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归元书院啊,和太乙门掌教清风道人可是关系密切。据传清风仙人修至半步先天境界时无法再进分寸,眼看着寿元将近,要化为冢中枯骨,却在与归元书院的老院长明夫先生弈棋时顿悟,引来四九雷劫,越过了那一丝鸿沟,超后天九品桎梏,一步踏入先天境界,因此发下愿力,每三年从归元书院选一名学员入太乙做外门弟子。”
“客来此”酒楼尽管人流来往如织,却依旧挡不住带着毡角帽,唾沫星子四溅的瘦小男人极富穿透力的声音。
“那你给俺们讲讲,这后天先天有啥子区别?”人群中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一句。
“哼”瘦小男人不急不慢地端起茶碗,轻轻的嘬了一小口,引来周围一阵催促,“这帮土包子”瘦小男人看大伙急躁,心里不免有些自得。
大声清了清嗓子,双手虚压了一下,见周围安静下来,这才摇头晃脑地说道“修道境界,分先天后天。这普通人呐,若是潜心修炼二十年,便能修出真气,开了气海。
“气海一开,就算是入了后天九品境界,踏进了修道之路。一入后天境界,体内气海可积蓄真气,吸纳流转,推金山,倒玉柱,飞天遁地,自然是不在话下。”
瘦小男人说到这,得意的瞥了一眼众人,又把茶碗端了起来,正待要入口,一旁的张劲松却大喊一声“你还没说先天境界呢。”
瘦小男人被人插话,十分不满,眼光四处搜寻,却见声音出处的桌子上坐了两个目光热切的少年和一个断手壮汉。
“不与你等娃娃一般见识”瘦小男人心里暗自寻思。
不过被这一打断,也没了喝茶的心思,张口继续说道“这后天又分了九品,普通人二十年开气海,十年升一阶,一辈子有个九品上阶,也算是到头了。不过……”瘦小男人拉长了声音,见众人脖子伸着,耳朵竖着,眼睛瞪圆了望他这里看着,这才肯继续讲下去。
“一辈子九品,那是普通人。家族子弟,皇朝贵胄,或以药物辅佐,或以宝物仙术,还有家传功法及名师亲传,更遑论种种奇遇,遇上天资惊艳的,说不得便能进先天境界!”大伙哗然一声,瘦小男人怡然自得,显然很是受用。
“先天境界又被叫做当世仙人。为什么叫仙人?凡人七八十载阳寿,后天境界的修道之人也不过百年阳寿,可进了先天境界,便能凭空增了两甲子阳寿,你们说,这算不算仙人?”
周围尽皆骇然,瘦小男子却滔滔不绝“不只如此,我大代共三教九流共十二大派,便是咱们代朝皇庭,也对先天境界求贤若渴,朝廷的天榜,便专门记录天下仙人,据说已经有二百三十人人上榜,在咱们大代境内共有近百人,哪个不是朝廷大员,门派庭柱,一族之长?”
瘦小男子面色潮红,眼神发亮,狠狠地喝掉了剩下的一大碗茶,宽大的衣袖抹了把嘴。在众人有些恭敬的目光中,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而后突然撒开脚步,奔出客栈,留下还在品味的众人。
“哎,别跑,你还没给钱呢……”店小二忽然反应过来,可瘦小男人那里还有踪影?
“这都什么人呐…真缺德…。”
“就是,真不要脸”
两个看客一边议论一边也往外走,却见店主人拦在了门边。
“几位爷,要不咱先把帐结了?”两个看客被人看破,悻悻的去柜台结了账。
一旁的秦回风和张劲松听的兴奋异常,胸中似乎有股气吐也吐不出来,只想快快动身去归元书院,俩人不停催促张大伯。
“好了好了,咱们已经到了宁海城,还怕那归元书院跑了不成?”张大伯无奈地起身,对剩下的半碟花生米和一小盏酒似乎颇有不舍。
太乙门,九流之一,三十年前清风仙人机缘巧合踏入先天,继承掌教之位,加前掌门虚法真人,大长老虚胜真人,已有了三位在世仙人。让太乙门隐隐成为仅次三教于儒家小圣贤庄,道门太化玄地,佛门胜地波若寺以外的第一派,每三年招收十名十五岁以下的外门弟子,而其中一个名额,便雷打不动地从归元书院招收。
归元书院也因此越发兴盛,今年入学的弟子,怕是有千人之数。这么些弟子挤在同一天报名,那自然是张袂成阴,挥汗成雨。
一匾普通柏木,上书“归元书院”四个大字,就这么挂在了归元西门处,从大门往内望去,只见白雾升腾,看不清内里景象,不知是使了什么妙手。
尽管外面熙熙攘攘,焦急喝骂,书院却毫无动静,引得众人好生急躁。
秦回风正向前张望,后背却猛然被人一撞,险些跌倒。
“抱歉抱歉,小生姓王名伯宇,只因今日入书院,未寻到入处,心情急躁,不想冲撞小哥,却是该死,不知小哥疼痛否?”一名手持玉简,面色清秀的年轻人慌忙致歉。
“哦,不碍事,在下秦回风,也是入院弟子,这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不过小哥若是要入院,正是此处,不必再走了。”秦回风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拍拍自己的衣服,见他寻找入院之处,好意出声提醒。
“多谢小哥了,不过某却不是在这边入院,若……”
“还不快走,在这里丢人现眼!”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父亲怎么会让我带上你一起入院,青楼女子的种,也要与我同入归元书院?”后面走来一个满脸桀骜,目光冷峻,身着深紫锦服的少年,眉眼间和王伯宇倒是有三分相像。
“和这帮贱民作揖行礼,你真是把我王家的脸都丢光了。”锦服少年眉头皱在一起,斜视了秦回风一眼,言语中颇有厌恶之感。
“你说什么?!”秦回风勃然大怒“我们家世代良善,如何成了贱民!”
