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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说话,定定看着他。

“珠珠……”狄禹祥反过手,捉住了她拉着他衣袖的手,道,“有许多的原因,只是现下不能说给你听。”

萧玉珠眼神暗了暗。

父亲与二叔感情不好,有人当她父亲是嫉恨二叔,实则不然,不过是当年二婶对母亲盛气凌人,父亲对二婶甚是不喜,二婶娘家当时也有人位居高位,二叔偏帮了她,母亲与二婶同居府里的那段时日两人争端甚大,母亲最终没讨得好,父亲与二叔从此也就生疏了下来。

但兄弟私隙再大,她爹也不可能为此不为家族打算。

除非,有人防着他。

萧玉珠虽与她二叔见的次数不多,但也知他城府至深,防她父亲,怕他不好掌控怕是一个思量,另一个,许是父亲不善言辞,就算上京游说,许也会不尽如意。

到底其中因由为何,大郎不多说,她也只能暗下猜测不语。

“但你可以放心,岳父那,现今也无大碍,现今萧府也是要看一点上京的面子。”狄禹祥安抚着妻子。

“是了。”萧玉珠笑了,“我忘了这个。”

两夫妻一人避重就轻,一人顺梯子而下,稍后用完膳,狄禹祥要走的时候见妻子脸上虽有不舍,但没有郁气,心中舒了口气。

这种当口,他是不想见她不开心的。

**

这几天狄赵氏一直挺注意外面的动静,怕萧府再有人来,萧玉珠看在眼里,对狄家人维护她的心意记在了心里。

她若真是萧府倍受宠爱长大的长孙女,可能尚不能如现今这般知晓世情冷暖,只是她一直都不是,兄长离府出走后,父母与祖母的关系更是一落千丈,从那以后,他们长房在府里的日子就真不好过了,以前父亲再如何也是长子,应有的地位尚在,但兄长走后,老太君斥母亲没有妇德,欲让父亲休了她,父亲为此与祖母争吵,祖母一气之下发令让他们在府内单过,只有过年祭祖的时候才允她父亲上香,上桌。

自那年起,日子变得府中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分给公子小姐,她从前几个变成了最后一个,有时得的还不如得宠的庶女得的,她也曾跟母亲哭闹过为何变成了这样,只是从母亲病倒后,她就一朝长大了,凡事不再问为什么,而是看因由。

母亲曾教过她,说她外祖说过,一个人吃得了几分饭就要看他做得了几分事,所以府里人觉得长房不该多得,萧玉珠也只要她父亲那一份月银维持着他们父女的生活,老太君觉得给妹妹们分东西了,没了她也说不过去,她也安份地挑她们剩下的,从不敢贪,出嫁时得的少,心中虽有些为以后的日子担心,怕婆家人看不起,但到底还是没觉得萧家对她不住。

但若是父亲有了前路,萧家人若是要堵——萧玉珠觉得这事府里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们还要扯上她的婆家,便是她一直让自己对萧府心如止水,这时也有些许无法忍耐了。

所以,她还真不怕萧府再来人。

狄赵氏见儿媳这几天安安静静地绣着给肚中孩子的小衣,面容端庄沉静,好像没有受前几天的事之扰,心下也暗赞她沉得住气。

虽说儿媳跟她的大郎一般,都有少年老成之态,小小年纪就已颇让人猜不透他们的心思,但转念一想,他们是他们狄家的长房长媳,以后狄家还要靠他们帮扶,他们若是沉不住气,没点本事,如何撑得起?

一想,狄赵氏也不去猜儿媳心中所思,就是对着狄增这个枕边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起媳妇的事,一如既往地尽心尽力对待她。

想来,谁的心都不是铁打的,儿媳是个通透的,对她好她自是心中有数的。

这月到了月中,离过年也只有几天了,这时候各家各户都采办年货起来,狄赵氏这几天都没出门,但这时候身为一家主母,她是需要去挑拣过年时候家中要的东西的,所以这天王婶子上门约她一起采办的时候,在儿媳的相送下,她还是跟王婶子出门去了,但因为不放心,她留下了苏婆婆,带了不会说话的喜婆婆出了门。

到了晌午,婆婆也没回来用膳。

过了午时,萧府那边来了人,萧三婶再次上了门,见到只有萧玉珠来迎她,萧三婶淡笑着问,“你婆婆呢?”

