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剔不忍得看了一眼憔悴的孙女,一时心中愤懑郁结,他堂堂神境强者的孙女竟然让一个黄毛小子征服得如此彻底,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这传出去,还不要笑掉他人大牙了。
不过,此时他也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爷爷”罢了,他轻叹一声,手掠过白须,微微一愣,双瞳渗出一丝平静,愁然道:“这魔殿,我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去一次了。”
不知不觉间,苏成剔用上了敬畏的语气,仿若那魔殿是什么高山仰止的存在,丝丝的恐惧萦绕在两女的耳侧。
夏初霜与苏情相视一望,皆愕然,心中的悸动却越发分明,如在打鼓一般,这魔殿当真如此危机四伏吗?让身为神境的苏成剔都恐惧如斯。
稍稍迟疑,夏初霜扭头看向苏成剔,神色肃然,清冽的眸子仿佛燃起了一破大火,满是决绝的意味,她扬了扬细腻的下巴,拂过披肩的发丝,问:“魔殿在哪?”
夏初霜只想知道魔殿在哪。
苏成剔露出一分苦笑,双颊拧起勾出了眼角的褶皱,甚至还能看到一丝额心的抬头纹,这一刻他确实是苍老了,显露了几分哀求的视线,挂到了苏情身上,似乎想要表达出他的倔强。
苏情心儿一颤,老人这般丧失尊严的祈求,所代表的含义她怎么会不明白。女人紧抿苍白若雪的唇瓣,目光闪闪烁烁,流连一抹黯淡,最终还是看向老人,轻声道:“爷爷,我也想知道魔殿在哪,我不能让我的孩子遭遇和我一样的经历,她需要一个父亲。”
苏成剔浑浊的双眼漫过一阵悔恨,丝丝的血色附着在了他的瞳孔上,身子如一只痉挛的虫子,轻颤着。这是苏成剔这辈子最大的伤口,他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儿媳惨死在魔物之手却无能为力。
苏情扭过头去,不去看老人现在的神色,细长的指甲没入了掌心,如一柄锋锐的小刀,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
“魔殿啊,就在那天山之上。”
苏成剔说到。
天山位于华夏之西,大灾祸之后的无人区,甚至是人类的禁区,据传闻那里魔物丛生,魔王之辈比比皆是。那里血气丰盈乃是魔物的极喜之地,常人呆滞片刻便会心神俱乱,沦为魔物。
这只是凶名,关于天山的还有另外一个传说,天山之魔从不攻击人类,甚至会将人类送出天山之地。
天山既是最危险的之地,又是最不危险之地。
“天山。”
夏初霜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对于天山的赫赫凶名她不是没有耳闻,然而她还是笑了,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甚至连清冷的俏容上都显现了一丝温和与柔软。
夏初霜攫住了夏初霜的笑意,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然后看向苏情,谄媚道:“孙女啊,你还是决定前往天山吗?”
苏情显然也捕捉到了夏初霜的情绪变化,对于爷爷的文化也是愣愣不开口,而是扭头望向夏初霜,狐疑道:“你这是何意?”
夏初霜讶然一笑,问:“你不知道关于天山的传说吗?”
苏情一讷,双眼迷茫,嫣红的小嘴把咋把咋,囫囵得张着,问:“什么传说?”
夏初霜下意识得看向苏成剔,身为神境的孙女,这知识也太匮乏了吧,却见老人神容尴尬,不断得打着眼色示意夏初霜解释一番。
夏初霜了然,这老头也太宠苏情了吧。不过想想苏情强硬的性格也能料想,若是知道“天山”之后,她必定会想要去闯荡一番吧。一边思索,夏初霜一边将自己所知的叙述给了苏情。
“你真的相信这传言吗?”
这是苏情的第一反应,对于魔物,她实在生不出任何的好感,不仅是因为父母的惨死,更是这些年的经历在她的心中埋下了根深蒂固的映像——魔物为恶。
“我相信,我一直感到疑惑,为什么他要带走小尘,他可是天魔王,其战斗力甚至远胜于你爷爷......”
“咳!咳!咳......”此时,苏成剔幼稚得打断了夏初霜的话语,显然对夏初霜的话语很不满,什么叫“远胜于”啊?
但是......
