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亮的头发像是一匹上好的缎子，摸起来丝滑而冰凉，指尖想要用力留住这样的美好，可又怕弄疼了她，只好惋惜的放弃。
“原本是浑然一体的。”
“恩？”宁瑶锦有些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今日太皇太后特地让她把头发都披散下来，现在反倒成了最大的不方便，皇上今天才刚刚赐婚她就在未来的夫婿面前仪容不整
周靖谦叹了口气，上前帮她把头发都拢好在手心，用一条白色的水纹绢在脑后扎住，再用几个珠花掩盖住接缝处的痕迹，一头秀发总算是乖巧服帖下来。“原本太液池是没有这条小路的，我身上有功夫，也不需要路。”
宁瑶锦摸了摸头上的珠花，确定已经整理好了，疑惑道，“那这是莫不是有人发现了你的那艘小船？”
“非也，是谦昨夜一整夜自己填出来的。”周靖谦的手从她的秀发上滑落，却再也没有拿下去，缓缓的覆上她整理珠花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从今以后这只是我的小船，是我们的。”周靖谦轻轻的拉着她，小路不宽敞因此两个人走得极近，他身上的檀香味更浓郁了一些，声音仿佛也沾染了一些香气，“其实平时我是不熏香的。”
宁瑶锦点点头，前世丹丘生也说过，他十分的不喜欢熏香，觉得那些味道刺鼻且做作，连香包都不愿意佩戴。
“可是后来想来想去，还是让下人给熏了檀香。我依稀记得，前世里每次去看你，站在南陵王府后院的那棵大柳树上瞧着窗户后面的你，鼻尖都是能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锦儿，你是喜欢檀香的吧？”
宁瑶锦心头有些微微的触动，她还在南陵王府冷院的时候的确有点过檀香，可那是她万念俱灰，哪里还有调香的意头？不过是因为她供奉了佛祖，而且冷院常年潮湿阴冷，空气中都有一股**的霉味，檀香的味道好歹能遮一遮。
“是啊，我喜欢檀香，总能让人感觉到心神都安静下来，也就对这个世界少了许多的抱怨了悔恨。”
周靖谦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在她耳边说道，“这里土不够了就更窄一些，锦儿你往我这头靠靠。”
宁瑶锦不疑有他，两个人的猛的一下靠得极近，他身上的温度都能隔着好几层衣服传道她的身上来。脸一下子红起来，烫的眼睛微微水润，宁瑶锦暗道自己怎么这般没出息，明明前世在周湛平面前也不会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态。
“还有多远啊？”
周靖谦的喉咙也有些发紧，“就快了，瞧见远处那个黑色的阴影了没有？那就是拴着小船的那棵大树。”宁瑶锦抬头望了望，果然瞧见了那棵熟悉的大树。可是俗话说“见山跑死马”，硬是有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小船的所在。
小船外头还是一样破旧，一撩开帘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悠悠的檀香味，下头铺着羊毛的垫子，靠近垫子的边沿出还放着那双专属于她的桃花绣鞋，鞋尖冲里鞋跟冲外，尺码也改小了一些。
周靖谦先跨上了小船，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手轻轻的搭上他的，一个巧劲儿她就顺着力道上了船，收力不及甚至还轻轻的撞进了他的胸膛里。宁瑶锦细细的尖叫一声想要逃开，可胸膛的主人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坚实的臂膀虚虚的环成一个圈将她困在自己怀中，几乎都没有挨着她的衣角。“锦儿”
檀香的味道似乎更加浓烈了一些，熏的宁瑶锦脑子微醺，“嗯。”
“我一直都在幻想着有这样一天，你能跟着我一起来到这个小船上，我可以抱着你看看太液池的风光，看看天上的月亮，或许能跟你说说话也是好的。”
宁瑶锦打断他，“怎么不称‘本王’了？”似乎自从皇上赐婚之后，周靖谦就改了口，张口闭口倒是“我”字，说的无比顺溜，似乎是先前一直憋着，终于释放开来。
“周湛平他也这样说。”周靖谦皱了皱眉，“父皇既然已经赐了婚，那你就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何须日日把王爷的名头挂在嘴上？况且我这个王爷当得是真真没意思，除了每个月能领那么一点儿俸禄，旁的什么都没有。”
说起俸禄，宁瑶锦来了兴致，追问道，“王爷的俸禄也有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像周湛平这样有军功的，自然多一些，我这种对朝廷没有什么贡献的，给一点儿意思意思算完，父皇也是精明的很，谁能用谁没用，他心里头有明明白白的一本账。”周靖谦又说，“不过我还是养得起你的，你想要过的比沈皇后还要体面也可以。”
宁瑶锦噗嗤一声笑了，“合着算是我撞了大运，嫁了个有钱人。”
“那是。”周靖谦也笑，他瞧着宁瑶锦的笑颜有些发怔，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她的笑容了？好像从小时候的灯会那日，每一次他见她，没有一次不是悲伤到了尘土了，眼泪像是要透过骨头渗出来。“锦儿，都已经过去了，以后都有我。”
宁瑶锦沉默良久，顺着他的力道缓缓靠入他的胸膛：“好。”
小船里被油灯烤的暖烘烘的，檀香的味道轻盈的在空中飞舞，酒杯中的酒气也跟着挥发起来跟檀香混合在一起，清新而典雅。
这一晚，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事情，从今日的比试说道南蛮的战事，又从北漠的烽烟说到了江南的吴侬软语，周靖谦没有提起汪家，宁瑶锦也不去提周家。前世通过书信积攒起来的默契一点一点释放出来，这才发现两个人的灵魂将会是多么的契合。
宁瑶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慈宁宫的梦入芳华里，当归叮叮当当的收拾着行礼，瞧着她微微挣开的眼睛，火烧屁股似的跳过来，“我的小姐诶，您可算醒了，安公公都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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