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南城楼的特殊地位,姜榆罔最终还是找到了平夷卫指挥使祁宏,主动向他提出,由孟养城的部队来负责南门的防守。
祁宏本来就在头疼南门的驻守安排,现在姜榆罔主动提出建议,由他来一力承担南城楼的防守,倒是解决了他的一个难题。
毕竟南城楼的防守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一个有些尴尬的点,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孟养城南门是最远离战场的一个点,相对来讲承担的压力最小。
但是南城楼又不可能不去安排人去防守,因为这是一个与战争息息相关的要地,如果孟养城下的战争进展到白热化的地步,南城楼显然也将面临不小的防守压力,因而不可能不派人过去。
如何安排人手到这种地方,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而发出命令的人又少不得要承担责任,所以祁宏对这个地方的防备是很烦恼的。
没想到,姜榆罔的出现为他迅速解决了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祁宏也没多想,很爽快地同意了姜榆罔的毛遂自荐,毕竟姜榆罔现在在孟养城的话语权,一定程度上继承了他上司,孟养守备白千帆的权威,做出来的决定也不是一个单纯的低级军官的草率行事,是要为之负责的。
从个层面上,这是祁宏同意姜榆罔决定的原因。
在姜榆罔离开后,祁宏不禁感慨姜榆罔行事的得力。他原本一直好奇这个不过是一个小小百户的家伙是如何赢得了白千帆如此的器重与信任,没想到刚一接触,就能主动为自己解决难题,这么想来,也许这姜榆罔的确有不少值得称道之处,才能被白千帆看中。
姜榆罔有一些情报是没有得到过的,那就是白千帆在其他高级军官面前对姜榆罔的评价和态度。他只是单纯知道自己已经一定程度上赢得了白千帆的信任,但是却并不了解在其他军官看来,白千帆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
在祁宏看来,白千帆已经把姜榆罔看作了曲靖卫最重要的人才,决计不能被其他地方调走,而为了留住姜榆罔,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千户的职位用来给他发展的空间。
未来的千户么?祁宏心中感慨,可惜了这场孟养大战,如果能够赢下来的话,这留守城中的小小百户在未来说不定有机会跻身指挥使之列,但是眼下,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而就算保住了命却保不住孟养城的话,几位指挥使都将自身难保,别说指挥使,连千户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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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榆罔自然是不了解祁宏的想法,在他看来,祁宏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小的普通军官来看待了,虽然自己的确是做出来了莽古堡练兵上千的成绩,但是终究不过是一个百户,如果不是在麓川战场这种地方,也不会有机会能够建立莽古堡,百户百户,所掌之兵不过百人。
他快步前往南城楼后方的长屋,这是一件颇为气派的房屋,前前后后有几个很大的房间,里面的摆设也与普通人家差别不小,各式家具一应俱全,而因为麓川特殊的地理位置,这些家具饰品呈现出来不同地域的风格特色,有麓川西北方的阿萨姆的毛绒饰品,也有阿瓦王国的木雕,还有大城王国的金饰,品类复杂,但无一例外都是精品。
姜榆罔并不知道这件房屋在明军来孟养城之前归属与谁,想来大概是孟养城内地位显赫的军官。而这件房屋的位置其实很有意思,因为它是靠着南城墙的,离南城楼的距离也很近。
相对其他几个城门,南城门的重要性可以说是最低的,因为孟养城的南方就是麓川一带最大的山林之一的莽古山,用于通行的道路只有一条,总体上在战略上价值很低。
而南城门相对于其他几个城门,最关键的特点就是安全性,因为不会直接面对敌人,所以南城门天然存在远离战场一线的特性,相对来说是孟养城最安全的一边。
另一点的话,其实就是南城门因为战场上的不够关键和重要而获得的安全性所附带的特殊功能:逃跑。
远离战场一线,面临无边莽古山林和通向江头城的宽阔坦途,南城门是孟养城的主要“后门”,从这里逃跑,能够很容易地获得成功,从而避免被围困在孟养城中,最终陷入绝境的情况。
当时的麓川军,那些驻守在孟养城中的士兵将领们,想来很多人通过南门逃脱,而不至于陷入无路可跑的绝境。
但是想从这里逃跑,也有一个条件很现实:必须赶在孟养城被包围之前进行动身撤离。
虽然孟养城的城墙等防御工事建设相对中原的城池差了许多,但是城墙所围起来的范围却相当大,这一方面增大了守军防守的压力,另一方面如果有人想要包围孟养城的话,也很难在短时间完成一个良好的包围网。