围观少年,皆义愤填膺,我等大代良善子民,凭甚无端受辱?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撸起了袖子,眼神不善。
锦服少年却是再也不看秦回风,冷哼一声便往外走。
“站住!”秦回风岂能让他一走了之,刚要迈腿去追,却被人死死拽住衣袖,走动不得,回身一望,王伯宇紧紧拉着自己,满脸的苦涩。
“秦兄弟,那是横州王家的三公子王伯符…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那又如何!”秦回风愤声“他都走远了!你还拽着我!平时他也这么欺负你吗?!”
“秦兄弟,听我一句劝,别去招惹他。修道证道,方是我辈之路,这些凡尘琐事,随他去吧。”王伯宇低下头,刚才这番话显然勾引起他的伤感心事,眼中湿润,潸然泪欲下。
“今日得见秦兄,喜不自胜,伯宇来日再与秦兄弟赔罪,今日焦急,某便去了”王伯宇一摆手,扭头去了。
秦回风被那王伯符气的不轻,耳边全然没听到王伯宇的话。肚里自在寻思怎么惩治他一番。
“吱呀呀”大门被数十名小童从内打开,升腾的白雾一阵流转,一个面带怒容,留着络腮胡子的壮硕大汉直挺挺地走了出来,身后一帮文职人员亦步亦趋。
“全部闭嘴!在外面吵吵什么!给老子排成两列入院!”平地炸雷起,声音犹如猛虎咆哮,众人齐齐望向这个莽大汉。一身粗硬的肌肉,初春天气却仅穿短短的一件上衣,结实的胡茬似乎好久没有收拾过,眼睛不停的扫视众人。
“莫不是武堂讲师石如虎?!听闻他脾气暴躁,我等还是小心为妙”一个入院弟子小声嘀咕
“这谁啊,比咱老张谱还大”张大伯低声道。
“那个大汉!我乃宁海城靠山屯四里村东泊鱼塘塘主,我且问你,为何不……”这人的手刚要指向石如虎。
“砰!”
鱼塘塘主应声倒飞出去,却是石如虎一脚飞踹,秦回风甚至只感觉一阵风声过耳,石如虎却已经走了回去。
“敢呼喝讲师?还有谁家的塘主想试试?”石如虎环视众人,大伙显然是被这一手震住了,目光所及之处,诸人纷纷后退一步,不敢与其对视。
被踢飞到草垛上的鱼塘塘主惊觉自己虽然飞出几米,身体居然无甚疼痛,心内醒悟是石如虎脚下留情,不想这石如虎虽然脾气急躁,却是粗中有细,也知道书院门口伤人传出去不好听。拍了拍屁股,自顾自地躲在一旁。
见自己的杀鸡儆猴起了效果,被踢飞的那人也很识相,石如虎满意地点点头。
“子冲,林威,你俩个留下安排,我去看看那帮子拿玉简的”
提起拿玉简的那帮人,石如虎显然不太爽。还不等回应,便迈着大步走向西门。
“是,先生”“遵命,师父”两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朝向石如虎的背影一拜,各自领命。
“什么拿玉简的啊?”秦回风疑惑
“就是世家子弟,或者是商贾巨富,为他们发下玉简,便可在西门内集合,不必在此首风吹日晒”刚才叫石如虎师傅的年轻人恰巧在秦回风旁边,似乎颇有不平之意。
“他们拿着玉简,便可直接进院,真与我等寒门子弟不同啊”
“师兄不必羡慕,我等戮力向上,奋勇争先,未必就差了他们”被称作子冲的年轻人拍了拍林威肩膀,冲众人做了一揖。
“在下曹子冲,师承文堂讲师伊从先生,石讲师脾气火爆,万望诸位莫要见怪。吾与林师兄,迎诸君入书院,还请各位亲眷离开,弟子上前,随我与林师兄入院内验天资”
众人闻言,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张大伯取出银子分给俩人,用那只单手拍了拍两人肩膀,“没钱了就来信找家里要,咱老张就是睡地里也不让你俩饿着,有人敢打你们,打回去!别叫人欺负了!”
“最重要的是…好…好生学着武艺,咱…咱老张等着你们俩小崽子回家。”说到最后,张大伯有些呜咽,这俩崽子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家里,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适应,会不会被人家欺负?
秦回风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只是嗯嗯回应。张劲松早已抹起了眼泪,嘴上却说着“爹,我们不用你担心,你快走吧,一会赶不上人家二路马车了都。”
“白眼狼啊,咱老张咋就生这么个儿子。”老张心内想着,看到队伍开始进入书院,连忙让他们跟上。
看着他俩的背影,张大伯高高地挥起自己的独手,“天地广阔,你们俩,加油啊!”
呆呆的望了好久,张大伯长叹一口气,随后一个决绝的转身,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秦回风和张劲松穿过白雾,四处打量,好座大院!
两人脸上中均是闪出激动的神采,眼中放出一抹精光,与千名弟子一起,坚定地迈进了院门。
归元!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