“现在的你无法击败我,但是我又十足的把握,那人若是想要击败我,不出十秒!”
夏初霜毫不客气得说到,苏成剔或许足够强大,但是身为半魔的她也不会觑他,但是面对当日那个老人,她却没有丝毫的信心。
“爷爷,你别插话!”
“咳咳咳!”
老头子气不打一处来,但看到横眉倒竖的孙女也只能可怜兮兮得缩到一旁去舔茶杯了,即使杯中一点茶水都没有。
“那人明明可以击杀我们,为什么要顶下这个约定?”这是夏初霜至今最大的困惑,这提线木偶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天魔王留下的不仅仅是约定,更是威胁,“所以我选择相信那个传言,小尘一定会没事的,而且我也不能更不敢冒险,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夏初霜几乎能笃定,那人所言之话都是认真的,自己贸然进入魔殿,恐怕真的会置小尘于死地。
苏情下意识得抚上小腹,感受着肌肤带来的火热,恍惚间甚至出现了生命的脉动,“小家伙啊,我该怎么办啊?”
此时的苏情让夏初霜羡慕。
“好吧,营救夏尘之事,先缓缓吧,我也不想冒险,我不能失去他!我的孩子也不能!夏初霜,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对夏尘的重视远胜于自己。”
苏情如是道,然后挽起玉手撑在腰腹处,她有些饿了呢。
“呵呵。”夏初霜恢复了风轻云淡,淡淡得扫了一眼苏情,轻笑,芳华绝代不过如此,“好巧,我也不喜欢你!”
女人的战争总是充满了看不见的硝烟。
苏成剔见两女几乎迸溅出了火花,赶紧扯开话题,道:“额,你们要听听关于魔殿的事吗?”
果不其然,苏情与夏初霜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苏成剔之上,不约而同得娇喝到:“说!”
“额.......”
魔殿与神会相对而立,苏成剔所在的组织便是神会。
魔殿之中地魔王多如狗,甚至天魔王都不是什么稀罕货,在他们之上有着死魔王,此魔王非彼魔王,他们的战力相较于天魔王还强大得多,称之为化境,化腐朽为神奇之境!至于四魔王之上据说还存在着一位魔主,他的面容,他的修为......这一切都无人知晓,仿若从来不存在一般。
当年的协定也是由四魔王出面与神会之人接触协商,最后决定将道乾坤推出世面,建立人类的信仰。
当然,魔殿有着四魔王,神会也有着四神王与神主,但是这一点却被苏成剔模糊盖过了,真是一个卑鄙的老头子啊。
......
就在苏成剔开堂讲学之时,他派遣出去的刘成也来到了布帮门前。男人靠在刚被粉刷过的墙壁上,披着的一件粗布麻衣,之前上面只是布着一些污渍,而现在却满是灰白,裤脚一长一短,显得十分邋遢,同样颓废的还有那一撮散乱的胡渣和略显黝黑的脸庞,以及一对失神的眸子。
这样的叫花子总没有人想要靠近了吧,刘成一边嫌恶着自己身上的臭味,一边暗自窃喜着,同时也念想着如何混入布帮,去探听探听的关于“夏尘”的消息。
夏尘在布帮之事,华夏公会怎会不知,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只要夏尘不要太过高调张扬,长老会以及神会那些老头子不会让左天一为所欲为的,毕竟任何事都存在着制衡。
正当刘成在苦思冥想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搭在了,然后腰腹处抵上了一柄刺刀,冰凉的寒意瞬间没入了刘成的体内,那一刻仿佛血管都被冻结了。
“别杀我!求求你千万别杀我!”
惊恐的刘成立刻失声求饶到,枯瘦的身子忍不住瑟瑟轻颤。
“主子有请!”
刘成身后之人开口了,嗓音低沉如厉鬼哀鸣,然而即使在说话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松懈半刻,宛如一个最为专业的杀手。
庄武将刘成压到了林开心面前,然后松开了男人的双手,侧身一步,如侍卫一般护在了林开心身侧,目不斜视,满是威严,与笑眯眯的林开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相较于林开心,刘成更加愿意面对那个一板一眼的庄武,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给他的压力十分巨大,简直就如一头笑着老虎,随时可能将他吃干扒净。
林开心很满意男人的反应,咧开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刹那五官扭打成了一片,就如一团未开化的魔物,不,比魔物还丑陋!