所以从战争开始,直到孟养城被彻底包围,是存在一定的时间的,姜榆罔预估这个时间可能在四分之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动身撤退,是能从孟养城撤出一支相当规模的部队的。
只是这种撤退虽然看起来有相当的时间余裕,却也是必须在短时间内容作出判断,一旦孟养城被彻底包围,那时候再想突围,就要面对高的多的难度和危险性了。
所以,如果从安全的角度考量,指挥中心最好不要设在北城楼这种危险的地方,也不要设在孟养城中心这种各个方向都不紧邻的地方,而是要要建立在南城楼附近,一旦发现情况不妙,立即展开撤离。
姜榆罔在最初刚刚进驻南城楼附近的这件屋子时就意识到了一点,这是一件用于逃跑的屋子。想想一下,曾经居于其中的麓川军指挥官,该是怀着怎样一幅不安的心情在这幢装饰精致的屋子里等待军情,又在听到不利消息后夺门而出的。
他试着感受了一下当时的麓川军指挥官的心情,忽然间自己忍不住笑了,这是一个如此戏剧性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在相同的时候,迎来了抱着同样想法的主人。
姜榆罔必须承认,在没有接收到来自蛮寺寨大营的援军消息前,他一直思考着从孟养城中撤军的方法和一旦发生不能尽快撤军的意外,该如何逃离的方法。
而就算等到了来自蛮寺寨的并不稳妥的军情,他也仍然在犹豫。
现实是残酷的,而一切幻想都要基于现实的基础,姜榆罔固然想要死守孟养城,但是在巨大的势力差距下也必须要考虑到足够多的情况下的处置方法,而不是简单地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援军的消息时真实的,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作为一手建立莽古堡情报体系的姜榆罔,他深深地了解自己的这些几乎可以说是接受文化洗礼不久的部下所带来的情报有多高的可靠性。
往日里的所有重要情报,几乎都是要经过多方面多次的独立验证才能作为军事判断的佐证,而眼下的孟养城,让他不再具备那样的机会,必须做出选择。
相信援军,死守孟养城;又或是保守行事,保住莽古堡的部队。
他以为自己在决定从城楼上动身前往南城楼的总营帐的时候,已经下定了死守的决心,决定不再在南城楼做什么过多的安排,而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北城楼的防御上面,但是真的越来越走进南城楼的总营帐时,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动摇。
每一步,都变得愈发艰难,走到最后干脆几乎停了下来。
“军主?”黎重看到姜榆罔停下来了步伐,问道。
姜榆罔摇摇头:“我没事。”回答完之后,却也一时间不由得陷入迷茫。
他在此刻终于迟疑了,面对可以算是发生了意外的安排,他犹豫了,而他曾经以为自己来到明代这个陌生的时代与陌生的空间里,不会再如此犹豫的。
可是他还是犹豫了,因为意外的发生。几乎是在一周前发出来了明确的求援情报,但是到了大战前夜,却还是不能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如此意外的发生是姜榆罔的确有想到,但是到了实际发生时又觉得难以承担的。
“军主,我们是要见谁?”黎重看向远处的营帐,那是营帐与房屋的华丽复合体,就算是莽古堡的院使一级人物,也没有如此的住所。
姜榆罔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见一名阵列指挥和···”
“阵列指挥?”黎重有些不解,阵列指挥是莽古堡部队中要掌管上百人的军官等级,按理说来,和姜榆罔现在的实际官位百户的等级是一样的,但是黎重毕竟是姜榆罔的近身侍卫之一,在秘理院中地位可以说是超一等的,因为能够直接接触姜榆罔,所以能够知晓一些最关键的机密。
以黎重的身份,还真的有些不太能看重阵列指挥这种相对一线的指挥官,他更看重的,是那些能够得到姜榆罔充分信任的军官。
“和阿乌玛。”姜榆罔还是说出来了要见的人。阿乌玛,曾经姜榆罔在南桑寨潜入事务中的关键人物,依靠阿乌玛的人望,姜榆罔成功实现了获得南桑寨麓川百姓的信任的目的,并最后逐步赢得南桑寨的人心,并将麓川军在南桑寨的势力赶走。
后来,按照南桑寨的模式,在整座莽古山中,姜榆罔不断重复进行获得山寨人心,组织山寨百姓对抗麓川军的事情,并最终控制了莽古山,建立了莽古堡。
在这个过程中,阿乌玛算是一个立下了大功的人物。不管阿乌玛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姜榆罔的计划,姜榆罔都还是颇为重视阿乌玛的。
他甚至一度有考虑要不要除掉阿乌玛这样一个具备足够影响力的人物,但是和阿乌玛父女相处下来,他的确是充分认识到了阿乌玛的为人,这是一个可以任用的人。无论是人情关系,在山寨中的声望,还是本身出色的军事素养和个人基础能力,都让阿乌玛成为了麓川出身的士兵中最出色的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