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宁瑶锦忽然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果然。”周靖谦脸上的笑容未变，试探的去触碰她的手，看她没有明显的抵触，轻轻的把她整个小手都包裹在掌心里，微微用了点力气，“你也是记得前世事情的，对不对？”
手上暖烘烘的，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紧紧的力道不知道怎么的让她有些意外的安心。绣鞋的脚尖一动，身子一矮，沿着他的力道钻进了船舱里。宁瑶锦进了舱里就不肯再动了，看着周靖谦规规矩矩放在一旁的鞋子，有些犹豫。船舱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上面还有一层软和的棉被，她也应当脱鞋才是。
可是让她在一个男人面前脱掉鞋袜终究不是一个未出阁姐儿的所为。
“换上这个。”周靖谦不知从哪取出了一双桃粉色的绣鞋来，鞋面上还绣着一朵朵盛开的桃花，小巧玲珑的分外可爱。“按照你的尺码新做的，在里面就穿这个吧，你试试可合适。”说着，高大的身躯一矮蹲了下去。
一个王爷矮了身，宁瑶锦下意识的膝盖软想要下跪，却被周靖谦有力的双手托着胳膊肘扶了起来，“本王不喜欢这样的虚礼。”大手捏着她纤细的脚踝，轻轻的褪下了鞋子放在一边，又把新鞋小心翼翼的套了上来。这鞋做得有些大，轻而易举就穿上了，可脚跟处足足大出了一指的距离。
周靖谦有些懊恼，“是本王疏忽了，此时你才将将十三岁”
两只鞋都穿好了，宁瑶锦穿着新鞋踩在软乎乎的被子上，小船儿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那感觉真像是漫步在云端。“你先穿着，本王择日就吩咐人重新给你做一双。”
宁瑶锦在船舱一侧坐下，瞧着脚上的新鞋，以她两世为人的审美来看，这双绣鞋绝对不同于外头集市上卖的，也不会出自于内务府。内务府里都是给公主和娘娘们做鞋，用的突然不是凤凰鸳鸯就是牡丹芍药，桃花图案不在内务府的织造册子上。
她忽然想起了初见周靖谦的时候，他那身月白的长袍，上面绣着墨竹，跟这双绣鞋的立意倒是一模一样，做工也相似的紧。
“瞧着喜欢么？”周靖谦在她对面坐下，转过了茶碗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捧在手里。“你那篇《思凡赋》里有一句‘一世一生桃花情，不辞常做山中人。’，估摸着你是喜欢桃花的，本王就让人做了这双鞋子。”
宁瑶锦点点头，绽开一个笑容，“多谢燕王殿下。”
“本王说了，不必多礼。”周靖谦喝了一杯茶，靠在船舱上闲适的叹气，“偌大的皇宫，每日瞧着歌舞升平的，却连呼吸都被限制着要如何如何，也只有在这小小的船舱里，才能放松那一时半刻。”
“人人只看到皇宫中人富贵，却看不到背后的无奈和痛苦。人都一样，只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却不会在乎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富贵的确是富贵了，可人心终究不是自由的。就算明珠公主再受皇上的宠爱又如何，只要有汪家军在一日，宁嘉年就算是死，都不可能再娶。”宁瑶锦做的规规矩矩，不知是不是那盏昏黄的灯光带着温度，此时竟觉得船舱里有些热。宁瑶锦喝光了手中的茶，伸手又倒了一杯。
周靖谦道，“锦儿，你有什么想要问我？”
宁瑶锦一顿，有些尴尬的把茶杯放回了远处，双手不住的揉搓着，“燕王殿下方才提起前世你可曾记得什么？”
“你记得的东西，本王都记得；你经历过的事情，本王也如果经历过一遍，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小事你未曾留意，本王也都一桩桩一件件的印在脑子里，不然你以为本王是怎么知道这双绣鞋的尺码的？只不过那是你前世的尺码，那时候的你比现在要大五岁，脚自然也是要大一些的，用那个尺码做出来的鞋子现在穿着肯定会大些，是本王百密一疏了。”
宁瑶锦心中曾经有猜测，可真正听到他回答的时候，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前世的故事里，她跟周湛平纠缠了一世，所以周湛平说他记得，宁瑶锦反而觉得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可燕王在前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过客，又为何会记得那么清楚？
周靖谦却像是已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淡然一笑，给自己的茶杯中倒满，放在嘴边微微的品着，“你喝茶，我喝酒，有些事情清醒着讲不出来。”话音刚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茶壶里有玄机，在手柄的部分有一个小小的玛瑙，其实这是一个机关，不按玛瑙倒出来的是茶水，按下玛瑙倒出来的是酒水，宫里头这种东西多了去了，如果你不心存防备，都不知道何时回死于何地。”说着，周靖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那茶杯不小，一杯估摸着就有三两的量，两杯下去已经约莫有半斤了，眼瞅着他又要去倒第三杯，宁瑶锦一伸手按住了茶壶，“就算喝了酒又如何，该说的还是得说，人总归是要清醒的，此时醉了，醒了也得照样过下去，又何必多此一举？”
周靖谦的手还握在手柄上，大拇指却已经从那颗玛瑙上移开，“锦儿你说的对，前世本王就是泰国自欺欺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机会，最后酿成悲剧。”他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淡琥珀色的茶水澄澈清透，闻着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杯中残存的酒液，熏得人神志微微迷醉。宁瑶锦就是在这样的迷醉中，听他说起前世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的那些小事。
“其实本王与你的第一次见面，比你想象中要更早。你可还记得你还在幼时曾经在北漠住过一段时日？”周靖谦停了下来，似乎是给她思考的时间。她小时候确实在北漠生活过，三舅舅抱着她坐在马背上在草原上驰骋放纸鸢，不知有多逍遥快活。那时她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蒜苗高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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