“去采办年货去了。”萧玉珠示意老黄关上门,回了她的话,又对老黄微笑着道,“去前衙向爹通报一声,就说我娘家的三婶子来了。”

萧三婶眼波一转,嘴边浮起了点浅笑,拿帕轻按了下嘴,眼睛往萧家那位嫁出去了的大小姐身上瞧去。

通报了又如何?难不成一方县令,还会来招呼她一介妇人不成?她可是听说那狄增从不与妇人多语,再古板不过了。

难不成大小姐嫁进狄家这么久,还不如她一个外人来得了解她的公爹?看来,她在府里用的那些小聪明也不过如此。

萧三婶被老太君派了要压这位大小姐的事,图的却是二房那家的事,心中本是不快,见狄赵氏不在,她身为长辈,对萧玉珠的场面功夫也少了一些,所以一等坐下,看萧玉珠身边的丫环派去泡茶了,她眼睛若有若无地瞥向了站在萧玉珠身后的老婆子。

苏婆子眼观鼻,鼻观嘴,嘴对着地上,根本没看到萧家三夫人的眼色。

萧三婶眼睛就扫了萧玉珠脸上。

萧玉珠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对萧三婶欲驱走苏婆婆跟她说话的冷眼无动于衷,她微笑了一下,“三婶这次来是找我娘有事的?”

见她装傻,萧三婶眉头微皱,随即笑道,“这倒不是,主要是来看看你的,说来,如意如花呢?上次来我可没见着她们。”

萧玉珠微微一笑,笑容温婉,眼睛明亮,声音更是温和,“有人上门求娶她们,就把她们嫁出去了。”

“哦?”萧三婶挑眉,“她们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出嫁这么大的大事,府里怎么没听见一点动静?”

萧玉珠听了,刹那“噗嗤”一笑,笑眼弯弯,笑容更是有说不出的甜,“三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打发个丫环出去算得上哪门子这么大的大事,莫说这只是我一个出嫁女的丫环打发出去的事,就是府里老太君身边的丫环出嫁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罢?这话要是让祁家老太君和满城的人听了,还当我们萧府没什么大事了,连打发个丫环出去都成了摆上台面的大事……”

萧三婶没料她陡然这么尖牙利嘴,眼睛一缩,那本还带着笑的脸骤然冷了下来。

萧玉珠笑意吟吟看着想借丫环之事说她的萧三婶,嘴角的笑容越发兴味盎然。

老太君打发了那么两个丫环给她,萧三婶居然拿她们出来说事?

敢情,是真当她好拿捏了。

老太君肯定没想过,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她一个没得萧家什么好的人嫁了出去,他们找上门来有求于人居然不是商量而是威逼,就没想过她会不会如他们的愿?

萧三婶也是一时之间没料那在府中总是温吞和善的萧玉珠一时变得如此尖锐,她冷眼看着萧府的这位大小姐,见她竟胆敢对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还笑得出来,慢慢地,她也笑了起来,嘴边笑容越来越大,随后也是“噗嗤”一笑,道,“瞧你傻的,若是府里的丫环出嫁,自不是什么大事,那事再小不过,可你是府里的大小姐,身边的人哪怕是个丫环,府里也是看重的,自是当大事看待,瞧瞧你,这是怎么想的?那话说得好像府里看得起你倒是我们的罪过了。”

萧玉珠一听萧三婶这指黑为白的话,嘴边笑意更重。

府里人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看下来,她自然个个心中有数,萧三婶要不是个心思灵窍的,她哪能入了老太君的眼帮其掌家,所以萧三婶这番反驳她自也是笑意吟吟地听着,听完眨眨眼,懊悔地作状轻拍了自己脑袋,笑着道,“三婶说的是,府里人看重我,所以我嫁的时候老太君大方地给了我两个二叔破……了……”

“大小姐!”萧三婶一听,脸色大变,眼睛同时犀利地往萧玉珠背后的婆子看去。

“三婶……”萧玉珠不解地叫了她一声。

“大小姐就算嫁了人,不是小姑娘了,有些不知不雅的话还是别张那张口了,免得让你婆家人以为你是个没教养的。”萧三婶死死盯住她后面的狄家婆子,心想着这家人是不是知道了这事,所以萧玉珠才这么有持无恐。

可她再怎么盯,那躬身看着地上的老婆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玉珠见萧三婶让她别把话说出来,那话也说得这么难听,她嘴边的笑容也淡了,“三婶这话严重了,我婆婆若是在,听您这么训我,还以为您是我亲娘,比谁都要对我厉害三分呢……”

“敢情,我只是你三婶,就训不得你了?”萧三婶怒极反笑。

“不是训不得,”这时,门边传来了狄赵氏笑着的声音,说着她挎着菜篮子走了进来,跟萧三婶笑着道,“只是这是我们狄府,珠珠是我们狄家的人,三夫人若是对她有什么不满,还是跟我先说说罢,让我听听我们家儿媳做错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得罪了您,让您从萧府到了我们府上,趁着大人不在越过我们就要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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