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什么狗屁番国！”莫乘风眼神一凛，一拍桌子道，“你少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套来忽悠老子！”
话毕，他铁拳松开，只见一锭金光闪闪的元宝便出现在桌面正中央，冷声道，“看清楚了没有？老子有的是钱，但是别来虚的，不然你一毛钱都别想赚。”
当铺掌柜脸色变了又变，唯独那双眼珠子始终无法离开那锭金元宝，贪婪的神色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他搓了搓手道，“侠士别激动，我真没有打幌子。你看漳村外那条开阔的商道便是去往楼兰的，东起长安经陇西行至金城，然后通过河西走廊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出玉门关或阳关，穿过白龙堆便可到楼兰。”
男子说到此处，顿了顿见莫乘风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才继续道，“自古商道便是有来有往，我们的东西运去那些番邦国，自然便有他国的货品进来，所以这个符号的的确确非大唐所有，而是从番邦国而来，而且从制作工艺上推断，很有可能便是番国流落在民间的贡品。”
莫乘风英气逼人的眼睛眯了眯，指着镜子的问道，“这面铜镜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男子迟疑了片刻，才答，“侠士一看便是行走江湖多年之人，应该知道当铺这行当收物件向来是不问来路，不问出处的。”
莫乘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恍然发觉面前的男子行事做派竟有几分和那个宁师爷相似，说话行事像个滴水不漏的油葫芦，透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走了！”他摸了摸下巴，将金元宝从桌上重新揣进袖子里，又抓起弓弩，作势便要离开。
男子面露急色，赶忙抢先拦住他，“侠士，方才我还没说完那符号的由来……”
莫乘风装作不在意，继续往外走，“没兴趣！”
男子叹气一声，“侠士，这符号可是楼兰国那边贵族衣物上才能有的标识，稀罕至极，这面铜镜可以说是珍贵至极。诺大池州，我敢保证你绝找不到第二件！”
莫乘风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既是如此稀罕物件，那店家的意思岂不是我手上拿的是赝品？”
男子脸色严肃而凝重的点头，“侠士，不瞒你说，你手上的的确是赝品。这种从关外贵族手上来的宝贝，做工极其有特色，就连长安城内的工匠也难以复制。这弓弩一看便是普通弓弩改装的，上面的符号也是后期雕刻上去，乍一看和铜镜上如出一辙，实际上却相差甚远。”
莫乘风的脸色微变，掩住内心的意外。
赝品！芸娘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工夫改造弓弩，还要仿制出这等符号？！难道是因为身份暴露，所以想要嫁祸他人？
他心念一转，想到沈锦文说的上一桩案子里的屠刀上也有这个符号——
如果这个当铺掌柜真的没有说谎，那么屠刀上的符号究竟是真是假？
这案子，水太深！
莫乘风重新朝屋里走去，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掌柜的，你把你知道全部告诉我。这镜子我就买了！”
“是！是！是！”男子忙迎上前，一连应了三声。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夕阳的光晕将莫乘风离开的背影拉长。
当铺老旧的木板门发出黯哑的声音缓缓合上，男子微伛偻的肩膀一寸寸挺直，眼眸如同云散雾去的黑潭，幽深锐利。
内院里走出一个肤白胜雪，眉眼秀美的布衣女子，面色苍白的朝他躬身行礼，“主上，芸娘无能，未能完成任务，险些酿成大错。请主子惩罚！”
男子似是没看到她一般，继续缓步朝屋内走，他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然而整个人的气场已然完全和见莫乘风时的截然不同，哪怕不言不语，也透着摄人的寒意。
“……”芸娘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脸色越发毫无血色。就在她准备以死告罪的时候，忽然听见男子轻笑了一声，“事情的发展的确出乎意料，看来这几个人不简单啊。”
男子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哪怕是在笑却让人感觉到背后冷意森森，“既然他已经回忆起一些东西，今夜就把准备好的大礼送给他。”
芸娘心头一凛，似是想到什么，“主上的意思是——？”
男子冷笑答道，“把那个沈锦文带回来。”
芸娘垂头应道，“是！”
话毕，她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上，云善他们还在山里，我担心他……”
“芸娘，好日子过得太久，所以你忘记了你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男子声音微沉，带了杀意。
