉块随着水火棍的落下而四处飞溅。
李少天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原先没打算杀了马脸家丁,只想让其吃点苦头,可是马脸家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口无遮拦地侮辱了李少天的母亲。李少天是个年轻人,年轻人的心中一般都有很多触碰不得的禁忌,一旦这些禁忌被触犯,往往会招来疯狂的报复。
二三十板子过后,马脸家丁的声音越来越小,屁股上的肉和裤子的布料已经粘在了一起,被血水一染,模糊一片。
李少天不忍心再看,悄悄把头扭到了一旁,他不是一个冷血动物,他受过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都告诉他要珍惜生命。
也许李少天心里早就想杀马脸家丁立威,只不过他不愿意承认罢了,马脸家丁的口没遮拦正好给了他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
来到了这个乱世之后,尤其是经历了公审事件,李少天自己都没有发现,出于对掌握自己命运的渴望,他一点一滴地变得冷血,要怨的话,只能怨这个无法无天、黑暗残酷的世界!
周府的家丁、巡守司的军士和围观的百姓无不愕然望着马脸家丁,那纷飞的板子打在马脸家丁的屁股上就像打在了他们的心上,惊恐而震撼,无形中对李少天有了一种敬畏。
徐大同等军士早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除了射出来的那一箭外,动手的都是李少天带来的人,他们就像是充门面的木偶,毫无用处。
哗啦――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府门里传了出来,片刻之后,数十名手握钢刀的彪形大汉从里面涌了出来,守在了门口。
随后,一个大腹便便、衣着华丽的中年胖子和一名身穿绯色官袍、腰挂银鱼袋的矮个子中年人在五六名精壮护卫的簇拥下并排走了出来。
望见中年胖子,围观的百姓们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目光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中年胖子就是襄州城的黑道老大――周老虎。
周胖子走上前冷冷地环视了一眼门前的人,那些站在前面的弓箭手们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弓箭,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你是何人?”
把目光停留在骑着马的李少天身上,周老虎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色一沉,开口询问,中气十足。
“本官是南城巡守司新任司守,你就是周善绮?”
李少天也在打量着周老虎,毫不客气地反问。
“大胆,见了周老爷还不下马行礼!”
周老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此时,那个瘦小的中年人走上前一步,伸手指着李少天大声呵斥。
“大人没糊涂吧,我是官,他是民,现在应该是他给我行礼才对!”
从矮小中年人的绯色官服上看出其是五品以上的官,但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李少天略一沉思,冷笑一声。
“放肆,你一个七品小吏也敢在此张狂,本官襄州御史田华,你信不信本官摘了你的官帽!”
矮小中年人没有料到李少天如此不给他面子,脸色一沉,怒气冲冲地一指他,同时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田华?你就是田华!”
李少天闻言一怔,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几眼,怪不得襄州府的那个录事官死得蹊跷,原来田华和周老虎早就勾搭上了。
“既然知道本官,还不下马跪下谢罪!”
以为李少天怕了自己,田华颐指气使地冲着李少天一声冷哼。
“啧啧,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上跪日月天地,下跪父母嫡亲,田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么快就忘记了!”
不屑地撇了撇嘴唇,李少天颇为玩味地盯着趾高气扬的田华,忍不住挖苦了他两句。
“你……你竟敢当众侮辱本官,本官,本官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田华闻言顿时大怒,气势汹汹地指着李少天,忽然,一个人影从脑海中闪过,他揉了揉眼睛,随即脸色一变,“你……你就是那个杀了马天义的异数?”
