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绛假装听不出高闯语气中的嘲讽。
“说到谈条件,王上对我奉上的诚意还满意吗?”她问。
“你的诚意?”高闯顿住了筷子,“我只知道,你浪费了本王的精力去追捕你,而在此事发生之前,你为什么不回报于我呢?”
“这个您就是为难我了,我哪里有上达天听的渠道?”肖绛耸了耸肩。
“落雪院根本没有落锁,虽然你很老实,当你的丫鬟豆芽一只随意出入。以你之智,大概会知道我的人暗中看管那里吧?”
“确实知道,所以我才会很老实的呀。”肖绛点头承认,“我早说过,只求活命,有尊严的活着而已。除此之外,我为什么要无事生非,惹王的厌弃,断送自己的小命呢?”
她顿了顿,扬起脸,眼神无比真诚,“可是王上的人在,保不齐还想杀我的人也在那里呢。成亲当日要杀我的人是谁,我还搞不清楚。王忙着政务,也不会在意。所以在我分辨不出敌我的情况下,怎么能随意求助?倒不如假装被他们骗了,冒着生命危险走这一趟,好歹还能谋个活路。如果求助错了人,可能当场就身首异处了。那我多冤枉啊,到哪儿说理去?王上又不会给我报仇的。”
其实肖绛是捡好听的说,事实上他知道,高闯不是不在意刺客,只是不在意她的死活而已。
但凡遇到什么事儿,紧急追查处理的都是很在意的事情,很在意的人。
上位者一般会稳坐钓鱼台,只是外松内紧,等那些那些沉不住气的自己露出马脚。
这才是高段位的呀。
“算你说的有理。”高闯继续吃,胃口很好的样子。
肖绛各种羡慕嫉妒恨。
她肠胃软,还必须得强迫自己吃,更不能超过一定的限度。
每天又努力又小心,否则的话就会出状况。
这样慢慢调养,也不知道多早晚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可本王不相信,你冒这么大的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这么一点目的。”当天,他如果晚到一两个时辰,这个女人可能就冻死了。
他得承认,这确实是奇迹巧谋,但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番勇气,决断,尽管是鲁莽的,他并不赞同,却也让他有一点点的佩服。
“王上真是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肖绛拍了个很没有诚意的马屁。
高闯看得出她这样说的时候多么敷衍,还非要说,不禁觉得好笑。
“我也是为了帮助王上挖出几只蛀虫。”只听肖绛说,“虽然挖不到藏得最深的那几个,但抓出几只表面的小虫也好呀。省得他们作怪,就像癞蛤蟆落在脚面上,弄不死人也膈应死人。”
高闯眉间微动,“俏皮话还真不少。”
“主要是为了让王上知道我是有用的人,让我好好的活着,王上不会后悔的。”
“本王做事从不后悔,哪怕是错了,再杀了你就可以,不是大事。”
妈蛋,说得这么轻松!
一条人命啊!
果然封建帝王都不是好东西!
肖绛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裂开了,因为心里什么情绪,表面上都不能也不敢表露出来,简直分分钟要呈现影后级别的表演。
“那么你捉到什么虫子了?说来听听,看看本王救你一命会不会后悔。”高闯终于吃完了,推开了手边的饭碗。
一个小厮走进来,麻利的收拾了桌子,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肖绛已经看出来了,可能是因为称王不称帝的缘故,燕北王府里没有太监。
高闯身边伺候的人好像也不多,奇怪的是没有仆妇丫鬟,就是几个小厮。
而且小厮看起来都像军队出身的小兵,一点也不殷勤周到,反而利落又孔武。
整个燕北王府,特别是这一间高闯处理政务的鹿鸣堂,就像一个军营。
“王上这么英明神武,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一句夸奖,就有一多半的由衷了,“那两个人看起来像江湖上的响马强盗,他们能把我弄出去,必然少不了府里的人做内应。否则他们怎么搭上我的丫鬟豆芽?怎么以内情百般哄劝?怎么趁着您这边因为雪灾而忙乱,调开了后院本来就少的人手?怎么顺利出府,又怎么弄来的那两匹军马呢?普通百姓怎么会有军马?当然他们本以为那两匹马是不会暴露成证据的,先拿去用一用再还回来,根本不会发现有什么问题。正常情况下也会溜马,只是没想到我活了,而想害我的人死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那两匹马没事吧?”
她问得很真,眼睛亮闪闪的,关切之情也真,高闯的心里就有一点点舒适。
他从小就进了军营,行军打仗,生生死死都有战马跟他在一起。所以爱马的人,在他这里总不会有太差的观感。
“马没事,且说说你。”他站起来,走到肖绛的旁边。
因为身高差,就显得更加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但是肖绛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退缩。
“你的意思是说,你发现了有人通过豆芽要骗你逃出王府,其目的是为了杀掉你。但你没办法把消息通知我,也没办法分清守在落雪院外的人是谁的人,所以决定铤而走险。”
“不是决定啊王上!是只能!只能铤而走险!”肖绛强调,因为态度是很重要的。
“那么你将计就计,又担心在我这里说不清楚,所以提前留了信,还说明会有焰火信号引导我去营救你。”
“抓捕!是抓捕回来!”肖绛继续抠细节。
“你就没想过,如果本王不去呢?”高闯凝视着她。
“这世上做什么事不得冒险?我作为一个弃子和死子,哪有筹码可谈?只能一步一步尽力,尽我的全力去求生。”肖绛笑得有点皮,“毕竟,您来了。”
“你不必非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庸人这世上多的是,可惜我是武国赵渊送过来的。哪怕我想做庸人,也没有那个资格。我又不被王上心喜,那如果没有一点用处的话,小命随时可以被丢弃。可是我!肖绛!不愿意被选择!”
高闯心里不经意的一抖。
因为肖绛说起男人的喜爱什么的,居然那么光明正大,完全没有半点不坦然。
而且肖绛?
这是肖十三的闺名吗?
看她的神情,应该不知道告诉一个男子自己的闺名是什么意思吧?
从这一点上看,倒像是从小到大关到庙里的。
高闯咳了一声,把这些古怪的想法摒弃,只问,“那么告诉本王,你的武器哪来的?你的焰火哪里来的?你是怎么反杀掉两个强壮的男人的?然后再说一说,这一次你究竟要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