芸娘身子轻微颤抖了下，只觉得额头被布巾包裹的地方如同火燎，她即刻躬身道，“主上，属下明白了。属下定然不负主上！”
“那是最好，别忘了温婆是怎么死的，你若想护你的人，先要有活着的资格。”男子淡淡的道，眼神里有阴鸷的冷。
芸娘心脏一紧，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属下明白，今夜定当完成任务。”
“去吧。”男子摆摆手道。
天色黑沉，月色迷蒙。
四方院里灯火亮起，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一片虫鸣。
东院的屋内，只有尤捕头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他面色焦灼，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不断走来走去。
前后门分别站在宁墨和莫乘风，两个人各自抱一把长剑，面色严肃的守着房间里的人。
“咳！”尤捕头终于忍不住，推开门焦急的问道，“沈捕头和宁师爷人呢？”
宁墨不耐烦的睨他一样，敷衍的道，“不知道。”
很快，后面就传来莫乘风愠怒的回答，“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抢了我的买的宝贝，还把我赶出来，正在房间里瓜分脏物！”
“那你说说，你用什么买的？”宁墨冷冰冰的怼回去。
“你——”莫乘风被气得想打人。
尤捕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宛如泼墨的夜色，心里更是一阵发慌。他是见过箭阵威力的，哪怕宁修睿熟悉箭阵，也险些被射出一身的窟窿，他怎么都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
他咬了咬呀，走出门道，“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要去找他们问问。”
“站住！”宁墨。
“站住！”莫乘风。
二人本来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此时默契非常，不但异口同声，而且几乎同时出手将尤捕头挡在房门口。
目光相撞，两个人都有几分尴尬。
莫乘风先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出鞘，抵着门痞气十足的道，“尤捕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可想好了，等死了别来找我喊冤。”
尤捕头冷哼一声，“你把我尤某当什么了，我在衙门这么多年，你真当我是废物——”
话才说了一半，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国字脸上的血色以极快的速度褪去变成比雪更加白的惨白。
“怎么了？”莫乘风皱眉，警惕问道。
宁墨也好奇的盯着他。
尤捕头嘴边的肌肉微微抽搐，指着二人背后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莫乘风和宁墨二人同时转过身去，脸色都是刷得一白，背脊窜过一股寒意。
只见漆黑的夜色里，一盏散发着诡异蓝光的灯正在缓缓上升，犹如嗜血恶鬼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们，阴森，恐怖，令人汗毛倒竖。
寒意伴着冷风吹过来，三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不行！这件事必须即刻禀告主子！”宁墨脸色冷沉至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莫乘风睨他一样，想骂他一句狗腿子，可下一刻他回过神看到西院里也渐渐飘起来一盏鬼灯后。他动作比宁墨跑得还快，第一时间跑去找沈锦文。
四方宫灯案，最后一夜，四盏鬼灯在四方院里出现，没有比这更加诡异恐怖的事情。
尤捕头吓得双腿发麻，嘴唇发白，他想追上二人，可是奈何迈不动步子。眼看院子的四个角全部都升起来四个鬼火一般绿幽幽的鬼灯，他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如同瘫了一般靠着墙吓得无法动弹。
此时，西院里，宁修睿二人正在研究六角铜镜。
沈锦文托着腮帮子总结道，“我觉得莫兄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这箭弩本就是新改装的，可是你看这面铜镜和屠刀都是有年份的东西，那刀说不定也是关外流进来的。只不过说什么楼兰国，未免有些太远，说不定就是个小的番邦国的贵族符号。”
宁修睿没有说话，一双如墨玉的眸子端详着铜镜，下一刻，他把铜镜拿起来，在手上比划着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沈锦文好奇的问道。
宁修睿眸色深了一分，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地图，薄唇微抿。
门在这个时候哐当被推开，莫乘风和宁墨二人满头大汗的前后脚冲进来。
“大事不好了！”
“出事了！”