李少天的名字田华还真没记住,不过异数这个称呼他倒是印象深刻,惊慌之中不由得脱口而出。
虽然找到富铁矿的消息还没有公布,但私下里却已经在襄州中上层官场传开,官员们早就开始了明争暗斗,都想在铁矿上分一杯羹,田华来找周老虎正是为了联合起来争夺铁矿运输一事。
很明显,李少天现在是赵汉眼前的红人,田华如果早认出新上任的南城巡守司司守是他,肯定不会与其冲突,但,一是田华没见过李少天几面,印象不怎么深刻,二是李少天换了衣服、剃了光头,形象有所改变,三是田华万万料不到赵汉会让李少天去南城巡守司,事前将军府一点讯息都没有传出来,李少天今天是新官上任。
“周爷,救救我!”
田华惊惶失措地这么一叫,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但神智尚清的马脸家丁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仓惶地伸出右手,冲着周老虎虚弱地喊着,怪不得他刚才看李少天这么眼熟,原来是天杀星来了。
“继续打,还不够数!”
周老虎出来的时候,雷得水和程牛停止了行刑,李少天瞅了一眼皱着眉望着自己的周老虎,冲着雷得水和程牛冷冷说道。
顿时,水火棍再度轮番打在了马脸家丁的屁股上,马脸家丁双目圆睁地瞪着周老虎,逐渐没有了声息,看得周围的家丁直冒冷汗,面露惧色。
周老虎的脸上阴晴不定,在他眼里,李少天是赵汉的人,自己跟其无冤无仇,他所做的事情肯定就是赵汉所指使的,难道赵汉对自己跟胡文礼走的太近不满,特派此人来敲打敲打自己?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自己并没有刻意跟胡文礼走的太近,一切行事都是循规蹈矩,没有丝毫的出格,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李少天狐疑地望着陷入沉思的周老虎,他很奇怪周老虎怎么突然就哑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沾了赵汉的光。
田华现在也不说话了,尴尬地站在那里,他现在后悔死了,真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好好的干嘛要替周老虎出头,他倒霉不倒霉关自己屁事,现在可好,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李少天这个官场新贵,搞不好还间接得罪了赵汉。
一定要弥补一下双方的关系,田华心中打定了主意,已经开始盘算着给李少天送什么礼好。
当最后一下板子打完的时候,马脸家丁早就没了声息,雷得水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向李少天摇了摇头。
心中暗叹一口气,人命真的如此脆弱和渺小,李少天冲着雷得水摆了摆手,雷得水便让人把马脸家丁拖到了一边,尸体上盖了一个白布单,像这种在受刑的时候挂掉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此人祸害百姓,为祸一方,死有余辜,有劳司守大人为民除害,省得在下将其送官治罪。对了,不知司守大人所来何事?”
见处理完了马脸家丁,周老虎冲着李少天一拱手,笑着问道,没有半点不满和懊恼。马脸家丁死就死了,跟死一只猫狗一样,不,他不如猫狗,猫狗死了周老虎还会伤心一阵,而周老虎对他则没有一丝的怜悯。
“本官是来讯问你一些案情的。”
周老虎态度的转变令李少天疑惑不解,他弄不清楚周老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沉声说道。
“大人要问案情派人来传周某就是,何劳大人亲自前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让周某略尽地主之宜。大人,里面用茶!”
周老虎满脸堆笑,一侧身,冲着李少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些跟巡守司军士对峙的家丁立刻收起武器,规规矩矩地立在了两旁。
“他难道是想诱我进去,在里面再痛下杀手?”
李少天这下更是满头雾水,这个周老虎究竟再打什么鬼主意,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常理,甚至有些诡异。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李少天再多想,众目睽睽下,他要是不进去,岂不是告诉现场的人他怕了周老虎。
“妈的,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一咬牙,李少天翻身下了马,大步迎着周老虎走了过去。
周老虎笑容可掬地为李少天引路,雷得水等人紧紧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巡守司的十来个队目在茫然对望了几眼后,徐大同率先跟了上去,其余人随即也拔腿追了过去。
大门外只剩下了密密麻麻的老百姓,他们默默地守在门外,在惊惶不安中等待着最后的结局。那些家丁们见百姓人数众多,又是跟着李少天来的,因此也不敢驱赶,只是守住大门,不让他们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