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远听着放下了筷子,不悦道:
“我说那明静大师怎么就总是劝你做和尚啊?刚开始他收你为徒的时候我那个乐得啊,几晚上都没睡好觉。可后来他竟是不放你回家,在寺庙里一呆就是八年,把我和你娘急得啊……
这次若不是你娘找上门去耐着不走,我看他也不会放你出山……我陈家三代单传,你是万万不能去做了和尚,赶明儿,我叫你娘赶紧着给你张罗一门亲事。”
陈康忙堆笑道:“爹,您也别怪我师父。他老人家说我命格奇特,若是不出家学习佛法,以后会被妖孽所害,说到底他也就是担心我。再说了,我师父说了,这次就算娘不来,他也是打算要我回家的。”
陈宗远不满地瞪他一眼:“你看,你看!爹说的话你不信,你师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次若不是你娘,他肯放你回家才怪!
再说了,那些妖孽之说,虽然江湖上素有传闻,但是你爹我行走江湖几十年,却都从没见过什么妖怪,怎能为了这些传说耽误我陈家延续香火的大事!”
尹天成却道:“陈庄主,我听一位交厚的道长说,有的妖魔都和普通人外表无异,一般人见到了也是认不出来的……”说到此,尹天成突地顿声,一弹指,两粒花生豆朝房顶飞射而去。
——“啵啵”两声清脆的破瓦之声夹着一男人“啊!”的一声痛呼。
“上面有人!”陈康大叫,率先奔出房门飞上房顶,但此时已不见了那人的影踪。再检查刚才的地方,发现两个指尖大小的圆洞旁留着一点血迹。
“看来他已被那尹兄所伤……乖乖!这花生如此酥脆,只这么一弹竟然能射穿这么大这么坚实的梁木,再穿破这瓦片射入身体……这功力真是太可怕了!纵然是师父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怎么样了?”陈宗远站在院中看着儿子蹲在房顶默不作声,发声喊道。
陈康“嘿嘿”笑道:“爹,来人的轻功好高明,我追出来人家已经没影了……不过尹兄这功夫也太厉害了,这里流着血啦,那贼已经受了伤了。”
陈康说着跃下房来,和陈宗远一起回到房中。
陈宗远上下打量尹天成,一脸惊诧之色:“我只道尹老弟臂力过人,没想到内功已到了这个境界!兄弟姓尹……难道……”眼睛徒然睁得浑圆:“莫非兄弟就是鹏二侠尹天成不成?”
江湖就是如此,越是神秘的东西,一旦被人挑开了面纱,消息传扬开来的速度也就越快。尹天成见已经被对方识破,也不好再隐瞒,只道:“在下确是尹天成,‘鹏二侠’只是江湖朋友过誉之称,实不敢当。”
陈康“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鹏二侠啊!哎呀……那我席间说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就冲着你刚才露的这一手,我陈康就得大大地写个服字!”
“陈兄过奖了!”尹天成道。
陈宗远瞪了陈康一眼道:“我就说你小子是久不出山门见识少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对对!老爹您说得没错……不过爹,咱们家是出啥宝贝了么?我看这个定是一个专业的强盗。”
陈宗远瞪了他一眼:“能出什么宝贝?咱们家最值钱的不就是你了么?”
尹天成却想,天风阁曾将自己和大哥的画像散播出去,这会不会是自己什么仇家跟到了这里?要真是那样,留在这里倒是给别人添了麻烦。
不过路上遇到的西域双魔,他俩却有可能对一些大户人家下手,难不成是看上庄里什么财物了?不过这陈家,从摆设上看也只算得上富足而已,却说不上什么大富豪,遂而问道:
“陈庄主,你可认得西域双魔?”
“他们?”陈宗远听着一惊:“那二人来了此地?”
尹天成道:“今日我在路上碰到两人,形貌和传闻的西域双魔极为相似。”
陈宗远恨声道:“那两个强盗我当然认得!五年前我走过一趟镖,就是被二人所劫。哎……当时我十几个兄弟全都命丧二人之手,你看……”陈宗远说着撸起袖子,露出右臂上一条深深的疤痕:“我的右手差点被斩断,幸好遇到路过的展一凡大侠,才救得我一条性命。”
陈康见着他爹手臂上触目心惊的伤疤,气得“啪”的一拍桌子骂道:“狗东西!别让小爷我碰见!碰见了,我非废了他们的抓子不可!”
尹天成道:“我对二人的恶行也有所耳闻……陈庄主觉得二人会不会有可能对府上下手?”
