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小院内,屋外的腊梅花开得正香,但此时江行休却没什么心思去欣赏。
他很郁闷,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右手臂严重骨折,全身上下不少地方都乌青肿痛,虽然在红枝的帮助下敷了药膏,吃了李扶老送来的一粒丹药,又用竹板给手臂固定,缠上了绷带,但他还是轻松不起来。
他看了眼在不远处自愿罚跪的李扶老,没有急着叫他起来,也没有急着说原谅的话,反而是自己陷入了思索。
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是偶然的,说实话,错的还是自己,要不是自己大手大脚喜欢乱花钱,红枝也就不会去找管家预支钱,也就不会被姑母盯上,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幕。
但……事情真的是这样么?若是不缺钱,没有这件事的话,姑母就会放过自己?似乎不会。
江行休当时虽然被周福打得半死,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但姑母和李扶老的对话以及反应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这也正是他不急着叫李扶老起来的原因,虽然自己不怪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错,但在他被打后李扶老说“是我的错”以及痛哭流涕、后悔不已的表情来看,若是自己就这么原谅了他,这个老人反而还要自责许久。
其次,姑母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以及“把东西早点交出来”,这个东西又是指何物?
看来,这个姑母也不简单啊,这件事情似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无辜躺枪?
江行休眼睛重新聚焦在李扶老身上,抬了抬头,示意旁边的红枝先出去,见她关了门,江行休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略带责备说道:
“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打算跪到天亮?”
“公子……”
李扶老抬头,两眼浑浊,见到江行休身上的伤,又止不住地无声哭泣。
江行休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啊一旦老了,性格反而越来越趋向于孩童,情绪化、偏执,对一些事情感受也更细腻了。
他心里虽然理解,但嘴巴却不打算这么说,冷眼瞧了眼李扶老,说道:
“哭个屁?被揍得半死的人又不是你?一个老头儿哭哭啼啼也不嫌丢人,还好此时门是关着的,否则明天我还得对着背后叽叽歪歪的外人解释。”
李扶老闻言虽然心里还是愧疚,但还是用袖口擦了擦眼泪鼻涕,说道:
“公子,是老奴对不起你,其实……其实这十多年来,公子在那疯女人所遭受的痛苦,都是加在老奴心上,在老奴心上啊!可惜……“
江行休眼睛一亮,这里面果然有猫腻!这李扶老和姑母之间似有纠葛,两人的恩怨,反而把他夹在里面滚肉球,想想这身体的原主人前十几年也是惨。
只是这都近五十岁的李扶老和自己的姑母能有什么恩怨呢?难不成这厮为老不尊老牛吃嫩草,吃完还不负责任?
江行休脑子里还在东想西想,却听到李扶老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
“本来有些话是不打算告诉公子的,按老首尊的原话,若公子只是一个凡人,那便让公子像一个平凡人那样去生活,那个东西便让公子永远不去触碰。但……”
李扶老摇了摇头,双目含泪,望天悲声说道:“这都是命啊……现如今,公子已经达到游气之丝境界,彻底开启了修炼的大门,一旦成为了修士,有些事情便避无可避……是时候让公子了解真相了!”
“哦?真相?说来听听。”江行休好整以暇。
李扶老擦了擦双眼,然后十分严肃地盯着他,说道:
“此事老奴说出来,公子万不可多嘴说出去,否则会引发许多动荡,控制不好的话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嗯哼。”
江行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眼咕噜转了转,看来这家伙要掏底儿了!内心那是说不出的激动,但他脸上还是一副风淡云轻模样,似乎对李扶老要说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
李扶老得到了他的回应,才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
“老奴要说的事,是当年老首尊也就是你父亲江振威身亡一事。“
卧槽!什么情况!这怎么又扯到原主人他爹身上了?
对于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江行休猜想在他穿越到对方身上的时候,对方可能就已经死了,毕竟当时他记得自己满脸是血,估计在府衙张大人的追杀中受伤不轻,不过奇怪的是,自己醒来后在身上并没有找到什么伤口。
所以关于他的身世,江行休还是十分关心的,毕竟现在需要立足,不能放过任何一条信息!
于是江行休不由自主眯了眯眼,撑起手臂想要坐起来仔细听对方说,但刚一动作就倒吸了口凉气,情急之下竟然把受伤这事儿给忘了。
他放弃了起身,冲还跪在远处的李扶老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说道:
“别跪了,起来过来说。”
“哎。”李扶老应了一声,来到江行休床边,俯身,用他沧桑的语气说道:
“当年公子父亲官拜刺史,那可是朝廷特派的官员,在这密云州可谓权势熏天,一人说话,连城主都怕他三分。然而当时朝堂之上,龚、颜两党互相倾轧,而公子父亲因为……因为站错了队,被小人参了一本,圣上大怒,直接削了老首尊的官职……回到府心灰意冷的老首尊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当晚府上又诡异地燃起一股妖火,火势起得妖邪,来得迅猛,怎么扑都扑不灭……老首尊他,他被困在火海里出不来,只是临终前把公子托付给我,让我带着残余的旧部,逃亡……“
什么?旧部?
江行休听得暗自心惊,这其中的身世竟然如此惊心动魄。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右额至右颧骨的烧伤疤痕,目光闪烁,急切问道:
“现在这旧部可还在?还有,当时逃出刺史府的我又怎么来到了姑母家?她可是知道了你手里有旧部人员?”
李扶老弯腰一礼,叹道:
“公子聪慧。当时我们从刺史府逃出来,没多久便被急忙赶来的公子姑母给堵住,她想逼迫我们回去救火,但等到了刺史府时,见到滔天的火焰后便知事已不可为,又见到年幼的公子,便提出到她府上去生活。唉,老奴当时心里惶恐,便答应了,现在想来后悔不已。
到这周府后,刚开始一两年还没什么端倪,但自从公子姑父周鼎升任工部侍郎后,公子的姑母便三天两头来找公子和老奴的麻烦,言语之中多次流露出想要旧部的意思,但……这是老首尊的人手,老奴就算是拼死了这幅残躯也不会给,哪怕是……哪怕是看到公子遭受此等折磨,我还是不能选择背叛老首尊背叛旧部……
而如今的周府,实力壮大,更有修士坐镇,我们已经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竟然是这样?江行休眉毛一挑,继续问道:
“旧部现有多少人,如今又藏身何处?”
李扶老警惕性地四下看了看,然后附耳小声说道:
“旧部现有七十余人,都是精通刺探、潜杀、藏匿的好手,如今我让他们伪装成村民,居于密云南郊鹰回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