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公却说:“回老祖宗的话,皇上吩咐了,慈宁宫里头伺候的人本来就少,眼下温玉县主和明月公主也在,总不能让几位贵人短了人伺候,这几位宫女都是刚刚从内务府挑选上来,都是伶俐的,而且也是惯会伺候花草的,您挑几个留下使唤吧?”
拨着佛珠的手一顿,太皇太后斜睨了一眼,“哀家年纪大了,喜静,不喜欢多的丫鬟在眼前走来走去。,皇上的好意我心领了,有锦儿和明月陪着哀家便好,人你都领回去,放在勤政殿里当个洒扫宫女也可。”
“勤政殿”夏公公被噎了一下,面色有些讪讪的,宁瑶薇名为御前宫女实则独占皇上宠爱的事情合宫上下都知道。夏公公身为御前的第一人,皇上跟前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是过了他的眼的,那宁瑶薇在京城里举目无亲,单单靠一个劳什子柔太妃就能成功入主勤政殿了?里头肯定是有夏公公的推波助澜的。
若说御前太监,名义上是个奴才,倒是比后宫的小主子还要威风一些,太皇太后见惯了这些,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一直未曾点破,今儿个是真的被他激出几分火气来。
“夏公公做的了勤政殿的主,那是夏公公有本事。这慈宁宫如今还是哀家说了算,夏公公就免了心思吧。哀家老婆子一个,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夏公公花心思埋眼线的地方。”
老嬷嬷接口道:“夏公公请回吧,慈宁宫的事物老奴还能料理的了。”
夏公公吃了瘪,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嬷嬷说的是,那这样,人奴才带走,花儿留下吧。总归花儿是玛法公主从南蛮进贡的,总是一番心意。”
“留下一半,另外一半种到御花园吧。”太皇太后说,“既然如此珍稀,那就让大家都瞧瞧,总不能全都栽在慈宁宫里头。锦儿,你去挑一些花朵儿颜色淡雅一些的。”
宁瑶锦垂头福了福身:“是。”
她提起裙子一个个的从提着兰花的宫女面前走过,这些花儿的确是大胤难得一见,看来真的是从南蛮运过来的珍品。只是这些宫女一个个都穿着南蛮的服侍,可脸庞却都像是大胤女子的轮廓,倒是稀奇。
夏公公跟在她后头,一个个介绍着:“这个品种是兰贵人,这个是红莺歌”
“夏公公,”宁瑶锦轻轻道:“这些宫女原本就是皇上准备送来伺候太皇太后的么?怎的都不穿内务府配发的衣裙呢?”
夏公公心道,怪不得皇上对这个温玉县主上心,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他跟尚宫局的严尚宫结了对食,也是通过宁瑶薇的牵线搭桥,她名下有个布庄正好从南蛮进了一批纱,不知怎么给皇上吹了吹枕头风,皇上一道圣旨送到了尚宫局,今年夏天的宫女服饰都用纱,严尚宫承了宁瑶薇的情,哪有从别家买纱的道理?
宫里头所有的纱全部都从宁瑶薇的布庄里购买,一下子就是几百万两银子花了出去。
宁瑶薇也是个会做人的,按照采买的数量给严尚宫了回扣,反正是皇上直接走的国库银子,不挣白不挣,他以后还想在外头跟严尚宫一起收个干儿子买个大宅子养老呢,钱哪有嫌多的?
夏公公嘿嘿笑着:“皇上最近往玛法公主的长庆宫去的多,怕是觉得这衣裳轻巧些吧。”
宁瑶锦笑了笑,不语。
这纱衣不但轻巧了,而且又薄又透,几乎可以看到里头的肚兜。
南蛮天气炎热,虽然这样穿但也只敢在室内,出门的时候还是要穿能遮挡身体的衣物的,哪里会直接穿成这样满街跑。
大胤女子重名声,莫说穿这衣裳出门了,怕是在闺房里都不会这样的。
她的目光从几个小宫女脸上一一扫过,只见人人都面色如常,没有半点羞意。
这就有意思了。
她收回目光,指着一株浅紫色的兰花道:“敢问夏公公,这花叫什么名儿?”
“回县主,这是紫仙,极难成活,南蛮大内专门配四五个花匠日夜照料才养得活呢!”夏公公冲她挤挤眼镜:“县主与皇上的眼光真是像,皇上一看这紫仙第一个就想着让奴才给县主您送来。”
宁瑶锦努努嘴:“皇上也喜欢这兰花?”
“喜欢!喜欢的紧呢!可再喜欢也是得紧着太皇太后和县主这儿不是?”
“夏公公真是会说话。”宁瑶锦只挑了几株容易养活的,剩下的让夏公公都带回去:“慈宁宫供奉着佛祖,最是见不得死字的,虽是个花儿不见血,但到底是一条命。再者金贵些的大家都没瞧过,种到御花园去也能让大家伙儿都瞧见。”
夏公公心知这县主不是个好糊弄的,只能点头带着人退了出去,可那脸色已经忍不住的有些臭了。
太皇太后笑着说:“你倒是不留情面,人家到底是御前的大太监,就这么被你打了脸。”
宁瑶锦嘴硬道:“哪里打他脸了?兰花儿咱们也收下了呀!”
“可那夏公公一直给你介绍那几种金贵的花儿,你却挑了这么几株扔到土里就能活的,可不是把他和他主子的脸都扔回去了么。”太皇太后在老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罢了罢了,你这样也好,你母亲从前就是太过好说话,才会让人捡了软柿子捏。”
晚膳后,宁瑶锦拉着几个小丫头又去把夏公公送来的兰花儿种了下去。专门让小太监挖了个大坑,里头专门种这一种。
明月公主也围过来看,“锦儿姐姐,为什么要挖坑种啊?多不好看。”
“这才显得特别啊,到底是皇上送来的呢。”宁瑶锦手上不停,皇上无缘无故送花儿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蹊跷,虽然挑选的时候已经留了个心眼儿,可总归觉得心里不踏实。
水往低处流,若是里头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也都被水冲散到了坑里,不会妨碍别的花花草草,更不会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