“他二人不是大笔的金银,或者值大价钱的东西是看不上眼的,我这里也没什么特别金贵的……不过真要被盯上了,可就麻烦了。”
陈宗远心中不安,想那二人武功高强,如果明天尹天成一走他们就来了,自己这边未必有必胜把握。
陈康看着他道:“爹,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要真是那二人赶来就再好不过!我正要为爹报当年劫镖杀人之仇!”
“康儿,你可千万不要轻敌啊!那二人能在江湖行凶这么多年不被剪出,不光是武功厉害,人也是狡猾得很的!”
“爹你放心,我知道的!”陈康眼中射出寒芒:“这次二人真是敢来,你且看我怎么料理了他们……我现在只担心刚才他被鹏二侠露的这一手儿吓破了胆,以后不来了啦。”
尹天成一笑道:“你们别总是什么大侠二侠的叫我,就像刚才这样称呼不是
很好的么?”
父子两互视一眼,哈哈大笑道:“那也好,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陈康道:“咱们暂且不管以后的事儿,现在还酒未足饭未饱啦,来来来!咱们接着吃。”
几人又坐回了位置,陈宗远笑道:“儿子说得对,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难得尹兄弟在这里,咱们明天得好好热闹热闹,尹兄弟明日无论如何可不许走啊!”
尹天成不语,他本想着急赶着去见苗小欢,可如今却有些放心不下……
“尹老弟!”二人见他未置可否,陈宗远开口道:“难道陈某有招待不周之处?”
“没有没有!陈庄主多虑了。”尹天成拿定主意道:“好吧!既如此,那就打扰府上了!”
“哈哈哈……好!尹兄弟肯留在这里,我陈家真是蓬荜生辉!”陈宗远开心大笑,“快请吃!快请吃!”说着自端了酒杯又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半夜过后,陈宗远喝得微醉,被陈康扶去休息,尹天成看着陈庄主这好酒的样子,不由得又想起大哥聂漠北来,心里暗道:
“大哥也甚是好酒,和这陈庄主倒有几分相似。但是大哥好酒却从不喝醉,他的自控力是极好的。而他的胆识、武功当今世上也是少有人可比。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却又怎么是这样的际遇……”想着心里不由一阵黯然。
翌日,天空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尤为寒冷。但陈家的下人们杀鸡宰羊,欢声笑语,仍忙得不亦乐乎。
早饭后,陈夫人又领着陈康去给芊荀谢礼,送上一只纯金打造的精致步摇和百两纹银,芊荀只收了银子,谢绝了金步摇。
回来的路上,陈夫人悄悄和儿子议论:“你说那芊荀姑娘,为什么收下了咱们的银子呢?”
“咋了娘?和着人家收了你银子你心疼了你成?”陈康道。
“你说什么瞎话啦你?”陈夫人戳戳儿子肩膀,“人家可是真正救了你一命啦!我的宝贝儿子怎么会才值一百两银子?”
“那你刚才怎么又那么说?”陈康笑问。
“我只是觉得吧……你看那姑娘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咋就不会盘算啦?要是我啊,要嘛我就全收了,要么就啥都不收,做个人情又显得清高嘛。
诶,就算只收一样,我也得收这金步摇啊!这至少得值三百两银子啦,又值钱又不失身份。干嘛选那一百两银子?这既背着收了诊金的名儿,又落不了多少好处,反倒显得俗气。”陈妇人分析得头头是道。
“娘,俗!你这才叫真俗。收点东西还这么多道道。难怪我师父说世俗人要么为钱财所累,要么为虚荣所苦。清高,清高能当饭吃啊?人家是郎中,要靠这个生活的,银两花着不比那步摇拿去变卖方便吗?……不过这个芊荀姑娘……”陈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了?”陈夫人问道。
“我觉得她这人吧,你别看她总是淡淡的笑着,但是却给人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来……就像是……就像是那天上的星星,美是美吧,却有着一种无法靠近的感觉……”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这样觉得也……那看来你和她是没戏了。”成夫人撇着嘴摇摇头。
“啊?”陈康一愣才道:“戏什么啊戏啊?娘,你是不是想媳妇想疯了?”
“哎呀儿子,老妈是为你着急不是?你是不是惦记上那楚姑娘了?我昨晚吃饭和她聊了一会,人家是官宦人家,父亲是礼部侍郎。你是江湖草莽,我看两家子也拧不到一块去。”
陈康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娘,那您自个儿慢慢琢磨吧。”便逃也似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