刘成怎么也想不到,人类竟然能将五官演绎得如此骇人惊悚,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不会都是粘贴上去的吧,不然怎么会随意挪动地方呢?
林开心毫不在意刘成略带嫌恶的眼神,而是将四张纸片交给了庄武,庄武心领神会,四张纸片宛如武侠剧里面的“摘叶伤人”,擦着刘成的脸颊刺入了他身后的花岗岩地面上。
“这也太强了吧!”
刘成感觉背脊一酥,用着余力堪堪支撑着身子,冷汗漫了一身,仿佛从死亡线上溜达了一圈。
“捡起来。”
林开心的命令道。
“是......是!”
刘成仓皇得转身拾起小纸片,捧在手心,眼巴巴得看着林开心。
“念!”
林开心又道。
“是!”
“须发皆白,粗布麻衣,持一擀面杖,置......置于西北角!”
“油头粉面,着蓝色锦衣,徘徊帮派之门过四!”
“......”
刘成越念越心惊,舌头打起颤儿,声音逐渐微不可为,这是他前几次的暗探,想不到早已被识破了。
“大声点!”
“面容枯槁,形容消瘦,著一拐杖,沿街叫卖冰糖葫芦,经布帮七次!”
林开心摆了摆手,阻止了刘成的话语,陡然,目如刺刀,神色沉凝如墨,厉声喝道:“说,有什么目的?”
“我......我......我.....”即使如此刘成也没有道出真实目的。
“哼,一个陈天啸不够,又来一个,真当华夏公会一家独大了?”林开心的丝若有无,却又清晰得传入了刘成耳中。
“你怎么知道!”来不及收口,刘成便感觉到自己中计了,男人彻底颓废了,瘫软在地上,如被抽去了脊骨。
林开心敛去肃然,瞬间如春风化雨般看向刘成,却向着屏风的方向道:“老耳,可记录下来了。”
“恩。”
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林开心终于将视线集中到了瑟瑟发抖的刘成身上,眯起双眼,舌头干不住舔舐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笑的样子像极了一头狡猾的老狐狸,道:“我可是知道的,华夏公会的残酷,对待背叛者,它更是毫不怜悯!”
林开心接过老耳交给他的水晶球,摇了摇,一段清晰的画面显现出来,将刘成供出身份的经过完整录了下来。
刘成脸颊煞白,却还是道:“我不怕你的威胁,大人交代我之事本就不需要隐瞒。”
说着,刘成反而有些底气了,道:“就算,我供出了我的身份,大人也不会责怪与我,一个小小的布帮并没有资格!”
刘成说得极为决绝,又似乎毫不在乎。
“那罢了,我便将这东西交给华夏公会吧。”林开心再次扬了扬手,详装无奈道。
“你!”刘成不怕林开心将东西交给苏成剔,他相信身为神境的苏老绝对不会在意。但若是将这份东西交给华夏就不一样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眼红他这个位置的人何止十数......
那人图谋不轨之人尽可把这件小事放大处理,他刘成可以背叛一次,难保会背叛下一次。相信介时,懒得理会的苏成剔或许就会随意得换掉刘成,毕竟苏成剔并不在乎身边那个打杂之人是谁。
刘成颓然,失落道:“我知道你想威胁我。”
林开心不置可否,笑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
不知是谁泄露了“双起”的行踪,原本门可罗雀的布帮竟然逐渐变得熙熙攘攘了,大量的人员涌往这儿,或探查,或监视,亦或者是友好的洽谈寻求合作什么的。
而后又过了数日,一个诡异的说法流传得街知巷闻了,华夏驱魔师公会副会长陈武之子陈天啸被布帮之主一招惊退,逃窜如鼠。
又有有心人发现,这些流传竟然传子华夏驱魔师公会,顿时让谣言可信了几分。
一时间,布帮声名鹊起,大量野路子修士慕名而来,纷纷想要加入布帮。布帮之名一时无二,从众多帮派组织中脱引而出,向着一流势力迈近。
而此时,夏初霜与苏情忽然离开了京城,除了苏成剔谁也不知道她们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